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臨，今夜無月，夜空中稀稀落落點綴著幾顆繁星。

龍華寺是皇家寺院，朝廷每年都會撥銀子資助，慕名而來的香客捐的香油錢也甚多，但是因為住持無塵方丈倡導節儉，所以夜間的燭火點得有些昏暗。

每月，無塵方丈會讓人將節省下來的銀子用于買米，施粥給窮苦的百姓和乞丐，因此很受人尊敬。

禪房內

一名年約三十歲的僧人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灰色的常服有些凌亂，但觀其相貌，卻是軒軒似朝霞舉。

龍華寺僧人眾多，大都是幾人或是十幾人同住，只有極少數僧人才有資格住在單間。

昨夜把私藏的酒喝完了，今夜是沒有酒了，那就早些休息吧。

這樣想著慧空就打算和衣而睡了。

此時，一名黑衣人出現在禪房內，正是昨夜的那名，不過此次他沒有蒙面。

“施主又來啦，哦彌陀佛，善哉善哉……”

本來躺在床上的慧空站起來，走了過去，雙手合十，端出了一派高僧之相。

昨夜喝了個半醉，眼神迷離，沒有仔細看。

此時的慧空正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儀表堂堂，長高了，人看著也健壯，能不驚動旁人來到禪房內，嗯，身手應該也不錯。

只是……

“施主為何每次都是晚上來見貧僧？”

拜訪一位得道的高僧，難道是這么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嗎？

白日里亮堂堂的，也可以來找貧僧啊。貧僧雖然私底下吊兒郎當的，呸！是放蕩不羈，但是貧僧談經論道可比那無塵高明多了，他名聲大，那是靠施粥攢的。

“我是來取令牌的。”黑衣人沒有理睬他，反而直截了當地表明了目的。

呃，就算不找貧僧敘舊，也可以先寒暄一下嘛。

“什么牌，貧僧不認得。”

“寄放在你那里的朱雀令。”黑衣人特意強調了令牌的名字。

唉，可惜今夜沒有酒，裝不了醉啊……

“交給我。”黑衣人語氣堅定。

本想再等等的，不過，時候也差不多了吧。

“多年前有人交給貧僧一封書信，信上說要等施主年滿十五歲，才可讓施主做決斷。為了安全起見，貧僧已經把信燒了。”慧空徐徐地道。

接著他走到床旁邊，蹲下來，在床底下翻開一塊磚塊，下面是空的，取出一個看起來破敗的小盒子，上面刻著模糊不清的花紋，還有些暗紅色的痕跡。

“雖然還差一個多月，但施主是打算要這個盒子吧。這破盒子留在貧僧這里也是無用，施主要就拿去吧。”說著慧空就把盒子遞了過去。

所以貧僧真的不認得什么朱雀令、孔雀令的，貧僧收到的是這個破盒子，至于里面裝了什么，貧僧不知道，也不關心，再說鑰匙也不在貧僧這里。哦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黑衣人拿到盒子后立刻轉身，打算離開，此時在他身后的慧空略帶傷感地說道：

“安兒，為你取名的人雖然過世了，但她希望你這輩子能平平安安的，不要……”

黑衣人聽見“安兒”二字，背影微微一愣，卻只字未語，沒有聽完慧空的話就從禪房里消失了。

哎呀，貧僧難得煽情一回，他……居然就這么走了?！

保管了這些年的東西送出去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啊。

“哦彌陀佛，愿佛祖保佑……”

慧空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禱：保佑他平安無事吧。

突然有些想喝酒了。

…………

翌日

禪房內

冉冉白煙從一旁的香爐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傳來。

兩人盤膝坐在棋盤兩側的蒲團上對弈。

“貧僧下在這一處，縣主可要小心了。”說罷，慧空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

棋盤上的局勢瞬間發生了變化，李無憂的“大半壁江山”被圍困住了，再繼續下去就是滿盤皆輸了。

眼見局勢不妙，李無憂指著這枚黑子對慧空道：“大師棋藝精湛，無憂敬佩，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大師收回這枚黑子，放白子一條生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落棋無悔，縣主棋藝不精，上天也無濟于事。”

慧空說著雙手合十，繼續道：“哦彌陀佛，善哉善哉。”

……

至于二人為何會在一起下棋呢？

一個時辰前

“縣主，您看，那邊圍著好多僧人，今日也不是進香的日子，我們去看看吧。”綠筱道。

今日皇后在和方丈談論法事有關事宜，李無憂練完了兩百字，無事可做（罰抄已被拋之腦后），就讓綠筱陪著四處逛逛，無意間看見了這一幕。

二人走了過去，只見寺院的講堂內，一名身穿玉色衣和綠絳淺紅色袈裟的講僧正盤膝坐在蒲團講經。

講經的僧人不像方丈大師那般須發皆白，約莫三十歲，相貌端正。

一眾的僧人都拿著蒲團盤膝坐在他身前不遠處，聽得津津有味。

還有許多僧人拿著蒲團匆匆忙忙在往這邊趕。

李無憂一眼就看見了拿著蒲團往那邊走的惠能，讓綠筱拉住了他，指著講僧問他：“惠能師傅，那位大師是什么人?”

“啊，縣主！”年僅七歲的惠能被綠筱拉著，一臉忐忑地看著李無憂。

“你不要緊張，我就是問問那位大師的身份。”李無憂好聲好氣地問惠能。

“哦，那是慧空師叔祖。聽師父說，他遠游至此，一呆就是好多年，方丈與他以師兄弟相稱。他可是我們寺院最好的講僧了，只是平日里很少給我們講經。”

惠能一臉尊敬地說著慧空的事，只是提到很少講經這件事的時候有些遺憾。

“縣主，我說完了，還有別的事嗎？”惠能問道。

“沒了，你去吧。”

“好，那小僧就告辭了。”說著惠能拿著蒲團快步向講堂走去。

李無憂對佛經的興趣只限于抄些，至于佛經講了什么，她并沒有興趣了解，于是就帶著綠筱去別處晃悠了。

……

李無憂走了一圈有些累，正打算回蓮院，卻在路上遇到了慧空。

“這位便是榮安縣主了吧，哦彌陀佛，貧僧這廂有禮了。”慧空雙手合十，開口打招呼道。

“慧空大師好。”李無憂淡淡道。

“縣主這是要去哪兒啊？”慧空問道。

“我們縣主有些累了，想回蓮院休息。”綠筱答道。

“蓮院離此處有些遠，縣主若不嫌棄，不如就近去貧僧的禪房里略坐一番。”慧空提議道。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