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下像是生了風似的，疾走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夜幕已經低垂，城市里的霓虹燈閃著斑駁陸離的光彩，甚是迷人。

我還沒有組織好語言，等等見到趙建琛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只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欲望，就是見到他。

連跑帶走地來到大廈電梯口，我急促地按下電梯，17樓，12樓，8樓……天啊，這電梯是不是壞了？怎么下降得這么慢？我懊惱著，著急著，雙腳不受控制地踱來踱去，電梯門一開，我火速地鉆進去，迅速按下樓層，內心一直“砰砰”不停，我即將要見到他了。

終于趕到事務所門口，推開玻璃門，前臺文員小李還沒下班。我氣喘吁吁地手搭在前臺歇歇，累得直不起腰來。

“徐緩，你沒事吧，這么著急趕來干嘛呢？吃飯了沒？”看著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她趕緊過來扶了一下我，臉上打著問號。

我搖搖頭，喘著大氣斷斷續續地問，“還沒呢，你怎么那么晚還沒下班？趙律師在嗎？”

她抬了抬手，看了下時間，“快下班了，手頭上還有一點工作，想做完再走。趙律師在呢，陳小姐也在。”

陳文潔也在？我隱約覺察到不好的預感徐徐而來。

顯然，我跟小李說話的聲音逃不過陳文潔敏銳的耳朵，她站在趙建琛辦公室門口朝我招手。

“徐緩，你來得正巧，來幫我看看，我這個婚紗照好看嗎？”她咧開了嘴巴，露出了標準八顆牙齒，與先前找我攤牌的態度南轅北轍。

婚紗照？她與誰的婚紗照？盡管我的臉色沒有變，但嘴唇發白，仿佛毫無防備地受了當頭一擊，在最初幾秒的震動中還沒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腳步不聽使喚，怎么都踏不出往前一步來。

“還愣在那里干嘛呢？過來啦。”她朝我搖曳生姿地走來，伸出手抓住了我，我抬頭與她的眼神對上，她的眼里盡是笑意，硬生生地把我拉近了辦公室。

趙建琛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個位置上，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凈，很整潔。以往他的桌上永遠都是疊得高高的文件夾，我時而在其中找不到他的臉，每次總可以躲在文件夾后面捉弄一下他，跟躲貓貓似的，很是有趣。

現在，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臉，那種熟悉而有趣的感覺卻越來越遙遠。

陳文潔把我拉到她的身邊，我們倆站在趙建琛的辦公桌前，她一只手還勾搭在我肩上，看似與我有著相當親密的關系。

“來幫我挑一些增冊的吧，我那個套餐入冊的照片太少，拍出來又感覺每一張都好看。你哥這個人，啥事都不上心，什么忙都幫不上?！彼炖锬钸吨?，把平板電腦放在我面前，讓我參詳參詳。

我接過平板，手忍不住在上面劃動，在浪漫的花海里，鮮花擁簇，新娘調皮地把一朵白色的玫瑰花遞到新郎的鼻子邊，新郎配合地聞著，笑著，分外滿足。夕陽西下，在浪花朵朵的海灘邊，新郎環抱著新娘的纖纖細腰，他們雙目禁閉，臉貼著臉，嘴腳上揚，溫柔地給對方傳遞愛的幸福。

滿滿的幸福，愜意赤裸裸地彰顯著……

“你們要結婚了？”我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埋頭工作的趙建琛，這是距離上次機場離別后的第一次見面，可這一次見面并沒讓我感受到姚雪口中的他對我的那份深情。

他聞聲抬頭，與我目光觸碰了一下，然后又帶著復雜的神情，刻意地躲開。

我有些心寒，有些心碎，像丟失了靈魂似的僵在那里，等待他的回答。

“建琛，你沒跟徐緩說嗎？”陳文潔雙臂交叉于胸前，裙擺開叉微微地露出了美腿，中午還穿著正裝的她，到了趙建琛面前，倒換上一套富有線條感的修身連衣裙，前凸后翹的好身材盡顯無遺。

她向著他嬌嗔道，“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了，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跟她講？再說徐緩又不是外人?！闭f著，她又過來摟一下我的肩膀。

我再次抬頭與她目光相接，這次我看到的不是她裝出來親切的笑意，而是充滿挑釁與輕蔑的笑。

中午下班時，她沒跟我提起他們倆即將要結婚的事，或者，她是想讓趙建琛親口來告訴我，莫非這樣對我的打擊會深刻一些？呵呵，陳文潔果然是女人。

你會裝，我徐緩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趕緊振作了一下精神，把陳文潔搭在我肩上的手掰開，故作為之喜悅地說，“是啊，琛哥，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跟我說呢？你看，搞得我糊里糊涂的，反應不過來?！?

趙建琛一臉漠然，仿佛我們在討論的這件事與他無關一般，他沒接上我的話，倒是關心起我的溫飽問題，“緩緩，你吃飯了嗎？你剛才不是說餓嗎？我帶你去吃吧?！?

他居然還記得我剛剛跟他說的話，我餓了……

“我已經吃了，剛在這頭逛，吃了飯就過來瞧瞧你們。”我撒了個謊，不想領他的情。

“徐緩，你來看看。”陳文潔又把我的視線拉回平板上，仿佛迫切地想中斷我跟趙建琛的談話，“這個在花城拍的，我可喜歡這條魚尾裙了，你覺得好看嗎？還有，這個在海邊沙灘拍的….”

“好看，很好看。”我低著頭附和著，臉色黯淡無光。

陳文潔稍稍一側目，便睨見了我蒼白的臉，她故作緊張起來，摸摸我的小手，又摸摸我的額頭，關心地詢問起來，“你是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看？不舒服嗎？”

我想逃離，迫不及待想離開這里，我不想再看見陳文潔這張虛假的臉，也不想在這被迫去接受趙建琛要結婚的事實。我腳一軟，一只手無力地搭在辦公桌上，一只手捂著胸口，細聲地說，“我好像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趙建琛覺察到不妥，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我身邊，他扶著我的手，連聲問道，“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來，快過來這邊坐下?！?

以往，我一犯低血糖總會暈倒，趙建琛總會貼心地告誡我出門時，包包里多放個糖。

“不是。”我搖搖頭，甩開他的手，不想讓他觸碰，“我只是有點累有點困，我還是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痹捯魟偮洌w建琛轉身利索地拿起外套，車鑰匙。

陳文潔靜靜地站在我們身旁，趙建琛對我的關心讓她看起來像個局外人，我隱約地瞄見了陳文潔眼里充滿了嫉妒與慍怒，仿若一個響指便能點燃炮火，我又怎能忍心讓趙建琛引火自焚呢？

既然到了結婚的地步，興許就像姚雪說的那樣，他可能已經放下了我，愛上了其他人，他對我的愛護與關心只是依舊不變而已。

“不用了，你陪陪文潔吧。你們要結婚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談。”我強作鎮定，淡淡地笑笑，示意讓他放心。

陳文潔搶在趙建琛的前頭，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叮囑道，“那好，你自己小心點?！?

我點點頭，腳往門口一挪，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