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靈的聲音

“你撿到了別人扔掉的筆？那可真有趣。”莉娜埋頭寫著作業，隨口附和著平凡的話。

“關鍵不是這支筆，是那個魔導士！”平凡糾正她的想法，“你們沒看到他有多激動，簡直就要砸了校長辦公室。我聽到他們在說水晶球比賽的事。也許他是個球員，還是很厲害的那種！”他一邊說話一邊在紙上畫下一串東西——一個扎辮子的跳蘿卜，戴著副怪異的眼鏡，正在讀一本厚厚的書。可是他不太會畫書，想了想只好畫成一塊餐巾。

莉娜聳聳肩膀，滿不在乎地說：“不管怎么樣，反正我們看不了比賽。”

平凡沮喪地縮成了一團，向四周看看，大家早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正湊在一起閑聊打發時間。薇姬拿出一幅五根羽毛谷的地圖，用墨水筆圈出上面有趣的地方，馬修身邊圍了一群人，津津有味地聽他講水晶球的事。

“五根羽毛谷一直在那兒，”阿諾對窩在角落里的平凡說，“我們以后還有機會去那里的。”

“可是水晶球比賽不是年年都有的。”

附近傳來一陣哄笑聲，有人在搶著問：“馬修，五根羽毛谷好玩嗎？”

“你們已經去過那兒執行任務了吧？那里有什么？”

“馬修，你爸爸有沒有說過水晶球賽的事？給我們透露一點兒吧。”

“我懶得說，”馬修半躺在沙發上，“反正你們馬上就要親眼看到了，那里比托德市好玩幾百倍。至于球賽嘛，我爸爸說前所未有的精彩。”

他故意提高聲音：“有些人真倒霉，只好待在學校打掃雜物室了。”

喬維喝著果汁，適時地發出夸張的笑聲，差點被嗆到。

“他在吹牛而已，”阿諾小聲說，“球賽還沒開始呢，說得好像他已經看過了！莉娜，你說呢？”

“不知道。不過我最近看了一本有關水晶球比賽的書。”莉娜放下作業，興致勃勃地說著，“歷史上有三個人聲稱自己是水晶球的制作者，并且要求把他們的雕像立在世界水晶球協會的門口。水晶球能自行創造比賽項目，`一度被認為是最天才的發明……”

她望著平凡和阿諾茫然的表情：“你們難道不知道？”莉娜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她覺得跟平凡和阿諾說話真累，他們倆從來不愛看書，只喜歡到處湊熱鬧！

“水晶球能自己創造比賽項目并且建造比賽場地。如果你們愿意多讀一些書，這些事兒都寫在《老世界的球類運動》里面。”她低下頭，繼續自顧自地寫作業。

平凡從沒看過那些書，不過莉娜這么一說，他更想去看比賽了。

“我得去校長辦公室，”他說，“趁大家還沒有出發，讓他改變懲罰的方式。讓我們抓跳蘿卜，或者去任務司幫忙也行。阿諾，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阿諾想都沒想地站了起來：“當然！”

他們穿過交誼廳向外走去，路過馬修身邊的時候，他剛好講了個有關膽小鬼的笑話，喬維笑得都直不起腰來了。

為了避免自己再打退堂鼓，平凡一口氣沖到校長辦公室的門口，推開門大聲說：“維多克校長！我認為您給的懲罰……”他沒能說下去，愣愣地望著辦公室，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校長根本不在這里，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一疊信件橫七豎八地躺在桌面上，蓋住了一個銀色的畫框。

阿諾小聲地問，“我們怎么辦？”

“我們等一會吧，”平凡說，“維多克校長也許快回來了……”

他們在壁爐邊的木椅子上坐下，有些焦慮地等待著。壁爐里的火燒得很旺，可是一點兒熱的感覺都沒有。平凡記得，他上次來這里的時候，墻角并沒有這個壁爐，就像書架上也沒有擺著一只銹跡斑斑的黃銅鬧鐘，上面的指針走得很隨意，時而快，時而慢，有時還會倒退幾步，滿屋子都是它嘀嗒嘀嗒走動的聲音。

一陣風就那么毫無預兆地吹了起來，“嘭”的一聲，門合上了，隨后厚厚的窗簾也落了下來，周圍突然變得一片昏暗。爐里的火苗旺了一些，在木柴的“畢剝”聲中，每樣東西都長出了怪異的影子。

“呵……”身后傳來一個像哭又像笑的聲音。平凡猛地轉過頭，那兒什么也沒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在昏黃的火光中忽左忽右地晃動著。

“阿諾……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平凡緊張地問。

“好像聽到了，”阿諾小聲地說了一句，瞪大眼睛往四周觀察，“會不會是風？”

“哈……”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尖銳、縹緲、像哭又像笑。

平凡忍不住站起來向四周查看，他的雙腿發軟，嘴巴很干，勉強壯著膽子問：“有人嗎？誰在那里？”

火焰一下子躥了起來，屋子里憑空刮起大風，書架和椅子都“吱呀吱呀”地響個不停。平凡覺得頭皮發麻，他瞪大眼睛觀察每個角落——兩個大書架上堆滿了書，窗前放著觀星儀，桌上擺著一棵似乎要枯死的植物，墻壁上裝著青銅燭臺，掛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骨骼標本。那些灰白色的骨架互相碰撞，發出空洞而短促的聲音。

“有人會死！”突然那個聲音大了起來，然后不停地笑著，“哈哈哈哈……”

