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松院

楚帝正端坐在棋盤前，他復(fù)盤了白日里和慧空對弈的棋局，盯著棋局苦思冥想，久久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劉公公端著食案走了過來，笑道：“陛下今日的興致頗高啊。”

“朕哪里是興致高，朕是遇到對手了，這個慧空果然如榮安所言，是個高手，朕全力以赴還是輸了半子。”就是不知道這個慧空有沒有留手，楚帝說話的時候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

“那奴婢就恭喜陛下得了一位棋友。”劉公公笑瞇瞇地道。

“對了，明早就要回宮了，你明日早些派人去傳旨，就說這個慧空佛法高深，朕要帶他回宮，好好探討一番。”

“是，奴婢遵旨。”劉公公笑著應(yīng)道。

“朕今日沒能勝過慧空，你看見榮安的臉色了沒，活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那小臉委屈的，哈哈哈……”楚帝笑道。

“是啊，奴婢看見了，奴婢方才路過蓮院，聽聞縣主今日晚膳少吃了小半碗飯，皇后娘娘還親自過問了。縣主可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哦?有這事?那朕可要早日勝過慧空，讓朕的小無憂早日開懷起來。”

劉公公見楚帝高興，感慨道：“陛下，您許久不曾這么開懷了。”

“朝野后宮諸多煩心事，朕……怎么開懷得起來啊。”楚帝嘆了一口氣。

劉公公端著的食案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熱氣繚繞，飄散著淡淡的中藥味。

“得全啊，你這端的碗里是什么，朕瞧著不像平日里喝的參湯啊。”楚帝瞥了一眼劉公公端的食案問道。

“這是奴婢見陛下近日里因朝中大事夜寐不安、心神不寧，特地差人為陛下準(zhǔn)備了這碗人參養(yǎng)榮湯，陛下要趁熱喝啊。”劉公公關(guān)切道。

“朕還不是為了皇后的事煩心嘛，算了，把湯端過來吧。”

說不定喝了這湯朕會覺得好一些，這般想著楚帝就從劉公公手里接過人參養(yǎng)榮湯，一飲而盡。

這幾日晚間心煩意亂沒能好好休息，希望在此佛門凈地，朕能得一夜安眠吧。

“陛下，這天色也不早了，您今日來龍華寺，一路上車馬勞頓，著實是辛苦了，早些歇息吧，奴婢會在外面守著，你要有事就喚奴婢。”

劉公公服侍楚帝梳洗更衣后，楚帝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聞著著淡淡的檀香，漸漸入睡了……

劉公公見陛下呼吸趨于平穩(wěn)，于是躡手躡腳地出門了。

……

屋外

小德子悄悄湊到劉公公跟前，小聲問道：“干爹，陛下歇下了?”

“陛下已經(jīng)歇下了，小德子，你去讓那些羽林衛(wèi)今天夜里都警醒點，不要讓閑雜人等驚擾了陛下的清夢。”劉公公嚴(yán)肅地說。

“是，干爹。”小德子得了令匆匆出去了，不過走路的腳步放得十分輕。

劉公公收了好幾個干兒子，就屬小德子最乖巧機(jī)靈，于是就提拔他在御前伺候。

小德子腿腳靈活，不一會兒就吩咐好了羽林衛(wèi)，回到了劉公公身邊。

“干爹，兒子都吩咐好了，您年紀(jì)大了，不如先去歇一歇，若是陛下有事，兒子再喚您。”小德子提議道。

“不了，今夜本就是咱家守夜。最近陛下睡不好，夜間肯定是要喚人的。”劉公公擺了擺手，拒絕道。

“那兒子今夜陪著干爹。”小德子乖巧地道。

……

……

屋內(nèi)的檀香漸漸地熄滅了。

床榻上，楚帝的額角不停地冒著冷汗。

父皇……父皇……

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

是誰？誰在叫朕父皇?

楚帝聽見呼喚聲驚坐而起。

父皇，是兒臣，是兒臣啊……

一個一身灰袍，以長發(fā)覆面男子出現(xiàn)在眼前，只是隱隱約約的，看不清面容。

你是誰?為何喚朕父皇?

楚帝心中頓時起了疑惑。

兒臣是您的第三子啊……您怎么不認(rèn)得兒臣了。

長發(fā)男子剝開披在面前的頭發(fā)，哭訴道。

楚帝看見一張面容憔悴，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臉，還能稍微看見一點熟悉的影子。

第三子？你是……瑋兒。不對，九年前，朕把你廢為庶人關(guān)進(jìn)宗正寺了，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是這副樣子?

楚帝猛然想起了這個兒子，唐庶人之子，曾經(jīng)的榮親王，他的第三個兒子。

看著蒼老了好多，他的第三子原本應(yīng)該是三十出頭一點，他記憶里的兒子一直停留在二十多歲，風(fēng)華正茂的年齡。

父皇……父皇啊……兒死得好慘吶……男子繼續(xù)哭訴著。

等等……死?

他在說什么?

楚帝聽著有些糊涂。

父皇，兒子知錯了，是兒子癡心妄想……

父皇啊……兒子死得好慘吶……

兒子不該嫉妒五皇弟，不該派人殺他，他是嫡子，我不和他搶太子之位了……

父皇……父皇啊……好疼，好疼啊……

男子語無倫次地說著。

楚帝聽得愣在那里，一時之間沒來得及多想。

灰袍人慢慢地飄遠(yuǎn)了……

父皇……要記得為兒子報仇，為兒子啊……

“啊……”楚帝從夢中驚醒過來，耳畔似乎還回響著聲音。

“陛下，陛下……”劉公公在床榻邊彎著腰，一邊擦著楚帝的冷汗，一邊呼喊著楚帝。

“朕這是……怎么了？”楚帝一邊問，一邊猛然坐起身子，隨即感到一陣暈眩，然后扶了扶額。

“陛下，您慢著點兒，您這是夢魘。”劉公公趕緊扶住了楚帝。

“夢魘?”楚帝重復(fù)了這個詞，像是疑問，又像是自言自語道。

“是啊，陛下一邊出汗，一邊還在呼喊著什么，奴婢與劉公公在外面聽到了動靜，喚了陛下一盞茶的功夫，陛下才醒了過來。”小德子在一旁道。

“陛下，奴婢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太醫(yī)，等他們來了，讓他們幫您瞧瞧，如何?”劉公公問道。

“嗯。”楚帝表示同意，隨后命令道，“小德子，你到外面去，守好門。”

待小德子出門后，楚帝緊緊握著劉公公的手道：“得全啊，你知道朕夢見什么了嗎？”

劉公公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

“朕夢見了被朕廢為庶人的那個兒子，他說讓朕為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