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升堂
- 明末大英雄
- 深海小魔魚
- 2883字
- 2019-03-11 07:54:28
吳維城剛到這里不久,先前對此案一無所知,剛剛他才向張典史問出了其中原由。做為一府父母官,主管本府政務,若真出了大事,自己首當其沖。便是登州道宋光蘭也沒有自己的責任大。
見巡撫如此言辭訓責,他向孫元化告了聲罪,臉色十分難看地對知縣秦世英命令道,“秦知縣,還不趕緊派人維持治安,勸解流民,嚴加防范,切不可發生騷亂。”
秦世英轉頭看了看尚處在張府家丁包圍之中的公差,諾諾地說道,“這.......大人......您看。”
孫元化聞聲望去,才猛然想起,諸事接踵而來,局面有些混亂,這事竟然被岔了過去,他看了一眼全身披掛的張可大,問道,“觀甫,此舉何意?”
張可大一本正經地施禮道,“卑職得到密報,縣衙之中有人與反賊相互勾結,意圖對登城不利。事涉本城安危,卑職不敢怠慢,為全城百姓計,特來查看。”
“可有真憑實據?”孫元化色變問道。
張可大搖了搖頭。孫元化松了一口氣責道,“觀甫,沒有真憑實據,豈能聽人一面之辭,便如此興師動眾?”
張可大心中早有了說辭,聞言立刻說道,“縣衙的公差不是也憑一面之辭,就把那個濟民難,解民苦,救民疾的施粥公子索拿歸案了嗎?”
孫元化搖頭道,“觀甫糊涂,此事怎能相提并論,一班衙役已從那人住所搜出了贓物,現在是證據確鑿,只差升堂審理定罪了。”
望著孫元化,張可大唇邊現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他抬起手平伸了出去。旁邊的張義把一個信封放到了他的手上。張可大捏在手中,舉了起來,“撫臺大人,假如這封信便是縣衙某人與孔賊勾結的證物,那么便是在諸位大人的眼皮底下,卑職也能從書房、床底、墻角、茅廁、屋檐,甚至某個人身上給搜出來。大人信還是不信?”
當他說到最后一句時,卻是望著知縣秦世英說的。
某個人,便是秦世英。
孫元化瞳孔猛地一縮,霍然望向面無表情的肖劍。
張可大的這句話雖然看似簡單,他瞬間便明白了里面所要表達的三層意思。其一,張可大緝查奸細只是借口,他只是為這個年青人而來。
其二,如果縣衙依照現有的證據來定罪,那么張可大一定會搜查縣衙,而且一定會搜出有關證據。
其三則是對秦世英赤裸裸的威脅。
這青年人與張可大是什么關系,居然能讓他如此大動干戈,顯然不是因為施粥行善而予以回護。如果這事處理不好,別說民變,或者兵變都有可能發生。
這些念頭快速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看向張可大時,卻微微笑道,“觀甫說笑了,事實便是事實,誰也無法捏造和歪曲。辦案并非只憑人證與物證,而是看人證與物證是否真實。縣衙里有人與孔有德勾結,本無真憑實據,然而登聞鼓已經敲響,柳家竊案卻須即刻升堂,以免激起民變。觀甫便在堂上聽審如何?”
張可大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孫元化果然給自己開了方便之門,也給了他自己一個臺階。然而他卻微微皺眉道,“撫臺大人,卑職本是武官,怎能參與政務?這于理不合啊。”
孫元化心中暗罵張可大老奸巨滑,豈止是于理不合,而是于制不合。既想參與審案,又不想落人口實,非要自己給一個合理的理由,可是口中卻不得不按他的意思去說,“觀甫此言差矣,堂上聽審而已,并非參與政務。眼下流民聚集衙前,稍有不慎便可能發生民變,你身負護衛本城之責,又豈能置身事外?不但你在堂上聽審,便是本撫與各位同僚亦一起堂上聽審。”
張可大欣然點頭應允。
不過孫元化的話外之音他卻聽得清楚,巡撫大人四次提到“堂上聽審”顯然是提醒自己,只是聽而已,不能參與審案。那倒無妨,若聽出問題,堂下解決就是。
另一點,孫元化等人也在堂上聽審,恐怕是因為自己在堂上,秦世英審案會有所顧忌,以致徇情枉法,孫元化是要壓陣的。
知縣秦世英聽到這么多上官都要聽審,不免心中惴惴,卻又不敢怠慢,立即安排升堂事宜。
......
