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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龍套的江湖
  • 沉陸語
  • 5271字
  • 2019-03-07 23:24:33

“庫房?”

兩旁石燈火光熄滅,數枚異形飛鏢在人群間穿針引線,插進墻中,庫前十數人,發不出聲響倒下。

方流伸手正要推開大門,指尖停住了,屋中的呼吸聲太重了。

一只手掌迫不及待地破門,五指似利鉤蓋向方流臉龐。

木屑撲面,方流身子后仰急退,手掌卻不離方流脖子方寸,輕易捏碎。

一魁梧大漢瞪眼似銅鈴,丑惡的嘴臉好似要將方流嚼碎。

方流幾乎身子貼地躲過,手拍地起身,大漢跺地躍起,一拳搗心,拳風嘶吼。

方流的雙掌似流云,搭上拳頭,勁力流轉,一牽一引,拳上勁力被層層卸去,龔爭的拳重傷不了方流。

方流暗道:“翻天手龔爭,拳頭力道尚可。”

龔爭往常無往不利的重拳擊不穿虛實變化的雙掌,越陷越深,龔爭急了。

方流一腳蹬在大漢胸膛,飛身上了屋頂。

龔爭拍去衣上泥塵,見獵心喜道:“小子你能接我一拳不死,好本事,你若肯入寨,我可請寨主饒你不死。”

杜平手負后道:“以文彬的精明,在庫房必有人在等你。”

周遭火把起,方流環視圍上來的眾多老匪,不下四百余人。

尤其是一群積年老匪在前,惡意殺意罩向方流,披皮甲,持刀槍。

方流騰空而起,袖中飛針射落屋頂張弓搭箭的十數人,喬亮的箭帶走方流肩膀一塊皮肉。

方流朝山外奔去,擲出的飛刀插進馬上丟出套馬索的土匪脖上。

一人緊緊跟住方流,杜瑞跟了上來,黑衣戴帽,嬉笑間擲出短刀阻攔方流逃竄。

兩人入屋,兩道刀光在這往來,昏暗的屋中一沾即走。

杜瑞未占上風,方流刀鋒如懸頸之刃,方知往日他人接刀難受。

照面與方流斗刀數招,杜瑞最喜雙刀靈巧地割斷揮刀人的手筋未得逞。

“我已打探出了雷公寨上下一眾人的底細,文彬之下是六寇。”

龔爭與方流斗了數招,拳勁掌風不分上下,身影縱橫。

方流硬接一拳,握住手腕不等握碎,被龔爭扔出數步遠。

龔爭胸前中拳,被打得撞破身后的屋舍,拳勁不遜他,咽下血水。

杜平如數家珍說道:“龔爭天生神力,親人亡后,更無人管束,在鄉里與人習了武,傷人無數。”

“自負的他離開青烏鎮,一路問拳,卻被人打得筋斷骨折,心氣盡喪狼狽回鄉,花了二十年才養出一口惡氣,五十歲才得了翻天手之名,沾沾自喜。”

杜平將兩指厚的書冊丟給方流,道:“他的拳掌招式共計四十八式,習自六個門派,我皆已尋得。”

“他成名后,動輒傷人,永州的前輩名宿瞧不上他,他又無機緣拜得名師。”

杜平繼續道:“以他的悟性只是粗略熔鑄一爐,到了如今無非是仗著天賦高欺凌弱小,招式真氣流轉仍有一十六破綻,師弟記住即可。”

方流躍起才聽見弓弦聲,身子偏轉,箭矢射至眼前,險之又險躲過穿心一箭。

數支箭矢不分先后朝方流掠來,其勢穿云裂石,方流雙刀護住身前,揮舞凌厲刀氣斬斷木箭。

刀與鐵箭交錯,箭上剛猛力道逼得方流失足跌落屋頂前,窺見站在遠處的閣樓上的喬亮雙目炯炯有神。

墜落的方流雙刀旋轉,在身前身后掀起一陣狂風,箭隊射出的箭被風阻了一瞬。

方流躍至地上匆忙撞進一旁屋子,喬亮手持鐵脊弓,閉目一根鐵箭搭上弓弦,聽風辨位,嘈雜的山寨。

鐵箭射穿層層木板,方流身子貼地,擰身雙刀將其劈飛,斂息消失在黑暗中。

屋外喬亮引而不發,令躲藏的方流如芒在背。

杜平指著寫有喬亮之名的紙張道:“喬亮善箭,早年他從易州而來,其箭術在這一州之內也可稱道一二,他入寨選出了五十余人教授箭術,箭無虛發。”

“他的出身疑似是落魄士族,師從淮河的箭術門派凌真,他在箭術大成后消失了,卻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

“文彬與官府中人勾結,喬亮麾下箭隊所用強弓箭矢皆為軍中制式,尤其是狼毒箭,乃官軍專為傷武人而制。”

狼毒箭,官坊的能工巧匠們在箭頭花了心思,多面開槽,靠近箭頭的箭桿上更是密布小鉤刺,一旦武人中箭,要想拔箭非被勾出皮肉,傷口血流不止。

杜平問道:“師弟的體魄已有三轉了吧?”

