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三年丁酉（1897年）

正月壬寅

初一日 晴

起拜天，書福祥字十馀，皆古人成語。微感寒，腹作痛，登樓飲姜湯，晚即愈。覽《樊南文集》。

初二日 陰

起甚晏，肩輿出賀年。叔處養(yǎng)狗子，能作人拜狀。內(nèi)典云，狗亦有佛性。蓋云非但狗也，無物不有。自動于妄念，作種種形，惟心所變。及歸覺海，皆成虛空。如眼中花，如鏡中象，永無樂苦境。謂有非有，謂無非無。佛家繁復(fù)言，皆是此意。是日，不讀書。

初三日 微晴

詣燕生，不遇。歸，造嚴筱翁小談。筱翁工書，臨《圣教序》惟肖。是日，書屏，雜臨三希堂諸家草書，亦有意趣。歸成《書城映雪》七律一首，錄之云：“坐臥群書太不廉，橫風(fēng)吹雪凍云粘。窺窮壼奧五千卷，守若金湯三萬簽。貧士庭廬皆皎潔，詞壇壁壘更精嚴。丈夫志學(xué)堅如石，舊說高風(fēng)有織簾?！标?，覽玉溪生詩。晚，觀《大乘起信論》上卷終。是書為馬鳴菩薩著。名馬鳴者，菩薩初生之時，感動群馬，悲鳴不已，故稱。其造論專言大乘，有粗中之粗，凡夫境界；細中之細，是佛境界。

初四日 晴

成《雨幾洗塵》一首云：“形如槁木至人居，靜掃蕓窗抱太虛。促膝未成安國賦，開簾更讀孔融書。扁舟云水棲身地，筆架江山豁眼馀。隱坐閉門消百慮，破閑還欲注蟲魚?！标危┳佑⑦^談。讀《莊子》。俄坐人力車詣味莼園。有普法戰(zhàn)圖，繪較奇，園尤精。夜，觀《大乘起信論》。

初五日 晴

作寄杭諸親友書。成《爐山浮靄》一首云：“紫煙吞吐近蓬萊，駕鶴翔龍矯首回。天外香風(fēng)被蘭綺，盤中春色冷芻灰。博山佳麗披云見，喜氣氤氳拂日開。道力慈悲熏習(xí)久，梁元舊有勒銘才?！弊蚺c杏孫論書法，杏孫謂前人有言，無論詩文書畫，欲精一藝者，其初須與古人合，其終當與古人離。能合者名家，能離者大家。合已不易，離則尤難。晡，謁外舅，留晚飯。夜歸，覽《還讀齋詩》。

初六日 雪

起，錄日記。成《碑林覽古》一首云：“朅來樂共古人游，斷碣殘磚奇字留。筆力狂橫劈金石，鳥文盤屈壽春秋。周秦遺跡真無價，魏晉豐碑尚易求。慣喜臨模二王帖，風(fēng)神枯樹益清遒?！标?，檢閱家藏碑板，置精者案頭。晚，覽《大乘起信論》，有云：“佛與眾生曰：凈與染，染者無始有終，故眾生皆成佛也；凈者有始無終，故佛不復(fù)為眾生也?！?/p>

初七日 微晴

仲遜過談。錄日記。成《茶甌瀉泉》一首云：“蒼松鳴雪晚騷騷，自煮風(fēng)爐魚眼高。石脈香多噴火活，心源濁盡作詩豪。蓬山葉墜供仙品，碧玉瓶開拂素濤。汲取寒泉到舌本，須知換骨勝春醪?！蓖恚谕饩颂幯顼?。夜，觀優(yōu)。

