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峽兩岸文化創意產業研究報告·2016
- 范周 楊劍飛
- 8585字
- 2019-10-14 10:32:37
民族區域旅游場景中的湘西土家族舞蹈及其象征意義初探
三峽大學藝術學院 陳奧琳
產生于19世紀末并于20世紀逐漸走向發達的符號人類學(象征人類學),在其發展過程中,不同學者依據自身的理解和研究賦予了“符號”不同的闡釋和意義。該學派代表人之一的克利福德·格爾茲(Clifford·Geertz)認為,“文化不是封閉在人們頭腦里的東西,而是體現在具體的公共符號上的體系。所謂‘公共符號’(public symbols)是指物、事項、關系、活動、儀式、時間等,是處在同一共同體的人賴以表達世界觀、價值觀和社會性的交流媒體”。于是,社會成員之間便依靠這些符號進行思想的交流、情感的溝通、乃至世系的繁衍與維系等。符號會因為外界文化的介入而受到干擾和改變,尤其是符號原有的意義會發生變化,而民族旅游的開發往往會影響少數民族文化原有的符號象征意義,使其在時空的流轉中基本的元素內涵發生這樣或那樣的變化,或成為民族身份在新的語境下的一種文化標識,或成為發展旅游業的媒介和牽引力。在當下中國,許多少數民族文化正成為旅游業發展的重要資源,并在地方政府、民族精英等各方利益主體的推介下,從消隱的狀態漸浮于表面,從而“使地方性的小傳統在政府的運作和打造以及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借用大傳統的邏輯和策略來加強自身的影響力,從而獲取新的發展動力,在社會實踐中延續著生命力”。土家族舞蹈作為土家人的精神文化亦或是表達文化的載體,具備其所獨有的傳統象征意義。但若將其置身于民族旅游業的整體場景中來審視,便會建立起一種隱形的關系——即主體意愿和客體展演之間的平衡,同時也就形成了“身體文化—景觀標識—象征”的轉置。在旅游活動正式進入到湘西之前,土家族是少數民族中的其中一個“稱謂”,是人們普遍認同的概念。假設從這一角度出發去推理的話,對于當地人來說,土家族舞蹈是蘊含著本族傳統文化的符號,而對于外地人來說,它或許與其他少數民族的舞蹈一樣,只不過是展現當地藝術文化特色的身體表現形式。然而,當它成為湘西旅游業發展中的景觀標識時,人們便不再認為它只是“藝術形式”或者“當地特色”了,而是土家族名副其實的“象征”。人們通過觀看或者親身參與到土家族舞蹈的展演之中,便能聯想到土家人,或與土家族相關的其他一切文化事項,甚至不同提到“土家族”,這一獨特的外化形態也似乎足以能夠較為完整地“訴說”土家族——形式蘊含內容,成為湘西土家族文化的標識,民族的象征。在此,筆者將試圖探究在湘西州土家族區域旅游發展的過程與建設中,通過對“土家族舞蹈”符號的操弄,進而如何對民族傳統文化的再創造。
一、湘西州土家族區域旅游業的興起與發展
湘西歷史文化悠久、民族風情濃郁、山水風光神奇、自然資源豐富,擁有1處世界文化遺產、5個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名鎮、6個國家級風景名勝區和自然保護區、13處國家重點文化保護單位、15個國家等級旅游景區、26項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等150多個“國字號”生態文化旅游品牌。在經濟發展的新常態下,全州上下并肩攜手、開拓奮進,保護“老天爺”的恩賜,傳承“老祖宗”的遺產,謀求“老百姓”的福祉,湘西旅游航母正在全速航行。近年來,湘西州委、州政府牢固樹立文化旅游興州理念,把旅游作為湘西發展的最大門路和戰略性支柱產業,全力推動生態文化旅游業轉型升級、提質增效。“十二五”期間,全州旅游人次和旅游收入均保持兩位數增長,接待游客由1256萬人次增加到3362萬人次,旅游總收入由64億元增加到217億元,旅游業率先成為百億產業,如今的湘西已成為全國旅游高增長地區。