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面八方，回蕩在每個角落，叫得撕心裂肺，讓人耳朵生疼。

平凡和阿諾嚇得跳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向門口沖去。慌亂中阿諾撞上了書桌，平凡趕忙扶住他。在他們面前，被吹散的信封下，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少女畫像，畫上的女孩子用又大又圓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們。那眼睛黑得可怕，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

“有人會死！哈哈哈！有人會死！”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幾乎就在他們面前發瘋似的喊著。

就是這幅畫！平凡突然明白過來，這幅詭異的畫在跟他們說話！

“啊！”他倆同時喊了起來，拼了命地往外跑，一口氣沖到了走廊上。門在他們身后合上了，走廊里一片安靜，執勤的精靈靠在窗口打盹，看到他倆，只睜了一下眼睛，又把頭埋進翅膀里睡著了。

平凡驚魂未定，雙腿不停地發抖，阿諾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們跌跌撞撞地往樓梯下走去，沒走幾步，就狠狠地撞上了一個東西。

平凡眼冒金星地扶住欄桿站穩，這才發現撞了他們的是阿里。他滿臉怒氣，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讓他們嚇了一跳。

“我沒撒謊！”阿里沖著上方大喊，“我沒騙人，為什么你們不相信我！”

樓上站著只任務司的精靈，平凡認出那正是早上給他們送信的那只。他很不滿地抱著胳膊，大聲說：“別來搗亂啦，長老正忙著呢，請你有時間做點正事吧！去掃掃地上的羽毛，最近正是換毛的季節……”

“他們不能去五根羽毛谷！那里有危險，真的，我親眼看到的！我看到了洛基！”阿里沖著他大喊大叫，可是那只精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頭也不回地飛走了。阿里正要飛上去，平凡一把抓住了他的翅膀。

“放開我！我要去任務司，”阿里掙扎著用翅膀拍打平凡的頭，激動地喊，“不然就來不及了。”

平凡和阿諾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安靜下來。幾分鐘以后，他們回到了交誼廳，莉娜依然在做作業，看到阿里只抬頭跟他打了個招呼，又開始忙個不停。

“那太可怕了！你一定要相信我！那真的太可怕了。”阿里牢牢地抓住平凡的胳膊，打了個寒戰，語無倫次地說，“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是我親眼看到的！水晶球比賽是個陰謀！那天晚上，我想去給阿諾找一種果子，只有五根羽毛谷才有。我飛了好久才到那里，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月亮很暗很暗。我停在一棵樹上，他們在下面說話……好幾個人，都穿著斗篷，把臉藏在帽子里。我聽到一個人說——借著這次機會，殺掉每一個優勝者！”

阿里啞著嗓子，模仿出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平凡全身都不舒服，配合剛剛的畫像他覺得毛骨悚然。

“然后呢？”莉娜不知什么時候放下了筆，也在認真聽著。

“然后……”阿里打了個哆嗦，用翅膀圍住自己，好像想到了非常可怕的事。他的聲音也顫抖著，艱難地說，“一雙眼睛……我看到一雙金色的眼睛，很亮很亮……”阿里抓了一塊餐巾，用力抽了抽鼻子，“接著我就從教室上掉下來了。”

“那也許只是一個夢。”莉娜對它的故事失去了興趣，低頭繼續寫作業。她把桌上的一副眼鏡往旁邊挪了挪，隨口問：“這是你的嗎，阿諾？”

“不是，”阿諾搖頭否定，“我才不買這么難看的眼鏡呢。”平凡伸過脖子看了一眼——那眼鏡腿是歪的，左右鏡片大小不一，顏色就像一團濕泥巴。

他突然倒抽一口氣，站起來指著阿里，大聲說：“那是我的！”

“什么？”阿里被他嚇了一跳，“好……好吧，是你的。”

“不，不！我不是說這個！”平凡急切地搖頭，“你用的餐巾是我的，這個眼鏡也是我的……不！是我畫的！”

莉娜、阿諾和精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絲毫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平凡激動得語無倫次了，他舉起一張紙，指著上面畫的一個跳蘿卜直嚷嚷：“這是我畫的，它應該戴著一副眼鏡，面前放著一張餐巾。是我畫的！可現在眼鏡和餐巾都不見了！變成真的了！”

“你在說什么？”阿諾抓了抓頭，“可是跳蘿卜還在啊！”

平凡抓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任務勛章。幾分鐘后，它一點點變大，一點點變得立體，很快，一枚鐵牌勛章出現在大家面前。

“天啊！”莉娜呆呆地說，“它能把畫在紙上的東西變成真的。”

阿諾回過神，欣喜地說：“這里是馬格斯，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畫個三明治看看。”平凡畫了一盤三明治，滿懷期待地等著，過了一會兒，盤子變成了真的，可是三明治還是一幅畫。

“它沒法畫出有生命的東西，也沒法畫出食物，也許這里有什么秘密，”莉娜飛快站起來收拾書本，“我去圖書館查一下這支筆的資料，很快回來。”

莉娜離開了交誼廳。沒過多久，召集學生集合的鈴聲響了，偌大的交誼廳變得空蕩蕩的。平凡他們圍著那支筆發呆，不明白這支筆到底是什么，也不明白托蘭泰為什么要扔掉這么有趣的東西。

“畫一扇門！”突然，阿里一把抓住平凡喊起來：“在學校的圍墻上畫一扇門！這樣我們就可以去五根羽毛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