初八日 陰

錄西史。晡，懸腕作行書，有自得之趣。夜，未下樓，觀《還讀齋詩集》，韓桂舲葑著，詩筆閑逸有秀色。

初九日 晴

覽《起信論》，終卷。愚謂教主之言，徹上徹下，如《大學(xué)》在明明德，即教人悟真如也；在新民，度眾生也；在止于至善，修無上涅槃果也。自知止而后能定至慮而后能得一節(jié)，大乘止觀之說也。訪燕生，談至暮。燕生云：鐵木真、張獻忠一流人，皆前生修聲聞緣覺果不成者。何也？聲聞緣覺工夫，其視我身及眾生身之死生、禍福、苦樂，無足撼其心也。彼鐵木真等固先能視眾生身之死生、禍福、苦樂，心不為動矣。而視己身則猶重，故翼世肆其貪憎，而殺人累千萬，遂造無量劫。悲夫！暮，歸。夜，覽《六祖壇經(jīng)》。

初十日 晴

詣仲遜，風(fēng)冷日昳，偕詣施子英。晡歸，覽《六祖壇經(jīng)》，終卷。六祖名惠能，殆菩薩化身。聞五祖說經(jīng)，言下了悟，然不識一字。同學(xué)有說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绷鏁r未聞道，一見即知其淺。自說一偈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蔽遄娲髳?，授以衣缽，使南行傳道。于是佛門有禪宗一派。晚，雜錄《莊子》精語，作小行書。

十一日 晴

錄西史。覽《隨園詩話》。隨園為人聰敏，常見古賢有甫受人薦舉，即反顏攻訐，當世以為直者，心大不然。著詩曰：“若無施報事，忠孝何由來？”彼見忠孝亦在施報中，識解絕頂。

記余十一歲時，從黃四齋業(yè)師讀書，冬窗晴暖，日光滿幾，師與家兄魏若對坐，手鏡仰日轉(zhuǎn)動，光射屋頂倏爍。師笑謂家兄曰：“盍成五字詩繪之?！毙衷唬骸笆怆y?！庇鄰呐詰?yīng)聲曰：“日照鏡光飛。”師大嘉賞。

人每不自知性真本體，余忽然大悟。蓋試靜坐，一念思貴，高車羽蓋現(xiàn)前；一念思富，金銀累然現(xiàn)前；一念思美色，嬪嬙粉黛現(xiàn)前；一念思豐食，炮羔臑鱉現(xiàn)前。俄萬念息絕，視諸境復(fù)凈明徹?zé)o一物，此清凈朗徹者，即性真本體也。

晚，覽《朱子集》存養(yǎng)諸說，謂治心以靜為主。然須令活，不可令死，否則近于禪家入定。此不解佛理也。佛豈教人心如死灰乎？觀妙覺圓明心瑩然無涯際，如何圓活，乃謂其死，真門外語也。

十二日 晴

昨內(nèi)兄乂三來自金陵，寓寶善書局，余馬車往視之，與同謁外舅，午食。晡歸，覽宋無盡居士《護法論》，謂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所聞之道即無上菩提之道，頗有見。夜，覽《御選禪門語錄》僧肇永嘉諸人論說。

《吳書》云：吳王孫權(quán)問闞澤曰：孔子、老子得與佛比對否？澤曰：孔、老設(shè)教，法天制用，不敢違天；諸佛說教，諸天奉行，不敢違佛。以此言之，實非比對明矣。觀此則知《易》稱大人先天而天弗違，殆即指佛也。

十三日 陰

日中，宴杏孫、二梅及內(nèi)兄乂三、內(nèi)弟匯東于雅敘園。晡，詣《時務(wù)報》館，即歸，雨。作書寄杭。

夜，覽《永嘉禪師語錄·答朗禪師書》，有云：先須識道，后乃居山。若未識道而先居山，見山必忘其道。若未居山而先識道者，但見其道，必忘其山。忘山則道性怡神，忘道則山形眩目。是以見道忘山者，人間亦寂也。見山忘道者，山中乃喧也。至言，名言。余因自號忘山居士，名其廬曰忘山廬。

