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有自信，他操練多年的右驍衛六千余人不輸戎人左翼的兩個老萬戶，縱使加上戎王甲騎，這一戰會死不少老弟兄，只是他們當是邊軍的命。

“孟博、汪遠、孫皓、安祿你們四人率左右威衛、左右武衛三萬余人為中軍出城，待許盛攻左翼，擋住蠻部中軍。”

“話說在前頭，無論蠻人三個萬戶怎么亡命沖陣，非得老夫旗令，你們不得后撤一步，違令者斬，不用老夫多說了吧。”藍田淡淡道。

四將見藍田看過來，連忙拍甲回道：“是，大將軍。”

“張晞你部老兵少，新兵多，但蠻部右翼這個萬戶上次與丁徹交過手，傷亡過半，也是新補的兵，料其士氣戰力不高，我再抽兩營新兵助你，你部纏住即可。”藍田看向一年輕將領吩咐道。

張晞，藍田老友張豪之子，命喪沙場，年幼張晞被老父托付給藍田，養在藍家。

藍田二子死在邊關，老妻逝世后，算是在藍田跟前長大的子侄。

張晞見視若親父的藍田開口，鄭重道：“謹遵大將軍令。”

“諸位，待老夫率親騎營出關，丁徹見狼煙出奔襲蠻人后營，許盛你部趁亂驅趕潰卒纏住甲騎，老夫直插蠻王所在，平滅蠻部，護邊關安寧。”

鐵鍋排成一排，不放香料，剛宰的嫩羊，小火慢燉，羊肉軟爛，羊味飄香，單于等人接過裝滿羊肉的陶碗。

“中原人的鐵鍋少了，還有多少牧民沒嘗過這羊肉？”

“打破云濤，砍下藍田人頭，飲馬關北，鐵鍋要多少有多少。”

“單于，何不放藍田離去，不必爭一時之爭，沒了藍田的云濤，少了根勒緊草原部落脖子的鐵鏈。”

待眾將離去，站在角落里的藍田親將牛彥環臂抱刀，心緒不安，擔憂將軍的處境。

隨侍藍田二十余年的牛彥，其同鄉人，黑臉漢子，身高九尺，方臉粗眉，大眼圓鼻，寬肩長臂，膀大腰圓，。

牛彥粗聲粗氣道：“大將軍，大軍在草原久戰兵疲，

京城數次沒送來來足量的器械及鐵料等，武庫里的器械沒一日齊過，士卒連柄備用戰刀也無，明帝在時我們何時有過這般日子。”

“城中鐵匠鋪的鐵料早用盡了，正在用破舊器械融了。”

“兵部推諉沒大股蠻人，國庫沒錢，邊關不來，遲遲不調撥糧草輜重，等蠻人真來了，沒援兵，大軍也早敗了。”

“大將軍往兵部遞了多少奏疏，京城諸臣難道不知邊關實情，卻在此時傳來圣旨，使者大庭廣眾宣旨，城內軍心動搖，置將軍于何地？”

“京城此舉疑大將軍的忠心，藏著什么心思當誰不知么？他們嫌大將軍礙眼，不愿與之同流合污。”另一親將查貴扶刀氣憤道。

查貴，原是寧遠將軍，與藍田征戰半生的老弟兄，見不慣官場辭官回鄉，在鄉間含飴弄孫，閑不住又來投奔藍田。

“大將軍你忠于社稷，京城傳來的消息不妙，大王爺掌權，大將軍是明帝愛將……與大王爺交好……”牛彥替大將軍的困境憂慮道。

“你們說的老夫何嘗不知，老夫這殘軀為邊關倒是舍得，他們料定老夫不會棄邊關而走。”

“再說誰不懂借刀殺人，誰借不是借？老夫此生最后一戰，會有多少蠻人陪葬，讓蠻人死死記得遇藍止步。”藍田大笑道。

牛彥查貴兩人也笑了，文臣畏之如虎的蠻人有何可懼？

眾將回到軍營，軍令傳了下去，魯沖都尉領了軍令，喚來校尉們，吩咐道：“明日一戰，你們曉得厲害，若有遲疑者殺無赦。”

“皇甫英你們這一團在第三陣，田楚你的團在第四陣，器械上有短缺，速去武庫領取。”

“遵令。”皇甫英與田楚拍甲回道。

“這一戰難打了，手底下的士卒聽說返鄉的圣旨全在想回鄉買幾畝田討媳婦，催要累年積欠的糧餉，士無戰心，拿什么打！”田楚待魯都尉走了，跳腳罵道。

“大軍在邊關廝殺經年，賞賜越來越少，今年更是不見京城來的賞賜，不見各地輪換的新兵，藏著什么心思瞞得過誰？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何曾望到過邊關，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皇甫兄你槍術遠在眾兄弟之上，后日一戰，拉我一把，家里僅我一子，還沒傳宗接代呢？”田楚一臉憂愁道。

心知這一戰的遠比以往更兇險，他找完皇甫英，另外去找比稍遜一籌的趙家兄弟倆。

“田兄弟，你我是同袍兄弟，生死與共，再說你家里不是訂了一門親，我還等著吃你的喜酒，有大將軍在，我軍不敗。”皇甫英回道。

城門口，大街上兵甲森嚴，藍田等將看著丁徹一部緩緩出城，在城外列陣。

城外，狼頭大纛下，戎王一行人站在山坡上，眺望南下的大軍，似有上萬人。

“不拔了云濤這順人插在草原的釘子，蠻人永無寧日。”

右賢王是在場最為痛恨藍田筑此城之人，順騎四出害得自己部落被屠戮，族人不得安息，說道。

云濤城輪廓在幾人面前，龐然大物，可見藍田在這座大城花的心血。

戎人下馬攻城是找死，但他們收到消息不假，藍田會攻出來，這回非拔了這城不可。

“藍田會混在里面逃走嗎？”左骨都侯問道。

“不會，順朝京城巨變，藍田老賊怎會放過打此生最后一戰的機會。”左谷蠡王見身旁無人回左骨都侯疑惑，皺眉回道。

左骨都侯曾是奴隸，對人殘忍，是單于的心腹，眾人不喜。

“順人狡詐，可信嗎？”右大當戶上次被順人欺騙，放走了一支商隊，問道。

“一些老熟人送的信，順人中恨人屠者大有人在，云濤城里就有。”左谷蠡王望著云濤城，回道。

邊兵劫掠商隊，親人身死，販為奴隸，人屠背上有多少怨恨，無人知曉。

聽說藍田年紀大了，走路還要扶墻，就讓云濤城成為他埋骨之地。

“左賢王正率三個萬戶趕來，等他們到了，藍田十死無生。”左骨都侯信任那人，說道。

“聽說左賢王率軍西征，劫掠了無數金銀財寶女人，單于帶我們來此與藍田在堅城之下惡戰，只會白白讓部族的孩子死去。”左大都侯問道。

“不親手殺死藍田，你們安心西征嗎？左賢王的西征成功也有我們在草原堅守之功。”左大當戶回道。

右驍衛出城數里，列陣于野，頂盔摜甲，精鐵烏云甲衣如黑山不動，長槊雪花鋒刃如白水流淌。

身著黑甲士卒一隊隊持槍列陣，士氣高昂，城樓藍田回鄉之言猶在耳旁，擊潰一切阻攔他們返鄉之人。

許盛身著老卒祖上傳下的山紋甲，騎在千里挑一的馬王上威風凜凜。

環顧身旁老卒，百戰余生從而如臂使指，相信他們敢戰善戰死戰。

戰陣嫻熟，許盛自負京營宿衛宮禁的禁衛也比不了他們在血戰中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