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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世即遇事

  • 戲言江湖曲
  • 天不渡
  • 3483字
  • 2019-01-13 08:15:00

江湖很大,天下五方各有道,江湖很小,酒肆一戶尚能余半間。

正因為江湖很大,三教九流的人海了去了,啥人都有啥也不缺,也就是江湖還小,哪怕在一間亭邊酒肆里頭,也有幾個不識趣的。

人吶,有時候就是缺一個打頭的。

有人先趟了,這渾水里頭就仿佛是多了好些魚兒,也少了好些兇險。終于碰上個愣頭青,可是不用做那出頭的鳥兒,那些個拿著刀槍棍棒的江湖人一個個就隨著出了酒肆。不一會兒,這酒肆便只剩下一桌人了。

柜臺上擺著銀豆銅錢,終究是銀子多些,想來這些人也是趕著著急,算賬的功夫也擔待不起。酒肆外頭的馬蹄聲初時嘈雜,漸漸得也就遠了,連帶著這酒肆也冷清下來了。

“老人家,再切四兩餅子吃?!?

蔣宣政把手里的劍落到腳邊上,沖著酒家說著,似乎是感覺到身旁人這一肚子疑惑,便只是沖和尚笑笑,示意他等著看。

“哎哎,也給我切些來吃,老人家莫要心疼薪柴,拿那餅子烤一烤再拿給我吃?!?

門簾又一次被掀開,一柄花錘擱到了酒肆門口,那赤膊的漢子拿折扇扇著風,走起路來四平八穩,在三人矚目之下坐到鄰桌上,捧起一個盛著酒水的海碗抿了一口,然后晃晃手邊上的酒缸子,一張笑臉把眼都瞇住了。

“那位小哥,孤身一人如何喝得下酒,不如在這邊湊湊熱鬧唄?!?

小道長笑瞇瞇地招呼道,拆兩塊餅子塞嘴里,細嚼慢咽得神情倒是有幾分祥和之態。

“要的,要的?!?

那人抿一口酒,眼珠子咕嚕一轉,也是笑著挪著凳子靠過來。雖然頭一回行走江湖,但釋鴻生大抵也瞧出其中端疑,田七率先捧著海碗迎上去,倆人的陶邊輕輕一碰,一碗高粱緗便入了肚皮。

“兄弟一看就不是咱這行當的人,但凡是喝的酒的便都是咱這兒好漢!”

那人看模樣是個威嚴魁梧的大漢,誰料卻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同田七囫圇喝過幾回,便開始稱兄道弟了,報了個不知真假的名號,喚作布九折。

布九折塊頭不小,酒量卻是奇差的??此胁阶唏W之間,也是有些內力底子的,可這半罐子高粱緗便讓他頭暈目眩的,非要拉著這桌挨個喝個明白。田施主干了三碗,蔣道長也嘗了三回,唯獨是摻著和尚喂酒犯了難。

“這位布施主,小僧出家皈依,不食葷腥不嘗酒水……”

釋鴻生拿手輕輕按住把酒遞過來的手,正要與他講些佛理禪書,尚未告罪,拿手一扭便收了回去,倒是誆得自己剎不住手勁。

迷糊糊的望過去,那碗酒早就進了布施主的肚皮。

咣嘰一下子將那海碗扣在桌上,反倒引得那瘸了腿的桌兒搖搖晃晃,抹了抹自個的唇角,布九折悶紅的腮幫子一鼓一鼓:“正好,這幾壇還真就不夠分得呢,呃…呃…”

酒肆的老看家看著情景,自個翻出些腌好的青菽(毛豆)盛好了端上來,也順道坐下來一塊兒吃酒,但見布九折扣一節青莢菽也不扒皮兒,直往那嘴里擱。

“布兄弟,在這荒郊野嶺的地兒怎得這般多人在這里吃酒,還都是些孕有內力的好漢?!?

也不知這筑匠世家的田七到底走過多少行道,這說起話來也是巧妙,如今一席話說得這桌邊坐著的都豎起了耳朵。

“咍,嘛多大的屁事兒?!?

這多少是說起了正事,布九折放下往嘴邊湊的酒碗,兩只閑不住的手便要扒豆莢吃:“這些都是郡城里頭三城幫的人,翻來覆去不過就是這三家的人來回逛蕩。今天擱這邊也不過是給背后老爺們干些臟活累活的,要吃飯的嘛?!?

“臟活?”

雖然釋鴻生十年來沒下過山,但他隱約覺得這所謂的臟活累活似乎并非他想象的那樣簡單。

“呦呦呦,”

布九折打個酒嗝,“咱這桌還有初出茅廬的雛子?!?

調笑一陣,布九折嘗著青莢說道:“這些貨干得臟活都是替那些達官貴人搞些黑活,免得臟了人家的手?!?

“饑民,”

似乎是看出這幾個人臉上的疑惑,布九折干脆也就不賣關子了:“咱們這的人還活得下去,但傍邊就亂得多嘍。饑民過境本來也算是常見,人都得要活命不是,可壞就壞在這幫為了口糧食就不要命的,把咱們郡城里頭調配的賑災糧食給搶了,還有倆押糧的弟兄險些丟了性命,官爺下了條例,要拿他們人頭。”

“既然這糧食本就是賑災所用,如今讓饑民劫了去,雖說其中曲折難以分說,但正所謂好事多磨,如今何必要差人來屠害這些百姓?!?

雖然知道這件事錯在饑民,但研習佛法久了,如何下得了狠心看著無辜百姓被饑餓逼到絕路上:“近些年梁地歉收,官家更應體恤民情才是。”

“可官家要體恤的是災民,不是暴民?!?

布九折對于釋鴻生的言語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從這些人意圖劫糧殺官之時,這所謂的饑民便成了暴民,而暴民就不再是朝廷的百姓了?!?

