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三清境的入口，一身與平日不同的素色衣裳，透著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我說要一個人去見她，清桓有些無奈，但還是順了我的意。

我站在石階上，穿著縞素，努力裝作鎮靜的樣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想讓她魂飛魄散，受盡輪回之苦。

“帝后娘娘，好久不見，珞苒聽得了嵐意君夫人的事，這才偷偷出來看望帝后。”

我把散落在耳邊的發輕輕別在耳后，勾起唇角，問道：“帝女是擔心我，還是特地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安然無恙？”

珞苒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嗆聲，面色僵了僵，道：“娘娘誤會了，雖然珞苒從前同娘娘有矛盾，但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娘娘自幼結識的姐妹出了這等意外，珞苒真的是從心底為娘娘惋惜。”

我不知道那一瞬間我的眼底掀起了多么洶涌的恨意，讓珞苒都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娘娘？”她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叫了我一聲。

自嵐意去后，我只要想到害死她的人還舒舒服服的活在著世上，就痛苦得幾近瘋魔，這種切齒拊心之痛，總有一天我要讓珞苒嘗到。

“惋惜？”我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像是回味這其中的感情。“若真是惋惜，你替她去死啊！若真是惋惜，你去藥谷給她守靈，你去跪個幾萬年，讓旁人看看這神族最尊貴的帝女究竟有多痛人所痛！”

我吼到最后，實在支撐不住炸裂一樣的頭疼，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地上，也不管在門口還沒說話的珞苒，轉身跑回了內室。

剛進內室，就被清桓攬進了懷中，他下巴抵在我的發頂，不說話，任由我哭到聲音沙啞。

“訓個人，怎么讓自己這樣狼狽？”等我哭得筋疲力盡，他才開口道。

我說不出話，他接著說：“拂昇已經把她趕走了。軟軟，交給我。”

我知道清桓擔心我，怕我再失控做出什么事情來，但我更知道，這件事若是交給天庭處理，珞苒頂多是被罰受幾世輪回之苦，何況，我手上并沒有證據證明珞苒真的使用了禁術。

我絕不會讓她如此痛快地過下去。

既然她用禁術害死了嵐意，那我就還她一個她承受不住的夢境。

朝月先生曾經說過，我爹的親弟弟，當年因為墮入魔道被逐出往生界，如今還被關在西海，他自幼精通造夢之術，也是因為太入迷才不慎誤入歧途。我當時年紀小，當個故事聽了，此刻想起來，才覺得可以去求他。

第二日，清桓與我回了往生殿，嵐意的離開，對爹娘的打擊并不比我小，我娘那日更是當場昏了過去，到現在還是想著想著就忍不住落淚。我爹沉默少語，如今更是不愿與人說話，除了照顧我娘，許多事就先擱下了。

我娘見我來了，話未出口，先哭了起來，我見她這樣，也忍不住掉了眼淚。

那日我和清桓住在了往生界，是夜，我把白天從嵐意之前留下的藥匣子中取出來的一味香燃上，捂住口鼻輕輕退出了屋子。

西海與世隔絕，藏著三界最多的秘密。

我本想找個人打聽那個曾經是往生界小公子的人，誰知剛到了西海，就被一個姑娘攔住了。

“你不是西海的人，來這里做什么？”

我看著她略顯稚嫩的臉龐，解釋道：“我來找個人。”

夜色昏暗，她此刻才發現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剛才眸中的警惕性全消失了，竟帶了些不知所措的慌亂。

“我家就在附近，跟我進去說吧，這西海，沒有我不認識的人！”

進了屋子，她點了燭燈，語氣中帶著些不可思議，“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姐姐，以往他們都說玄女是西海的明珠，如今被你一比，明珠都黯然失色。”

我知道她說的玄女是誰，眸色不由得暗了些。

她年歲看著不大，心思卻異常細膩，看出我的不快，關心的問：“姐姐，你這么晚來找人，是不是……找你的郎君啊？”

我搖搖頭，道：“我來找我的叔父。他離開家很多年了。”

“叔父？離家多年？姐姐說的是住在北邊的翡如吧。他平日不愛與人交道的，身上還帶著魔族的氣息，所以他那里鮮少有人去。”

我不自覺握緊了手，道。：“能不能煩請姑娘帶我去一趟。”

她一口答應下來。西海畢竟是大，她體諒我，叫醒了早睡下的馬夫。

在路上，她好奇的看著我的肚子，我難得的笑了笑，道：“要摸一下嗎？”

她驚訝的問：“可以嗎？！姐姐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天真爛漫之態，竟讓我想起了以前的我和嵐意。

“姐姐，你為何這么晚來找人啊？”她用手拄著下巴，問道。

“平日忙，還不容易得了空，就來了。”我找了個借口。

她竟然信了，還點了點頭道：“我想也是，不然也不會大晚上帶姐姐來。唉，難不成白天姐姐被夫君家里逼著干活？！”

我被她逗笑了，道：“沒有，我夫君人很好的。”

“也對，娶了姐姐這樣的美嬌娘，不好好疼惜，就是傻子了。”

她笑嘻嘻的說道。我終于想到問她的事情。

她的神色卻忽然有些黯然。“我嘛，西海第一小魔頭嘍。”

據她所說，她娘曾是九重天上的某位神女，當年來西海閉關修煉，與西海的一位殿下相戀，結果她娘生她時難產仙逝了，神族不認她，她爹也不知所蹤，留給她一個宅子和幾個傭人，她自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性格古靈精怪，時不時搗個亂，就被叫成小魔頭了。

“可人家的父母終究是人家的，哪有疼我如親爹娘的。”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姑娘，全身沒有一點冷漠和自私，我有什么可說的呢。

“姐姐，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