而作為土家族人集中聚居地的龍山縣、永順縣、保靖縣和古丈縣,也正著力打造出沿酉水流域的土家族生態文化旅游精品線路。例如,2015年7月4日,位于永順縣的八百年土司故都“老司城”——這座中國目前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歷史最悠久的古代土司遺址,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實現了湖南省世界文化遺產零的突破,成為文化與自然緊密結合、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多元立體旅游開發的成功典范。現今永順縣正積極發展“全區資源、全面布局、全境打造、全民參與”的“全域旅游”,高度整合文化、生態等元素,其主要從以下4個方面推進旅游運營精準化、發展多元化、管理敏捷化,促進文化生態旅游業持續快速發展。
(一)深挖價值,創建品牌
高度重視民俗文化、自然生態等內涵挖掘和旅游品牌創建工作,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1處(老司城遺址),實現了湖南省世界文化遺產零的突破;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5處;國家級重點風景名勝區、自然保護區、森林公園、歷史文化名鎮各1個;國家級4A級景區2個(芙蓉鎮、猛洞河);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國家級烈士紀念設施各1個;國家級“非遺”保護名錄10個,國家級“非遺”傳承人4人;老司城、芙蓉鎮、猛洞河“天下第一漂”等景區品牌影響力不斷擴大,這些品牌的創建為發展生態文化旅游打下堅實基礎。
(二)多元推進,整合發展
立足豐富的鄉村旅游資源和眾多的世界級、國字號品牌,打造司城村、雙鳳村、西米村等12個鄉村精品村寨,并聯合周邊古丈、龍山等縣市,共同編制、共同建設、共同推介大湘西“土家探源”文化生態旅游精品線路;利用老司城世界文化遺產與張家界世界自然遺產相毗鄰的天然優勢,整合老司城、芙蓉鎮、小溪、不二門和馬拉河五大景區,聯手推出“世界雙遺產黃金游”線路,邀請天津、河北等省市的大亞、樂游、中信等18家全國百強旅行社老總實地踩線考察;結合老司城深厚的歷史底蘊和秀麗的山水風光,推出乘坐熱氣球、直升機低空觀光,觀看《土王出征》山水實景表演,體驗過土家年、哭嫁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打造生態文化旅游新產品。
(三)選準市場,精準定位
修訂完善縣旅游發展總體規劃,明確了2016年總體目標為“全年游客接待量突破500萬人次,實現旅游收入26億元”,確立了“4221”營銷思路(即牢牢抓住上海、長沙、張家界、鳳凰等4個市場重點,穩定拓展上海華東和長沙省內2個一級市場,對接夯實張家界和鳳凰2個二級市場,逐步培育1個覆蓋周邊500千米的客源市場),積極爭取把永順各景區景點列入各大旅行社的精品路線;著力發展和培養湘西周邊的旅游營銷代表、代理商,壯大營銷力量。同時,每年舉辦客戶答謝會等聯誼活動,加強與旅行社團、客戶群的聯系溝通,客源市場進一步穩固。
(四)宣傳推介,樹立形象
堅持把樹立和推介永順旅游良好形象作為開拓市場的重要手段來抓。第一,以媒體推介“趁熱打鐵”。通過邀請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新華社等主流媒體進駐景區宣傳報道,先后拍攝了《遠方的家》《鄉土》欄目專題、《探索發現》的大型紀錄片《揭秘土司王城》等節目;同時,利用新媒體、自媒體加大特色宣傳與產品營銷。第二,以活動造勢“吸人眼球”。搶抓“后申遺時代”機遇,繼續擴大“和美永順”知名度。積極參加旅游資源推介會、旅游產品說明會、世界文化遺產老司城推介會,舉辦土家族舍巴節暨老司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開園、“千年老司城,開門迎嘉賓”等大型活動,旅游市場反響熱烈。