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的時光轉瞬即逝，很快日子就到了楚帝駕臨龍華寺這日，也就是永平十年十一月二十日。

在此之前，皇后和李無憂都通過各自的途徑知曉了此事，不過介于皇帝沒有下旨通知她們，她們只當做不知道。

龍華寺的方丈無塵大師提前一天接到了皇帝明日要來龍華寺的口諭。

無塵方丈不愧是德高望重的方外之人，他十分淡然地把此事告知了寺里的和尚，并囑咐他們不要大張旗鼓，該干什么干什么，只當是一個普通的香客要來進香，明日約束好自己手底下的小沙彌不要沖撞了香客便可。

這日，楚帝李旭由羽林衛一路保護著，來到了龍華寺，除了隨行的劉公公等宮人外，還帶了榮憲公主。

榮憲公主是楚帝長女，名叫李婳，生母早逝，是養在皇后膝下長大的。

二人首先由寺里的領路的和尚領著來到法華寺的正殿上香。

楚帝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是不能下跪叩拜佛祖的，所以他恭敬地鞠了躬，上了一炷香。

榮憲公主倒是跪了下去，閉著雙眼，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什么。

上香事畢，楚帝表示想去和主持無塵談論一些事宜，于是領路的和尚便領著楚帝一行人去了無塵的住所——方丈寮。

“榮憲啊，你先去看看你母后，朕去見過了方丈，再過去。”楚帝去方丈寮之前吩咐公主道。

榮憲公主立即領命，被人領著去了蓮院。

龍華寺是皇家寺院，常有身份貴重的香客前來進香，所以建造了六個院落供貴客休息或居住。這六個院落分別以松、蓮、梅、蘭、竹、菊命名，其中屬松院和蓮院最寬敞。

……

蓮院

皇后和李無憂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但是沒有聽到旨意，就沒有前去迎接。眾人聚在了東廂房等候，皇后派了秦嬤嬤在蓮院門口觀望。

榮憲公主神色匆匆來到蓮院，看到了等在門口秦嬤嬤，急急道：

“嬤嬤安好，快領本宮去見母后！”

“是。”秦嬤嬤行了一個禮，然后帶著公主去了東廂房。

“榮憲來了啊。”皇后看見榮憲公主進來便關切地道，“一路上還好吧，最近這天有些冷了。”

“榮憲拜見母后，給母后請安。”榮憲公主走到皇后的身邊，打算行禮。

“快免禮，坐吧，母女之間客氣什么。”皇后一把扶住了公主。

于是公主便在皇后下首坐了下來。

“榮安見過大姑姑。”

“朝顏見過公主。”

李無憂和朝顏本來在一旁坐著，準備站起來行禮，也被公主制止了。

“免禮，你們都坐著吧。”

榮憲公主說完，又急急地對皇后道：“母后，你可知道，這幾日朝堂里的好幾個御史都在彈劾您呢，說您以權壓人，占用龍華寺數日，不讓百姓們上香，有一個姓曹的御史，說您如此行事，不堪為一國之母，提議父皇廢了您呢。”

“還有宮人們都在議論您在溫泉山莊里練武一事，說皇后是要為天下女子做表率的，舞刀弄劍，不成體統。父皇明面上雖然壓下去了，但私底下，他們還是議論紛紛。”

榮憲公主把自己聽到的東西向倒豆子一樣“嘩嘩”地倒了出來。

“母后……”

榮憲公主還想說下去，但是被皇后打斷了。

“你說的這些母后都知道了。”皇后平靜地說道。

“既然母后都知道了，那怎么……”

榮憲公主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通通咽下，只在心中默道：怎么不回宮清理流言，反而是繼續留在龍華寺，法事可以讓秦嬤嬤幫忙看著，就像前兩年那樣……

“你特意來此，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什么要與母后講嗎？”皇后一臉淡然地問道。

“沒有了。”

聽到皇后的話，榮憲公主一愣，隨即又嚴肅地說：“母后，這些事情還不嚴重嗎？”

他們想要廢了您啊，您怎么看上去云淡風輕的。

“那皇帝的意思呢？”皇后轉念又問道。

“母后，你與父皇雖然維持著表面上的相敬如賓，但大家都清楚你們不睦已久，父皇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誰知道父皇會不會趁此機會把您給廢了啊。”榮憲公主發自內心地擔憂道。

她生母早逝，皇后將年幼的她收為養女，視如己出，所以二人關系十分親密，她什么話都能在皇后面前說。

“左不過就是后宮里那幾個女人鬧出來的，她們是覬覦這皇后之位吧。”皇后依舊平靜地說道，“十年前，也曾有人覬覦這皇后之位，可惜她輸了。”

不過，我也輸了……皇后心中泛起了一絲凄涼。

“母后心里有數便好。對了，母后，父皇說他見了方丈之后會來。”

榮憲公主聽見皇后這樣說，想起了當年風光無限的唐貴妃和威震朝野的鎮國公，轉而再一想他們的下場，頓時安心了些。

李無憂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們談論，看著皇后平靜的面容，有些心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榮憲公主沒有忘記十年前的今日發生了的事情，見皇后神色有些哀傷，隨即說起了幾件京中趣事想讓皇后開心。

于是榮憲公主便繪聲繪色地說著，李無憂見有機會便插科打諢，一時之間，緩解了不少皇后的哀傷，讓皇后淡淡地笑了幾聲。

半個時辰后，院外傳來了劉公公尖銳的聲音：“陛下駕到——”

榮憲公主和李無憂停止了說話，眾人起身，緩緩向屋外走去。

“臣妾給陛下請安。”皇后神色平靜，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榮憲給父皇請安。”

“榮安給皇祖父請安。”

“民女沈朝顏給陛下請安。”

“奴婢給陛下請安。”

一時間眾人都向皇帝行禮道。

皇帝走上前去，首先把皇后扶了起來，道：“皇后免禮。”

然后才對眾人道：“都平身吧。”

之后皇帝邁開步子，朝東廂房內走去，皇后始終落后半步緊隨其后，其余人等也跟在了后面。

入了屋，眾人入座后，屏退了一些無關之人，只留下劉公公和秦嬤嬤隨侍左右。

皇帝率先向皇后發問道：“出宮這些日子，皇后過得可好？”

“回陛下，臣妾一切都好。”皇后淡然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