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細想了一會兒,然后道:“我這輩子,最是不能認命的,當初跟亦昭一起追隨念奴姑娘,也是指望能有個錦繡一般的前程,可是這幾年下來,我也不會多加指望了,餓不死罷了,早也在心里存了棄她而去的念頭,不過一時也沒有足夠贖身的銀錢而已。不過如今如果你若能同我一道謀劃的話,或許我們不僅不用贖身銀錢,反而會有更多的收獲呢。”
芙影疑惑地看著林羽道:“這世上竟有如此的好事嗎,我們如何謀劃呢?念奴姑娘的心機可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
只聽林羽道:“再聰明的人,也有其致命的弱點。而念奴姑娘的弱點便是她的來歷,還有那負責我們花間袖織補的程嬸,越來越覺得她哪里不對,后來我便仔細留意了,每次跟她說起念奴姑娘之時,她雖是故作鎮定,不過也看得出來,程嬸每次提及她,都十分的關心,且長得又有幾分相像,按年紀算來,也許便是她的母親。”
芙影大吃一驚道:“這怎么可能?我跟了她幾年了,從未聽說她還有個母親,若果真是她母親,她又怎會舍得程嬸生活得如此清苦呢?想必是你多慮了。”
不料林羽卻笑笑道:“怪不得念奴姑娘怪你,你也太實誠了,她之所以不敢認,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這苦衷,便是置她于死地的法子。你想,若說這念奴姑娘這些年在青樓間養尊處優,才華出眾還說得過去,可你細看那程嬸,雖是衣衫簡樸,可身上竟沒有半分貧苦人家的氣息,那從容氣度倒像是一個大宅深院之中的貴夫人。”
芙影心下著實吃了一驚,道:“林羽哥真是心細如發,芙影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層的。只是,那又如何,即便是她母親,也不能說明什么呀!”
“你想想,她們一不敢表明身份,二不敢母女相認,要么是朝廷要犯,要么便是得罪什么權勢極高的人,那么,我們不就知道她致命的弱點了嗎?我們只需將她的來歷查出來,然后報與她的敵人,不就省我們的事了嗎?到那時,這花間袖還不是我們的天下嗎?”
芙影驚道:“如此一來,我們不是要置她于必死之地嗎,會不會太狠了?她待我們雖是苛刻一些,卻還不至于讓我們如此害她吧,況且,如若萬一被她發現,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林羽則勸道:“都說富貴險中求,況且我們跟她講仁義,她又何嘗以仁義來待會我們?在顧州之時,誰又知道她是如何白白得了水煙閣呢?若說狠,我們也是跟她學的呢。”
芙影方道:“如此,我便聽你的吧,只是我們須要萬事謹慎,否則即使粉身碎骨也難以贖罪。那查出她的來歷之后呢,我們是要告訴誰去?怕是不能去找丞相大人和嚴大人,誰不知道,花間袖一直以來都是得他們二人的庇護呢?”
林羽一拍手道:“芙影,你終于開竅了,我們當然不能找楊丞相他們,要找就找他們的死對頭,余大人和宋大人他們。”
芙影猶豫道:“這個主意好是好,只是我一向膽子小,見到那些做官的,只怕是到時候話都說不好了,更不要說是揭發這樣重要的事情了。”
林羽安慰道:“不打緊,芙影,到時候我先說,然后你站出來做個人證就好,不要說多少話的。”
芙影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道:“多虧有你,林羽哥,不然我就是被她們折麼死,也想不了這么多的,此種大恩,芙影無以為報,唯有日后當牛做馬以圖報答了。”
林羽一聽這話,便有些喜滋滋的,道:“芙影,說什么報答不報答的話呢,其實,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芙影姑娘的,只是之前總是不得親近……不過以后你放心,我定不負你。日后這花間袖就都是我們的了,到那時,就由你來打理,我就在后邊護著你。”
芙影羞得低下了頭,然后輕聲道:“林羽哥,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然姑娘和翠鳴找不到我,眼下就過不去,更談什么以后呢。”說完芙影就站起身來一路小跑的離去了。
芙影回到念奴房中,見念奴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兒,便趕緊走過去拉住念奴的手埋怨道:“姑娘沒事就歇一歇罷,又弄這個來耗費精神。”
念奴只抽出手來道:“閑來玩罷了,哪里會費什么精神呢。看你這幾天忙的,經常是連個人影都沒有,還需要我來為你做些什么嗎?”