復(fù)讀寒山大士詩。

十四日 陰

錄西史。晡，訪杏孫，談詩、談佛。晚歸，覽袁簡齋詩《水西亭夜坐》云：“鐘聲偶然來，起念知三更。當我起念時，天亦微云生?！庇蟹鹄?。覽《御選語錄》，讀寒山、拾得諸人詩。復(fù)觀溈山、仰山禪師語錄。

十五日 陰

錄西史。晡，覽洪北江大考《征教匪疏》，謂教匪不可盡殲，宜重懲肇釁之地方官，可謂言之有本。北江詩亦清朗超卓可誦。夜，觀《趙州禪師語錄》。禪家問答多涉隱秘，有可解，有不可解者，或故示神奇，亦未可知。

十六日 微晴

余生日?！蹲允觥菲吖乓皇?，錄之云：“無明風(fēng)動扇四極，金磨火蒸紛變泐。洼者為海高為山，水土融抽草木植。色香味觸生六妄，覺知見聞起叢棘。茫茫情想，吸引無窮，胎卵濕化如糾纆。想愛同結(jié)貪同滋，弱者之肉強者食。羊死為人人為羊，死死生生儼追逼。更有情想多寡歧，天淵阿鼻修羅不可測。物窮則返似轉(zhuǎn)輪，躍者復(fù)起飛還踣。悲哉眾生苦樂相纏縛，大千微塵郁充塞。于中有我無始（未）〔末〕，受劫不知百千萬億。靈光不昧游人間，明鏡獨抱勤拂拭。幼信因果若形影，前后作受希差忒。已知身外自有身，不隨耳目百骸同變熄。年來棲身大海澨，偶遇人天善知識。授我無窮微渺言，化我故執(zhí)祛我惑。頓悟性天覺海本澄圓，大地山河中結(jié)轖。一念不動四維通，識浪無端相吹息?；仡櫼簧砣缛~飄，萬波浮沉東西逐南北。始嘆眾生盡同體，大海浮漚搖湢?。如何肝膽竟越秦，甘蹈聲聞緣覺域。諸佛菩薩皆此意，志惟洗盡犁泥黑。不辭化作億千身，盡度眾生消障慝。我今俄頃不迷性，亦欲奮身然燈側(cè)。日讀佛書三萬言，學(xué)大乘禪朝朝動悲惻。跂行喙動悉平等，煩惱菩薩非降陟。皆緣妄念無解時，長令坦夷化幽仄。我悲眾生還自悲，何時同入清涼國？脫盡三途入涅槃，不使閻浮留遺衋。昨聞阿母語，生予頗奇特。一夕有僧夢中來，敝衣黃冠排閫閾。始信前身是老僧，曾受菩薩教儀式。又羈富貴臨絕險，試我金剛堅定力。殷勤善護妙覺心，弗負前因自沉抑?！?/p>

十七日 陰

撰《生日自述詩》成。庭作傀儡，大足排悶。夜，覽《云門禪師語錄》。禪家每遇學(xué)徒問元妙法，輒任指一物使精思。說者謂足以祛人妄念，此頗近理。云門師有云：見露柱但喚作露柱，見柱杖但喚作柱杖，有什么過？斯語可細參。夜，雪，屋瓦皆自。

十八日

醒聞雪厚五六寸，已止，俄，晴霽。錄西史。過午，陰。作寄余兄書。伊峻齋過，談佛，各執(zhí)一理不相下。峻齋云：閩中龔藹仁家有道壇，扶鸞作種種靈跡，神仙累降。蓋以其地潔而奉事極誠焉。余酷信之。晚，包鴻卿招飲復(fù)新園，夜歸。昨覽《還讀齋詩》，有句云：“心似養(yǎng)花隨地活?！鳖H有禪趣。是夜，復(fù)披讀。