第三,以合作聯動“精準對接”。重點邀請張家界、長株潭等目標市場旅行社老總和導游等人員來觀光考察和出席各類節會慶典等活動,通過“精準對接”,提高旅游營銷工作的針對性和有效性。第四,以名人效應“擴大影響”。發揮名人的知名效應和名劇名片的轟動效應,不斷擴大永順旅游影響力。2015年,芙蓉鎮授牌為“全國指定影視劇拍攝基地”,推出“點亮芙蓉鎮”“穿越大湘西”“《芙蓉鎮》劇組人員重返芙蓉鎮”等一系列主題營銷活動,《湘西剿匪記》《湘西往事》《血色湘西》《借問英雄何處》《情花谷》等多部影視劇在芙蓉鎮拍攝取景。
此外,湘西州正著力打造“土家探源”的精品路線,即以酉水自然生態景觀、土家族風情和土司文化為核心,串聯28個精品土家村寨,彰顯“智者樂水”的休閑養生體驗型鄉村旅游主題。并依托“老司城”這塊金色招牌,以土司文化遺址、土家文化、猛洞河風光為線索,突出“千年土司驚世界,溪州山水名天下”特色,連片打造永順土司遺產村寨群。同時依托龍山縣“里耶古城”所具有的獨特歷史文化優勢,以八面山草場、惹巴拉土家風情、烏龍山峽谷風光、土家族祭祖文化為支撐,突出“秦簡文化體驗園,土家活態博物館”特色,打造龍山土家源流村寨群等。當前,旅游業發展已進入大眾旅游、全域旅游新階段,而湘西州土家族區域旅游發展的宏圖已經繪就,我們可以看到許多亮點數字和概念的提出,既是對湘西旅游對關于做好土家族區域旅游建設的高標準要求,更是湘西旅游對樹立土家族區域旅游品牌自覺自信的體現。從旅游產業的項目建設到旅游文化的扎根建質,從旅游業態的不斷繁榮到旅游品質的大幅提升,這些數字和概念都深刻體現著湘西州打造好土家族區域旅游的決心和信心。我們有理由相信,隨著一個個數字和概念的落實,一項項規劃和建設的落地,湘西州一定會實現由旅游資源大州向旅游強州的跨越,湘西州土家族區域旅游業也一定能夠撐起湘西發展的一片藍天,其獨有的特色必將成為湘西州人文旅游的重要資源和增強湘西州旅游業內涵的鮮明符號。
二、作為民族旅游象征符號的土家族舞蹈
(一)被重塑后的創新
關于文化的定義可謂是“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從不同的角度去審視都將產生各自不同的見解。因此,在美國著名人類學家格爾茨眼中,他認為“文化是一套從歷史上沿襲下來的體現于象征符號中的意義模式,是由象征符號體系所表達的概念體系”。此種文化分析方法實則是將文化置于一種靜態的視角進行理解,通過解釋文化現象以尋求其中的意義。而事實上,“符號作為文化能指與文化所指的關系,具有積極、活躍、易變、能產的特點”,由此得知,文化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并不斷進行著創造和沿襲,而人類在其中需扮演構建文化符號的角色——即對其轉型、新意義的嵌入以及解讀等,可以說,文化符號所處之情景的變化是其意義變化的根本動力。
在旅游行為中,除了景觀或者標志物的符號價值和象征意義會讓游客對目的地感受指數發生浮動以外,其反映當地人文歷史特色的藝術展演行為也會對游客的認知程度起到一定的影響。比如,在我國的云南省,《云南印象》《云南的響聲》等系列演出至今仍作為一個特殊的符號吸引著人們前往觀賞。無論從形式還是概念上它只是舞蹈家楊麗萍女士在十多年前首創出的展現云南少數民族歌舞的集錦,如果從舞蹈的專業角度來審視,它確實具有屬于其自身獨有的特色和成就,且藝術與商業價值并存。然而對于一般的游客而言,絕大多數都是因為慕“楊麗萍”之名而坐在了觀眾席上,或許并不能也無法如從事舞蹈專業的人士們般去欣賞、體會。那么,為何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們依然還是要爭相去一睹其可謂“神秘”之風采呢?究其原因,此類歌舞演出從前期的創作排演到后期的推廣宣傳等一系列的運作行為,對于普通游客來說已然成為了一句“來到云南不可不看”的既定口號,一劑“滌蕩心靈,尋根溯源”的精神良方,更是從一個名副其實的具有象征意義的藝術符號演變至云南這個作為我國旅游大省的文化標簽。此時,“見到”過比真正“欣賞”要顯得更有意義,這便使得原來具有自身價值的景觀在參與旅游的過程中具有了獨特的符號價值和象征意義。