杜平見方流點頭,笑道:“在同屆弟子中境界不算慢了,喬亮的箭厲害,楚師弟從金馬山莊取來的金絲軟甲倒是可以助你。”

杜平將一木盒推向方流,道:“這件軟甲是一位大匠師用天外奇金編織,刀槍不入,黑市上被某人買走,不知下落。”

“此甲較黑市上流傳那些的軟甲輕且薄,比重甲還要堅固,價值萬金,師弟你快穿上。”

方流取出盒中軟甲,軟甲在手卻沒多重,手指撫過奇金冰涼,聽說過卻沒穿過。

“這里有三盒梨蜂針盒,這是楚師弟此行意外所得最近從黑市流傳出來的,比不了城里,也是江湖上某位名匠佳作。”

針盒巴掌大小,其有二色,上紅漆,雕刻蜂群在梨花間飛舞,下黑漆,雕刻怪石嶙峋,毒池上有蜂群。

方流摸著針盒花紋,杜平道:“針盒內藏一百二十八根飛針,針上有特制的蜂毒,見血封喉,在黑市少說也值一千兩白銀,三十步內可扎穿重甲,煉體武人中針也要破體。”

方流沖進人群間游走,刀光在這倒映火光,不見身影。

數名老賊被砍翻,人群中冒出杜瑞擇人而噬的目光追上方流,雙手刀追不上方流。

“杜瑞么?功法習自魔教在草原上的分脈之一冥骨派,教派中人皆信奉一尊有著無上大法力的白骨神靈,無生無死,他們喜好將人做成掛在身上的白骨飾品。”

方流說道:“冥骨派的《白骨死靈劍訣》名聲在外,多年前被人追殺。”

“幼小的杜瑞被家人拋棄成了奴隸,流落草原的他從一瀕死冥骨派的門人手中得了一些功法皮毛,分別是一門《千刀萬剮刀訣》與《冥骨追魂步》。”

杜平繼續道:“以師弟的身法底子,讓楚師弟教上你一些竅門足以應對杜瑞不上不下的身法,楚師弟的輕功身法可是一絕。”

楚真將記有他身法的紙張遞給方流,道:“莫信杜師兄,我的這點身法相較其余師兄不過微末,這是我所悟的輕功《登天步》,師弟或許略有所得。”

“杜瑞的刀法嗎?”

“他的雙刀刃狹長,一尺二,形似輪月,比尋常刀刃輕薄鋒銳。杜瑞身子矮小,圖快求險,初遇其多變刀招難防。”

杜平不屑道:“以杜瑞的悟性在刀法上事倍功半,他已誤入歧途而不知,過往兇名壓著那些江湖人,他的刀術境界停滯已久,他心性有缺,自卑脆弱,喜將人的血肉削成一片片。”

杜平將刀柄中的機關指給方流看,道:“師弟,你要小心他的刀柄藏有機關,他從鬼穴市集得來了一種劇毒,融血液,若沾上一點蝕人血肉,尸骨無存。”

“這是我整理好的杜瑞刀譜,以師弟的刀術,杜瑞必死無疑。”