“威武......”
縣衙大堂中,隨著衙役高昂悠長的吆喝聲,水火棍在青磚地面上捯出短促而有節奏的撞音。
張可大坐于左側首位,望向被公差押解進來的肖劍,又看了看所謂的苦主,同站在身后的張義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禁不住心頭一沉。
苦主方共有三人,一人為管家打扮,一人他有些印象,應該是那家柳府的二老爺。而最后一人,五十多歲年紀,穿著齊整,頭戴一頂瓜皮帽,臉頰消瘦,最引人注目的是頜下一縷彎曲的山羊胡。不但張可大認識此人,便是堂上所有官員與衙役都認識他。
此人在登州城以替人訴訟為業,幾乎從無敗績,在民間素有“登州第一訟師”之稱,名叫徐真如。
不知道小兄弟到底如何得罪了柳家,對方竟將此人請來,看樣子真要將此事打成鐵案,如此一來,小兄弟在人臟俱獲的情況下,想要洗脫清白,實在是太難了。張可大不由眉頭緊皺,開始盤算應對之策。
肖劍負著手,站在堂前,左看看右看看,打量完寫有“肅靜”、“回避”的紅底黑字虎頭牌,又看向大堂正中懸掛的“明鏡高懸”的匾額。
正當他欣賞懸掛在匾額兩側的一副對聯時,坐于側位一角的知縣秦世英啪地一聲拍響驚堂木,喝道,“大膽人犯,到了公堂之上,還不跪下。”
肖劍貌似漫不驚心,其實早就留意了堂上的情形。此時柳府管家已然跪于地上,但對方其余兩人仍然站在原地。
生于后世,長與后世,不像現在這個時代,跪拜本屬平常事,他沒有給別人下跪的習慣。
聞言,他向那兩人一指道,“知縣老爺,他們為何不跪?”
秦世英回道,“這二人,一人為訟師,一人有秀才功名,按律可不跪。”
肖劍點點頭,“如此,陸某亦是有秀才功名之人,也可不跪。”
“那本官問你,何時、何地參加鄉試,主考官是何人?”秦世英問道。
明朝科舉中第,得了功名并不發給所謂的憑證,只是在主管衙門備案,因而他才這般問道。
“小生六歲那年,在本縣參加鄉試,主考官為本縣教諭。”肖劍流暢地回答。
張可大聽到他的答話,本來心情沉抑的他,臉上現出古怪的表情,險些撫須大笑。這答得看似全面,其實細一琢磨,什么內容都沒有。
“本官不信,你六歲之時便能中了秀才?”秦世英搖頭道。
“我三歲便能做詩?大人信否?”肖劍問道。
“同樣不信。”秦世英被肖劍引領著思路,又接著回答。
知府吳維城看到端坐于正位的巡撫孫元化面現不愉之色,他想了想對秦世英說道,“閑話少說,也不必拘泥于小節,此刻無法取證,寧信其有吧。繁文縟節一概全免,直接問案。”
秦世英臉色微現赫色連忙應承。詢問變得簡單起來,除了姓名外,其余的個人信息竟都沒有過問。
令肖劍感興趣的是,匆忙之間,對方竟備有狀紙。除了誣陷之外,上面所說的指認和查臟的過程倒是與表面上發生的幾乎一樣。
狀紙讀完,秦世英傳喚人證、物證上堂。
整個過程,都是那名訟師鐵齒銅牙,侃侃而談。肖劍始終負手而立,未做任何辯駁。
當候在班房的老朝奉被公差帶到堂上時,他望著滿堂的官員,眼睛有些發直,這和先前所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到堂上幾句話把事情跟縣太爺一說就完活嗎?
他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堂前,開始后悔起來。
肖劍只看了他一眼,便轉移了目標。
此時,他看著的是被公差端在手中的一個黑色方形木盤,上面擺滿了各式的珠寶首飾,甚至他還在里面看到了那枚典當的白玉扳指。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從住處搜出的贓物,粗粗一估算,這些東西至少也值幾千兩銀子,看來梁家對自己真是下足了本錢。
雖然這些珠寶被成為贓物,但它們本身是無罪的,他望向那些顏色各異,做工精美的寶物,就像第一次在月光下看到心上人曼妙的身體一般,微微瞇起的眼中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