“不知如今饑民何在?”

看樣子,蔣宣政倒是對這事很感興趣,一只手已經摸上了自己腳邊的劍鞘。

“向東十五里,只是此時他們估計已經收貨了,人頭只怕剩不了幾個了?!?

不曉得這布九折是什么來頭,且不說這郡城中的種種都能信手拈來一般,單說這饑民之蹤跡,沒有點路子哪里打聽得到,更不要說這般輕輕松松便甩出來作為酒后談資。

說來也怪,這布九折說的話皆是醉酒,卻無人覺得其中有假。

得了答復,蔣宣政欲要提劍起身,肩膀卻被一只粗糙寬大的手掌給摁住了,布九折恍惚間站在了他的身后,在他耳邊言語幾句。再回神,布九折哪里動過,還在對面趴著,看那模樣似乎是撐不住,醉癱在桌上。

蔣宣政沉吟半響,待到一桌子人都直愣愣盯著,才恍然發現自己就這么握著劍站在酒桌邊上頗為不妥。

“鴻生小師傅,你且隨我同行?!?

這突然一聲驚得眾人,那蔣宣政似乎是發了魔怔,就用那未曾握劍的右手徑直朝釋鴻生抓來。

再使勁一提,沒動。

“玉曉劍貴為年輕一輩的武林翹楚,難道還看不破紅塵利祿么。”

雖然作為江湖客,釋鴻生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嫩得很。但作為僧,他卻受盡了洪信禪師的教誨,雖不能說他已有禪師多少宿慧,但本身的悟性卻是極佳。便是這幾句話,便讓那久經風吹日曬的古銅色臉龐上染上了猶如玉脂的光奕。

“莫要想的多了,貧道只是覺得這些災民雖然做了錯事,但死后總歸要迎個和尚做做法事超度一二?!?

再一伸手,扯起了和尚,釋鴻生沒有說話,只是摷起了自家那桿六股錫杖,跟著道士掀了酒肆門簾兒出去了。

“道士走了,和尚走了,你真就賴在這了?”

田七拿個海碗倒酒,沖那醉癱的布九折揚了揚,作勢就要往地上倒??蛇@手勁一空,手里頭擱著的海碗里便一滴酒也見不著了,再看著周圍凡是開了泥封的,甭管是碗里、杯里、罐子里還是壇子里的,盡數空了。

“你這小子從小便這般不惜物,險些白瞎了這好酒?!?

再看罷,桌子上靠個壯漢,不是他布九折還能是誰,只是他如今這一張臉沒了醉紅,倒顯得平庸了些,一身酒氣四下散去,再不見絲毫醉意。

“能把這高粱緗說是好酒的,不少,”

田七看一眼周遭,便是一滴酒也找不著了,只好怏怏將海碗倒扣在桌上,一臉的失趣:“可如您這般的卻是少見,您這也算是獨一份嘍?!?

高粱緗自然是算不得甚么好酒,只是市井釀酒客拿高粱黍黍悶釀的濾糟酒,若是那薄絹仔細濾去酒渣,倒也是上得了臺面的一味溫酒。若是貧窮人家使不得薄絹,便是濾得不那般細致了,但終究也要被街邊小巷的麻薯燒、烏炤濁之流強得多。

但眼前這人是誰,或許放眼天下乃至五方之一的中原,這人的名聲算不得什么。可這梁地三道七郡之內,但凡是有些耳目眼力的,九股秀才公的名號可是放到哪里都壓得住場子,就是這清溪郡的郡守過來,想叫他叩幾個頭便叩幾個頭。

不是說笑,小時候見過。

“有時候你得學學和尚,咱喝酒喝得是酒么?”

看著那為田七倒置的碗,這位二十一年前的秀才公嘟囔出這么一句話,似乎帶著某種意境,好像孕育著某些體悟,田七想要去找出來,卻終是差了那畫龍點睛的剎那光陰,那一絲韻律似乎留不久了。

“咱這喝得是氣勢!是排場!”

那一聲恰好喝破了田七的意象,布九折擺著譜兒,沖著田七教訓道:“咱們江湖人,你管喝得是啥,除了馬尿,你能喝出女兒紅同地瓜燒那個好喝?咱們喝酒要的是喝得樣貌,若是讓人瞧見了,在那戲本子上譜上句‘飲時呲目獠面,飲罷更勝佛陀’便勝過你喝上百壇女兒紅?!?

姓田的這才琢磨過來,雖說當年這渾人在江湖里逢人便說自個兒是個十年寒窗的秀才公,只是當初為了趕考防身練些外道橫練功夫,練得過了變作了今日這般模樣。但其實他卻是當年田家莊遠近聞名的紅白行首,專干白刀進而紅刀出的買賣,那里是會是能說出什么帶著意境的神妙言語。

便是這秀才公的身份都是拿真金白銀捐來的,非要說他從前的本事,倒不如說田家莊千幾號人家里,誰家逢年過節的都要走他家一趟,拜個早年罷。

誰叫,他是行首呢!

十里八鄉的,都等著他宰第一頭年豬呢,這是行規,誰家屠戶都鉆營不得。

九股秀才公,六豚白里紅。

這位靠著殺豬起家的,時至今日,也絕無秀才的書卷氣。

到最后,這位秀才公嘟嚕一句,三人分說個無趣,老頭子回他柜案數錢去,田七干脆就背著刀上了酒肆的上層,找個地兒睡一覺。唯有那尚未喝得盡興的布九折沖羅相寺的方位抱個拳,嘟囔句:“今兒個咱這人情便算是了了?!?

隨即提著在門口擱置小半天的花錘兒,嘴里頭哼著不三不四的葷曲兒,繼續找酒家喝酒吃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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