方流蠻橫地撕開杜瑞的刀光,杜瑞臉上驚恐之色,必中的一刀被一冒出來持刀盾的人接下。

盾牌刻有一群惡獸食人之圖,露出了蔣元,盾牌邊緣彈出的利刃,方流后退數步。

杜瑞吐出一口濁氣,摸著白骨刀柄,嘴角上揚,好久未與人如此斗刀,行走在刀尖上,擁抱死亡。

對方怎會對他的刀招纖毫畢現,讓他如掌中鳥掙扎。

蔣元一手提起這百斤重的鐵盾護身,舉重若輕,盾被蔣元舞成了圓,身前身后流轉變化。

方流雙刀尋隙而入,數刀劈在大盾上,刀上力道逼得蔣元步步后退,方流一時破不了此盾。

蔣元的大盾糾纏方流,不想身子壯碩卻靈巧,手中刀盾不離方流。

見周圍趕到的眾山賊圍住方流的退路,蔣元撥動機關,盾中三柄二尺一寸的斷腸刀,射向方流。

蔣元見方流輾轉騰挪,拔出一柄短刃兇狠地朝方流的腹部捅出。

方流雙膝撞在蔣元盾上,萬斤墜壓倒了蔣元。

杜平找出記有蔣元的紙張,說道:“蔣元的刀盾少見,這面大鐵盾足以罩住全身,內藏二十四柄斷腸刀,削鐵如泥。”

“刀盾功法共七十二式,刀刀直指人要害,防不勝防。”

“我已查到他的師門云天,這刀盾合擊之法底細皆在此,蔣元當年因殺害師長叛出師門,他少學了三招,這是我找人鍛造的破甲錐,師弟逼他露出破綻。”

方流雙拳擂鼓,勁力透過鐵盾震得蔣元握住的手顫抖。

遠處一刀破空斬向方流,方流偏身,斬落幾縷發絲。

來人得勢不饒人,刀刀索命,方流轉身,一刀斜撩,逼退高橋追上的一刀。

高橋開口,吩咐身后數十人持木盾結陣圍住方流,虎視眈眈。

身后追來持長刀的高橋趕至,道:“繩網困敵。”

四面八方的土賊丟出摻雜鐵絲的繩網困敵,方流將地上的刀槍一一踢起旋轉,撐開一道縫隙,容方流鉆出。

“高橋家貧,父母雙亡,十六歲的他去邊關入了豹韜衛,混跡軍中數年,自言斬過上千狄戎,邊軍留存的報功文書不假,得罪長官。”

“高橋的刀術輕忽不得,他臂力驚人,揮得動二十斤重的長刀。”

“他的刀法是在軍中隨一老革學來的,二十年練刀,沙場淬刀,狠辣老道,他的長刀刃長六尺,有一殺招十面埋伏當者披靡。”

扛著長槍的馬林攔住了方流,數槍逼方流退入一旁屋舍,老賊們三三兩兩入屋,

屋中燭火搖曳,不敵方流雙刀凌厲,慘叫聲未出口。

方流偏頭躲過馬抹蹬踏,碾碎腳下青石板,飛身足尖踢出長槍。

馬林握槍筋骨齊鳴,臂上肉山堆起,一槍橫貫破開。

方流雙刀連環卸去槍上勁力,另一刀旋轉劃過他的手臂。

馬林雙手持一根長槍,氣勢洶洶刺來,方流架住,勢大力沉。

即使方流雙刀架住了長槍,被近身的馬林臂膀撞飛數丈遠。

馬林拖槍疾行,自他聽聞馬廄起火,他到了馬廄,眼見烏云中毒倒地,心中對罪魁禍首的怒火,槍尖似暴風驟雨刺向方流。

出屋,長槍如影隨形洞穿方流腳下青石板,槍尖裂開青石板,似追上方流。

捅向方流的重重槍影,馬林搶砸橫掃拆了幾棟屋舍。

馬林低眉,雪白雙頭槍尖未見染血,方流的雙刀捕風捉影,削下幾縷發絲。

馬林雙目血紅,躍起復現狂態,長槍在手,抖動槍桿,勁力層層纏繞,似大蟒細密的鱗甲,張開毒牙,方流雙刀清風徐來,七寸被方流刀斬斷。

“馬林習得是家傳槍法,祖上是槍仙燕回的傳人,《槍勢十六字訣》小瞧不得,可惜他練得不全。”

“他的愛馬烏云是戎狄牧場千里挑一的馬王,是他從云牧養馬場買來的,有楚師兄在,已給它下了我親手配的藥,到時會馬失前蹄,交給師弟你了。”

方流問道:“其余人呢?你不會放過他們吧。”

“李虎自以為是,當他是一頭眠虎,掩耳盜鈴,先天的他繼承了李宏槍法中的剛猛,卻不過是掩耳盜鈴,他的人也是我插向雷公寨的利刃。”

杜平以浪跡天涯的煉丹師與李虎結盟,他又如何有資糧重練屬于他的十八騎,匿于人后。

“賀鵬他總是優柔寡斷,錯失良機,竇守如陰影不會輕易動心,但懼竇守太深。”

