藤蔓在血管里游走的刺痛感從手臂蔓延至心臟，方皓踉蹌著扶住診察床。陳沫掌心的心臟突然炸裂成熒光藍的碎屑，那些細碎光點穿透鐵窗，在走廊深處拼出另一扇門的輪廓。門楣上的銅匾滲出露水，浮現出“鏡像藥房”四個扭曲的宋體字。

“現在換你當醫生了。”陳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方皓驚覺她不知何時站到了天花板上，白大褂倒垂如招魂幡，“記住，這里的藥能治心，也能殺人——尤其是當患者長著你的臉時。”

腳步聲停在門外。金屬門把轉動的吱呀聲里，方皓看見另一個自己走進來。鏡像人左臉覆蓋著水紋狀的鱗片，右眼是純黑的漩渦，開口時露出兩排鋸齒狀的牙：“醫生，我的心......在長海草。”

牛皮筆記本自動翻開，新頁上血字蜿蜒：**鏡像患者的病癥是你的倒影，藥方藏在矛盾里。**方皓摸到口袋里多了枚青銅鑰匙，鑰匙齒痕竟與鏡像人鱗片的排列吻合。

“你哪里疼？”他握緊藥勺，注意到鏡像人胸前的紐扣是逆時針縫的，這與他習慣性的順時針完全相反。

“這里。”鏡像人扯開襯衫，心口處生長著珊瑚狀的骨骼，每根骨刺上都嵌著碎鏡片，“每次照鏡子，碎片就會扎進心臟。”說話間，一片鏡片脫落，掉在地上映出顛倒的方皓——他背后的陳沫正用藤蔓編織著棺材。

藥架在此時發出嗡鳴，十二格抽屜同時彈開。每個抽屜里都擺著雙胞胎藥瓶，左邊標著“接納”“遺忘”“原諒”，右邊對應著“否認”“執念”“憎恨”。方皓發現，所有右瓶的標簽都在滲黑水，而左瓶瓶頸纏著細如蛛絲的金線。

“選吧，哥哥。”鏡像人突然貼近，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你不想知道車禍那天，妹妹抓著的到底是誰的手嗎？”

記憶如潮水倒灌。急救車鳴笛中，妹妹染血的手指確實勾住了某人的袖口，但那人的白大褂紐扣......是逆時針縫的。方皓猛地后退，后腰抵在藥柜上，撞得“否認”瓶傾倒，黑色藥液在地面匯成鏡面，映出他身后的陳沫正在把銀杏葉埋進藤蔓編織的土堆。

“她在騙你。”鏡像人指尖凝聚出冰藍色的藥丸，“用‘執念’當藥引，就能撕開她的偽裝。”話音未落，天花板的陳沫突然墜下，藤蔓纏住鏡像人的脖頸，她眼中閃過痛楚：“別信它，那藥會讓你永遠困在回憶的漩渦里！”

方皓看見陳沫袖口露出的燒傷疤痕——那形狀竟與妹妹病房床頭的燙傷痕跡吻合。鑰匙在掌心發燙，他突然將鑰匙插入“接納”與“執念”兩瓶之間的縫隙，青銅鑰匙瞬間化作液體，在兩瓶間架起橋梁。

“兩者都要。”他咬碎兩瓶藥丸，金黑雙色藥液在藥勺里劇烈對沖，“你是我不敢面對的愧疚，她是我不愿承認的......”話未說完，藥液已順著鏡像人的喉管灌下。鱗片開始剝落，露出下面與他一模一樣的皮膚，而陳沫的白大褂正逐漸染上妹妹最愛的天藍色。

鏡像人化作萬千碎鏡，每片鏡片里都映出車禍當晚的另一個視角：妹妹抓住的是陳沫的手，而方皓自己正被擔架抬上另一輛救護車。陳沫接住墜落的方皓，藤蔓從她手腕延伸到他心臟，編織成網狀的保護膜：“心海的藥從來不是非黑即白......但下一個副本，你要學會自己找藥方了。”

她推開“鏡像藥房”的后門，門外是飄著銀杏葉的長廊，盡頭的門牌號赫然寫著“2019.11.07”——妹妹車禍的日期。方皓摸向口袋，銀鏈吊墜不知何時與陳沫的工牌纏在了一起，工牌背面用血跡寫著：當心跳與海浪共振時，記得捂住耳朵。

長廊盡頭傳來孩童的笑聲，混著藥瓶碰撞的輕響。方皓低頭，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在滲出淡藍色的汁液，而陳沫的身影已消失在漫天銀杏中。牛皮筆記本翻開新頁，這次的字跡是妹妹的筆跡：哥哥，別相信會說話的藥瓶，除非它們的標簽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