近年來,湘西憑借著豐富奇特的生態文化資源,正在由旅游大州向旅游強州逐步邁進。隨著旅游業的興盛發展,外來游客絡繹不絕,作為湘西的土家人也處在不斷思辨的過程之中:究竟什么才是湘西土家族傳統文化中最為獨特的事項呢?或者說,如何將土家族傳統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符號進行提煉,從而使得這些獨樹一幟的民族文化資源轉化成產品進入主流市場,從而更好地參與和推動經濟發展進程中去呢?眾所周知,自20世紀50年代土家族被識別和承認作為單一民族以來,通過大量的民族精英、學者以及地方政府的共同參與,開始探尋、發掘、構建屬于土家族的文化藝術體系,在這一系列的整理工作中,其中就包括表現土家族民間嫁娶習俗的“哭嫁”,傳統工藝的代表“西蘭卡普”,反映土家先民遷徙、生產勞動生活的“毛古斯舞”以及娛人娛神的“擺手舞”“跳馬舞”“八寶銅鈴舞”“梯瑪神歌”“跳喪”等。
然而,一方面如前所述,湘西州所處的地理位置是典型的山區,重巒疊嶂,溪洞相連的特殊風貌促成了當地土家人的生活習俗,也正是這般“神秘”的環境構造,不僅使得刀耕火種的原始自然經濟生產方式在此延續了幾千年,更使得承載著土家人民遷徙歷史、征戰場景、繁衍和生產勞動場面、訴諸情感等的土家族舞蹈在這片大地上跳動至今。于是便有了古人傳世之作如《竹枝詞》里所描寫出的恢弘場景,更有了今人觀后不禁感嘆其為“東方迪斯科”“遠古戲劇活化石”的由衷贊嘆。或許正是由于這般獨特的自然風光與厚重的歷史文化積淀相互催生,造就了湘西土家人樂觀豁達、淳樸好客、踏實勤勞的性格特點,大家都樂于在這一方生于斯養于斯的土地上生活。由此,土家族舞蹈不僅是他們祭祀先祖、強身健體、娛人娛己的必需事項,同時也在“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中記載著他們的喜怒哀樂,更寄予著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相形之下,與其他的藝術文化事項比較,或許舞蹈更能讓湘西土家人以最直觀、最立體、最淋漓盡致地方式去抒發自身的真情實感。另一方面,旅游業的興起將湘西帶入進了新的發展模式中,同時也將傳統的土家族文化置于新的經濟環境之中。旅游在改變當地人處境以及在與“他者”頻繁接觸的動態過程中,政府也著眼于尋找一種既有豐富歷史內涵又能突出代表本地形象的標志,以彰顯湘西土家族獨特的人文景觀。伴隨著這種探索性的實踐,如今已有越來越多的游客被土家族的傳統文化所吸引,尤為津津樂道那原始古樸、魅力十足的土家族舞蹈。再次,基于民間的傳統及現實的表現、經過比照和篩選等,使人們從更高的層次上來理解土家族舞蹈的意義。湘西土家人清晰地認識到,作為符號的土家族舞蹈構成了土家族社會生活的獨特意義及其不斷變化的歷史過程,傳承著土家先民的生存理念,并將其明顯地與其他民族區別開來,且像一座橋梁般把政府關于發展民族區域旅游的相關政策建議與當地實際情況以及老百姓的個人意愿完美連接了起來,以期產生更好地合作和溝通。于是,在民族區域旅游的語境下,舞蹈無疑成為了土家族的標志,是土家族藝術的象征符號,更代表著當地區域的典型文化。那么如何使其在促使湘西旅游業整體向前發展的進程中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呢?筆者認為,此命題的提出是導致如今土家族舞蹈“傳承過去+迎合時下”局面逐漸形成的重要原因,筆者稱這一現象為“重塑”。例如,土家族毛古斯作為流傳至今的古老的表演藝術之一,實錄了父系社會初期至五代時期的“酉溪人群”的漁獵、農耕的生產生活,婚姻習俗情況,以及湘西原始先祖的生存繁衍狀況。歷經數千年演變,經過不斷地發展和變化,漸漸定型為如今的模樣。總結起來,傳統的土家族毛古斯有下列一些符號元素以區別于其他民族的舞蹈(如表1-1)。