十九日 曉晴，昳時陰

錄西史。晡，訪杏孫不遇。謁外舅，與內(nèi)弟斗象棋而負。留晚食。歸，覽《永明禪師語錄》，有心訣、萬善、同歸等篇，精湛透進，辟我未見之境。有云：入佛階梯，有頓悟漸修，有漸悟頓修，有漸悟漸修、頓悟頓修諸種不同。以明一心為體，積萬行為用，闕一不可。又云：悟而后修，所成愈大。又云：求大乘法，輕忽戒律，是猶欲造建章宮不求瓦木，如何得成？

二十日 晴

錄西史。晡，陰。晚，仲巽招飲，燕生、杏孫皆在坐，縱談。仲巽之族長，有久客蜀中三十年而歸者，道及四川及滇、藏交界處有野蠻，肉骨畢黑，居萬山中，亦有酋長，此亞洲之黑種人也。燕生談西藏風(fēng)俗甚奇，往往一女娶五夫。又嶺南黎人許嫁女則面刺花，別于未字者?？芍顑?nèi)風(fēng)教不同如此。

燕生累稱顏習(xí)齋為國初通儒，有《顏氏學(xué)記》一書，是晚，余向仲顨假觀，攜歸讀數(shù)頁，得其宗旨。蓋先生專以崇實為本，惡漢、宋以來專執(zhí)書本為學(xué)問，即程、朱主靜，亦謂無裨于民物政教，皆虛學(xué)也。旨哉，其洞知本原乎！

二十一日 早晴

錄西史。覽《顏氏學(xué)記》，痛詆后儒僅以講解誦讀為學(xué)之極則，猶學(xué)琴者專習(xí)琴譜不知操琴，真善喻也。要了三代以后，自秦焚書，書雖復(fù)出，人皆視類碑碣玩好之物，不復(fù)求于書之外。余嘗論之于前矣，習(xí)齋之意與余正合。習(xí)齋以為，世間真學(xué)問，不外天文、律歷、兵農(nóng)、水火、禮樂諸有實用濟民事。蓋已窺見今日泰西學(xué)校之本。吾不意國初時竟有此種人物。

二十二日 晴

錄西史。晡，詣燕公談。晚歸，覽《顏氏學(xué)記》。

韓退之嘗稱：越椒始生而知其必滅若敖，晉揚食我始生而知其必滅羊舌，以是為性惡之實證，此誤也。越椒、揚食我不過因聲容之不平，知其非善相，足以滅宗耳。相也，非性也。顏氏極力辯之，甚是。

宋儒論性，有義理、氣質(zhì)之分，最費解而無理。既云義理，則屬之天地自然乎？屬之人生各具乎？如天地自然，則義理而已，性何與也？曰人生各具，已是氣質(zhì)，何能別有義理之性？顏氏駁之，雖與余稍異，皆足使程、朱無置喙處。

二十三日 陰

錄西史。午，食畢，覽第十八冊《時務(wù)報》，有瑤林館主論俄人國勢酷類強秦，前后比證頗確。閱《三希堂帖》，作小行書。頤齋過談。

晚，觀簡齋詩《偶然作》等篇，隨園善以淺言說理，極有意味。

觀《顏氏學(xué)記·四存篇》，終有李塨、王源所撰年譜，先生亦知推重王荊公，可謂卓識矣。惟為韓侂胄辯誣，似稍過。然侂胄志亦無他，惟不審度時勢耳。先生少事程、朱，稱為圣人，及年長，知其非。即謂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何其善變也！

先生嘗云：以七字富天下：墾荒、均田、興水利。以六字強天下：人皆兵，官皆將。以九字安天下：舉人材，正大經(jīng)，興禮樂。想見習(xí)齋先生胸中氣象，惜乎其未知民主之義。

二十四日 晴

錄西史。晡，答拜汪柳門，即歸。覽《說文解字》，讀荀卿、淮南文。上燭時，覽東坡詩。夜，觀《顏氏學(xué)記》。

中國無實學(xué)，無論詞賦講讀，甘蹈無用。即名為治經(jīng)濟家，往往紙上極有條理，而見諸實事，依然無濟，不核實之病至此。昨見習(xí)齋先生云：自帖括文墨遺禍斯世，即間有考纂經(jīng)濟者，亦不出紙墨見解。悲夫！

