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映蓮早早地就醒了,因睡得太沉了,幾乎一夜未曾動彈,竟將一只胳膊壓得毫無知覺了。因見卿焉還未醒來,映蓮也顧不得這胳膊,只快走兩步走到卿焉身邊,學(xué)著祝大嬸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見卿焉胸口起伏平穩(wěn)方才放心,遂用手將另一只胳膊捏了又捏,片刻之后,竟又木又脹至不敢動彈,半晌之后方才緩過來。
天已大亮,卿焉卻還未醒來,映蓮不禁緊張起來,便再次將祝大嬸請來。祝大嬸來仔細(xì)看了看之后對映蓮道:“姑娘請放心,應(yīng)無大礙。你且先用些早飯,我這就去請大夫來瞧。”
映蓮囑咐道:“必得請事少之大夫方可。勞煩祝大嬸了。”
祝大嬸點(diǎn)頭道:“我自然明白,姑娘放心。”說罷便出去了。
不消一會兒功夫,祝大嬸便引著一位年紀(jì)略長的老大夫進(jìn)來了,看見卿焉依舊睡著,便為她搭了搭脈息,又細(xì)細(xì)瞧了面色后,緩緩道:“這位姑娘是勞傷過度、腑臟失調(diào)引起的急火之癥,且容她昏睡些時候吧,我先為她施幾針以瀉火清熱,平衡陰陽,再開幾副藥草,熬好了等她醒了再喂與她喝,然后好生將養(yǎng)幾日便無大礙了。”
聽得大夫這番話,映蓮又喜又憂,喜的是卿焉身體尚且不算太嚴(yán)重,憂的是這日后可要如何將養(yǎng)?只是眼下也并無他法,只能且走且看。
待大夫去后,映蓮便依舊照著顧府的習(xí)慣,先將藥草于沙壺內(nèi)浸泡些許時候,然后撈出,將沙壺中殘水倒掉,然后再以水將沙壺中殘余塵沙沖洗干凈,然后方將藥草倒入沙壺,加水熬煮。因是卿焉吃的,映蓮絕不肯將這瑣碎功夫減去分毫。
三煎之后,將所得湯藥混合起來,又分成兩份,置于爐灶邊上,以待卿焉隨時醒來之用。
約至黃昏時分,卿焉方才醒來,因昏睡了這許久,又兼大夫行了針,雖說面上依舊毫無顏色,卻到底有了些精神,只是依舊不能說話。
映蓮見卿焉坐起來,便急忙端了藥碗過去,催她飲下。卿焉倒不拒絕,徑自接過碗一飲而盡,似乎絲毫感覺不到這湯藥的苦澀一般,毫無表情。映蓮見卿焉如此情狀,心中終于舒了一口氣。
映蓮又遞給卿焉一杯水,讓她去去口中苦澀,又被她全部喝掉,映蓮忙又倒了一杯給她。這幾日的滴水未進(jìn),定早已讓卿焉虛脫,看現(xiàn)下卿焉狀態(tài)尚可,映蓮又去向祝大嬸去尋了一碗米粥來與卿焉吃。
卿焉也不推辭,也不多看,只就著映蓮的手將米粥一口一口緩緩咽下,映蓮知她喉嚨腫痛,便一再囑咐吃慢些。吃完之后卿焉以茶水漱了口,便又躺下睡了。
映蓮見卿焉飲食無礙之后方稍緩了精神,竟至再次落下淚來。這眼下算是過去了,可將來,是該如何打算呢?以她家姑娘的脾氣性子,定是要復(fù)仇的,只怕她強(qiáng)令自己飲食歇息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
公子呢?當(dāng)初她們離府的時候,他是不在府中的,念奴姑娘也說公子是去了京城,那他應(yīng)該是躲過了這一劫,只是他現(xiàn)今何處,可曾知道家中的這場變故,為何還不回來?不,還是不要回來的好,萬一一回來再被那些人盯上,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還是先在外躲上一躲吧。只是,萬一公子不知家中變故,直接回來了,可怎生是好,要如何通知他這一切呢?
前些日子,映蓮一心只在卿焉身上,唯恐出了差錯,竟不曾思慮到公子,如今想起這些,不禁害怕。為今之計,只有先行一步稍作安排,其余等姑娘身體妥當(dāng)之后再說。
想到這里,映蓮恐吵了卿焉,只悄悄走出門去向祝大嬸問詢鐘亦旭所蹤。卻不想他正在與祝大叔祝大嬸說話,見映蓮過來,都有些吃驚。須臾之后,祝大嬸道:“姑娘,這里有一物,本是屬于你們的,是念奴姑娘交與我們變賣的,不過我們?nèi)松套h了,你們在這里只管住下,一些粗淡飲食我們還是有的。看這個如此不俗,想來定是有些來歷的,如今你們淪落至此,恐怕身上也沒什么值得念想的東西了,這個還與你們吧。”說著祝大嬸將包裹嚴(yán)實(shí)的那支金釵遞與了映蓮。
映蓮心生猶疑,不知祝大嬸說的是什么物件,打開一看,見是這只金釵,不禁又紅了眼圈。仿佛猶是昨日之事,姑娘拿了這釵贈與念奴姑娘,硬說是公子的定情信物,為此還差點(diǎn)鬧起來,虧得江公子……不過時隔不足一月,卻是眼下這等光景,教人怎能不心傷呢?
映蓮想本來也愁對祝家的收容之恩無以為報呢,不曾想念奴姑娘已經(jīng)將這金釵送與他家,也算是幫了她們的忙。想來念奴姑娘那里也沒什么銀錢,否則也不會將這金釵送出。不過映蓮卻也十分認(rèn)同祝大嬸所言道理,如今她們二人身上,連一根從顧府帶出來的線都沒有了,這金釵,可不就是姑娘的念想嗎?
想到這里,映蓮的淚珠不禁一顆顆滾落下來,竟跪在地上道:“三位大恩,我家姑娘與我無以為報,這只釵子,既是念奴姑娘所送,我們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只是……這釵子與姑娘的意義確實(shí)非同尋常,我也不便替姑娘做主,等她醒了再行商議吧。我此刻還想起一件要緊事,我家公子遠(yuǎn)去京城還未歸來,需得謹(jǐn)慎接應(yīng)才好。”
還未及映蓮說完,祝大嬸便趕緊將她扶起來,連聲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鐘亦旭略一思索道:“姑娘說的是,想必你家公子回顧州必先回府,我們便在顧府的旁邊遠(yuǎn)遠(yuǎn)地守著,看見他便請過來。”
映蓮再三道過謝之后,方向他們詳細(xì)描述了瑾庭的身材模樣。
回到房間之后,卿焉依舊睡著,映蓮便也略略收拾后睡下了,誰知明日會有些什么事呢,且先養(yǎng)養(yǎng)精神以好應(yīng)對。于是,這二人都是一夜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