芙影笑道:“事情已經快成了,姑娘這段時間什么都不需做,只要好好養一養身子便好,你看你現在,都瘦成什么樣子了?”說著,芙影悄悄轉過頭輕輕沾了沾眼角的淚花。
念奴笑笑道:“那我便也省心一會罷,林羽的事情就全權交由你來處置吧,只是要萬事小心才好。記得之前總說你不長心眼,不想這幾年下來,竟也如此老練了。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功呢還是我的過呢?”說著,念奴又幽幽嘆一口氣。
芙影勸慰道:“人成長了自然是好事了,這也值得姑娘如此感傷,那你可還感傷得過來嗎?漸漸深秋了,又快到了難熬的節氣,姑娘可要好生將養一冬,爭取明年開春有個好身子。”
念奴又笑了一笑,然后道:“是呢,正是這話,我也想著好好將養一陣子,明年還有更重要的事呢,我可不能倒下,否則豈不抱恨終生。”說著說著念奴的眼神漸漸地冷了起來。
芙影趕緊打住她的話,低聲道:“呸呸呸,姑娘何苦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還記得曲大人曾與我們說過的話嗎,等事成之后,我們還要帶著老太太去和他一起尋一個無人識得我們的地方,過那自在逍遙的日子呢!”
念奴便道:“是呀,還有老太太,如是我一人,怎生都好。可是為了她,無論如何,我都該保重自己。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她。”說著,淚珠便止不住地一顆顆落了下來。
芙影一見這情形,方又后悔自己不該提起這茬,卻又實在想不出該如何來勸慰,只得以帕子為念奴拭了拭腮邊的淚水,然后岔開話題道:“我方才看見廚房里新進了一些顧州來的蜜桔,姑娘要不要嘗一嘗,我去拿幾個過來。”
念奴輕輕點一點頭,然后道:“去吧,然后再讓廚房為每個姑娘丫頭們送一些,還有……”芙影輕聲接話道:“明白,再留一些給程嬸,她也是顧州來的,也喜愛吃這蜜桔。”念奴聽了便點一點頭。
卻說自那日殷慕貞命人為余琩澈送了信,余琩澈便命人在幾個重要關口守著,終于擒住了嚴馥瑞派去尋找秦紹斐家人的人,帶回衙門分開一審,便有一個顧不得妻子性命捏在嚴馥瑞手中,招架不住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刑罰而匆忙招供了,說是奉嚴馥瑞之命去尋秦紹斐的家人,給予重金讓他們說是受楊宗茂要挾,秦紹斐才不惜一死替他頂罪的。”
余琩澈一見案情即將水落石出,忙命師爺將供詞命招供之人先畫了押,然后又將供詞那給另一人看過,另一人一見同伴已招供了,便放聲大哭道:“左右以嚴大人的行事手段,也必會懷疑我也招供了,倒不如也將名字簽了。我既然答應了做這事,便沒打算活著,只求余大人速速去救我們的家人,那我們死也就瞑目了。”
余琩澈便道:“這是自然,只要你們通力配合本官查案,本官也定不會使無辜之人枉死。”說罷便命兵士火速前往他二人提供的地點去解救他們的家人,并安排家人與他們見上一面以安人心,然后自己便馬不停蹄地往宮里請皇上的旨意去了。
進宮的路上余琩澈還一直于心中感嘆,雖是此舉不能徹底整到楊繼普,但是能一舉除掉楊宗繁和嚴馥瑞,倒真是喜出望外了。這個宋書懷的軍師真是了不得,改日定要見他一見。
面見皇上之后,余琩澈便將案情簡明扼要地稟報了,皇上自然也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得到皇上的手諭之后,余琩澈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府衙,命重兵包抄了嚴馥瑞的府邸,將嚴馥瑞捉拿歸案,押入大牢候審。
眼下既已收押了嚴馥瑞,又得知他欲栽贓楊宗茂之罪,宋書懷和余琩澈心中總算是略微輕松了些許。這日,他二人一起品茶時宋書懷道:“余大人,這楊宗茂如是此番不能確認有罪,便早早地無罪釋放吧,興許他還能為我們判決再立新功呢。”
余琩澈道:“這又是你那位軍師的主意?”見宋書懷點了點頭,余琩澈便道:“書懷兄的這位軍師可真是一位了得人物!哪日空閑了,定要為我引薦一下,也讓我來會一會這智囊,究竟是何等風流人物。”
宋書懷呵呵地笑了半日,然后方道:“眼下她還不太方便見我們,待到事成之后吧,那時,下官定為余大人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