二十五日 陰

錄西史。晡，至棋盤街書肆購書，見有《日本外史》一部，聞文筆極條達，索價頗昂，未購也。俄至《時務(wù)報》館，見吳鐵橋。晚，觀《顏氏學(xué)記》。

《周禮》一書，后儒多疑漢人偽作，余每不謂然。今觀李恕谷先生辯之極詳。且曰：若果漢人偽作，則當盡作，何故缺其《冬官》一篇？斯語尤可解疑。

余前年讀《通考》，嘗論《周禮》國服為息之義，茲覽李恕谷先生言，亦有見地。云《周禮》貸貨國服為息，止一泉府司之。泉府乃士職，與漢之游徼嗇夫、今之耆老官不甚懸殊。故民取攜便而弊不滋。今之守令，即古諸侯。其位尊，則民畏而出入不便；其事繁，則必委胥徒而奸竇易生。況重之以君相之尊威，而立法使守令遍行，宜其敗也。馮繪生又云：周時民皆有恒產(chǎn)，所以可以國服為息。然尚多補助，不必取償。今貧民多無常業(yè)，貸之將不能償，必取償，將貸不及貧民，或及貧民而反以病之。荊公志在利國，勢必擾民矣。

二十六日 陰

讀《荀子》。晡，詣峻齋，見濟顛祖師鸞筆書道字，斗大，雄奇恣肆。自題紫金剛身阿那尊者南屏老衲書賜宏基。宏基，峻齋友，朱姓，亦有志學(xué)道者。晚歸，讀蘇詩，觀《顏氏學(xué)記》。

郵政局立，擾民殊甚，寄書多遺，又不能與置辯?；蛟唬盒路ㄆ涔豢尚泻酰吭唬褐袊鴦菔猓E增一事，彌多一病。根本不固，求其枝葉之茂，未之聞也。必也報館、學(xué)校行之十年，又徐開議院，庶幾可舉行一二，今則不能。

二十七日 晴

閱江鄭堂《漢學(xué)師承記》。

二十八日 陰雨

錄西史。晡，閱《說文釋例》。中國文字，當古篆之作，極有命意，至流而為今之楷書，而古意幾全失矣。古人為文，用字不茍，剖別深細。今人盡茫然也。故我輩即偶有論說之作，可稱散文，不得謂古文。古文如泰西之臘丁文，非通小學(xué)不辨。晚，覽《顏氏學(xué)記》。顏氏論《大學(xué)》古之明明德節(jié)，以為其所格之物，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實學(xué)、實政，如射御書數(shù)、兵農(nóng)禮樂，莫非物也。知至即知此物也，意誠則專意此物如好色惡臭也，心正則無忿憂患能移奪此物之心也，而身無慮不修，家無慮不齊，國與天下無慮不治平。

覽李恕谷先生傳注：向謂朱子教人學(xué)鬼，直可捧腹。蓋朱子解鬼神，以語為神，默為鬼；動為神，靜為鬼。而又教人半日靜坐，非使之學(xué)為鬼乎？先生真善滑稽，先生亦謂天地之中，人物之外，實有鬼神。蓋通儒之論。

二十九日 晴

錄西史。泰西能扶植民權(quán)者，始于法蘭西王腓立第四創(chuàng)民會也。而路易第十、腓立第五繼之。復(fù)絕哉，宜今日變法興盛之暴也！

晡，馬車馳味莼園。余攜書中觀之，驗?zāi)苛χ贁?shù)，抵園甫閱五葉，而去寓所七八里遙，可謂鈍于目矣。步行至彈子房迤東低垣亂樹間，有殘梅數(shù)本，余徘徊良久，有踵來遙揖者，乃胡二梅。遂相與穿茅亭松徑，曲折而出，暮歸。夜，覽《顏氏學(xué)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