“我寄了一封信給賀鵬,揭開了他不愿承認的真相,此時不動手,待竇守出關,勸他自縛等死為好,見亂起落井下石的膽子不缺。”

杜平知曉一些彭禾等人的來歷,道:“彭禾么?他心思深沉,對雷公寨也有算計,他只會袖手旁觀,或落井下石。”

“此六寇的底細師弟你已知曉,削其羽翼,皆為逼竇守出關。”

杜平點了點頭,見方流轉身要走,拉住方流的衣袖,道:“引出竇守后,我與楚真會一同出手。”

杜平楚昭的氣息不高,兩人并非宗師,不似隱瞞,他們幾人聯手怎么對付得了或許破鏡宗師的竇守。

杜平料到方流心有疑惑,道:“放心,方師弟,我已讓風齊兩位師弟助你一臂之力。”

“這是我自制的清風散氣丹,他們越是運功對敵,越會真氣消散。”

“只有一時之效,過了時辰,但宗師吸多了,也要手腳松軟一會。”

方流盯著杜平指尖夾著一顆黃色丹藥,淡淡異香,道:“師兄有多的么?”

杜平拋給方流半瓶,道:“我這也不多,此番回去開爐煉丹,到時再送師弟一瓶,這些不過是藥道的粗陋技藝。”

方流聽過其名,傳聞中這是一種氣丹,藥界的一些大藥師共煉,傳于后世,先天難防,卻沒見過實物。

藏在暗處的齊揚在蔣元大意,泛著鐵色的手刃掌似刀刃,從身后貫穿蔣元衣下甲片,皮肉,抓出一截腸子,齊揚的天戮兵訣殺力之強。

風盛趁高橋的親衛分散趕往寨中各處,趕盡殺絕,隔絕了居中調度的高橋。

待高橋察覺出異樣,潛入到他身邊風盛的一柄薄刀刺入了他的腰。

親衛見狀上前護主,風盛轉身殺光了他們,殘肢斷臂。

在高橋眼前一抹刀光沒入了最后一名擋在他面前親衛的心口,高橋怒吼著揮出了刀,不死不休。

寨中方流被一眾人圍住,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尤其是一身黑袍的竇守,一道天雷險些沒劈死方流。

守在寨中一處院中的狂刀怒劍兩人白發蒼蒼,正在樹下對弈。

寨中火光四起,狂刀弈棋棋多年,下至中盤,有些長進,下不過好友只得投子。

怒劍抬頭瞇眼道:“今夜寨子是不是太亂了,郎君收的文彬果然不堪大用?一個并非先天得江湖人,你我怎么辦?”

狂刀收起棋子,回道:“不用管來人,你我的任務只在郎君一人身上。”

“雷公寨沒了,有郎君在,再建一個又有何難?郎君練功到要緊處,你我不可擅離此地。”

井下密室的竇守正在運功,墻壁掛著八幅雷景圖,竇家私藏摹本,原本是大宗師在一處遺址墻上所得。

竇守在數年的練功中悟出了五幅真意,尤其是在與一強敵戰后閉關療傷,參悟出第六幅雷獄。

竇守走來見龔爭廢了,身前身后六個拳痕深深印在肉上,方流打斷了他渾身不知多少骨頭,爛成了一灘爛泥,只余一口氣。

喬亮瞎了,也聾了,他微察秋毫,聽風辨位的本事敵不過雙針入目貫耳,針盒好用。

杜瑞死了,斷了雙手,方流拼刀中勝了,脖子插了他的斷刀。

蔣元肚里的腸子流了出去,他胡亂地塞了回去。

高橋活著,卻生不如死,他的親衛們為護他皆亡。

在有統領死后,寨中混亂一出,文彬就悄無聲息地退至眾人身后,不擅武力的他不會立于危墻之下。

一柄短劍從身后避開文彬的骨頭斜著刺破了肺腑,吹毛斷發的利劍輕輕點過,蛇吻劍,暗殺劍。

文彬被人人捂住口鼻回不了頭,血水堵住咽喉,驚恐,是誰。

一人低語道:“李莊主要你死死記住這一劍,他忘不了你對他的羞辱。”

當年他們下山為護送李宏的尸首回莊,一路上十八騎的老人死傷大半。

李虎繼位之初,他們沒出現,對外言死光了,卻是奉命選人重立獨屬他的十八騎。

文彬一直不太信他們死光了,未尋得他們的下落,也是不信李虎的疑點。

新老獵旗十八騎混進了山寨點火,風助火勢,燒毀了文彬經營十幾年的六座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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