表1-1 傳統的土家族毛古斯符號元素

除了具有鮮明的原始元素,毛古斯作為土家族藝術文化的主體構成,戲劇美學以及儀式感也十分突出。然而,如今將其置于民族區域旅游場景之中,原本所具備的“寫意性”“虛擬性”“綜合性”被大大削弱。可謂是以實代虛,不追求真實,而是把真實的東西進行提煉,用帶有“想象”元素的變形、夸張的手法形成各自一套目的性符號系統,然后調動觀眾的情緒和感官來破譯符號,在這樣的過程中去獲得帶有娛樂成分的浮躁美感。縱觀當下湘西土家族區域旅游發展的進程,上述現象無不存在于其之中。在各種實際情況和利益取舍的驅動下,毛古斯中許多原本的風貌被剝離和異化,并在“重塑”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具體的衍變形態筆者在此將依舊參照表1-1來作出對比(如表1-2)。
表1-2

可以看出,在湘西土家族區域旅游場景中,被加工改編之后的“毛古斯”早已經與社區傳統中的諸如“毛古斯”此類的藝術樣式截然不同了。但是,有關土家族舞蹈的話語,亦或原始、古樸、粗獷、豪邁、放縱、狂野、神秘等符號仍然是現代舞蹈藝術從業者們“重塑”后再創新的基本前提。基于這些理念,如今正以它們各式各樣的形態被呈現在來自五湖四海的觀眾面前,一種全新的湘西土家族舞蹈就這樣被重新定義了。再如,位于湘西州龍山縣苗兒灘鎮的“惹巴拉”景區,是一個歷史源遠流長,文化積淀豐厚,風景優美秀麗的土家族聚居的古村寨。先后被國家旅游局、發改委、文化部、國家文物局等單位評為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土家織錦之鄉,中國歷史文化名村(第六批)、中國傳統村落等稱號,自其被開發修整并對外進行大力宣傳之后,最近幾年迎來了不計其數的國內外游客,尤其是2015年湖南衛視新春走基層欄目以《直播惹巴拉》為主題精心制作了一系列的報道,播出后得到了各方的稱贊和嘉獎,“惹巴拉”也因此被稱贊為“最美土家山寨”。至此,從把土家族舞蹈整體置于整體的民族區域旅游場景中來不難看出,除了自身符號的象征意義發生了變異之外,伴隨著符號所外延出的部分意義也在隨之發生著變遷。此時舞蹈的符號性已不僅僅是有著其對應的象征意義,也成為了民眾的生存意義,更成為了不可或缺的要素參與進了社區生活的構成,并對當地的經濟發展、文化模式乃至社會穩定都產生了重大意義。
(二)被創新了的傳統
民族藝術是文化實力的彰顯,更是一個國家的獨有標志,隨著席卷而來的全球一體化浪潮以及旅游業的蓬勃發展,源自西方的、以“流行音樂”為主體的現代時尚體系正日益削弱著地域的個性和特征,也改變著人們對于傳統文化的認知。舞蹈作為湘西土家族的代表性符號,在歷史延續之中固化著人們的價值取向和族群認同,它所具有的社會屬性和意義在其文化蔭庇下得到張揚,成為民間社會記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在現代社會中,盡管它仍然由某些傳統的“元素”組合而成,但當它被政府或者商家作為旅游商機中的符號加以利用的時候,這種被“被發明了的傳統”毫無疑問與其原生的象征意義產生了斷裂。
一方面,對于旅游的目的地也就是湘西本地人來說,舞蹈作為民族區域和土家族文化的符號,給“湘西之旅”烙上了“特色旅游的烙印”,從而使得土家族的民族認同感在無形中獲得增強。從經濟利益考慮,在自然資源得以充分利用的前提下,為了更加吸引游客的目光,土家族舞蹈被政府、商人、宣傳媒體等有意的貼上了“原始”“神秘”等標簽。那么,除了優美奇特的自然風光外,舞蹈作為一種“民族身份”的象征意義成為被強調的另外一部分被動的參與到了旅游發展中。而隨著這種民族身份在旅游業中的優惠又促使了湘西當地居民的歸屬意識逐漸增強,甚至湘西的漢族在這種特定的旅游活動中也逐漸形成對“土家族”的民族認同,以期在民族區域旅游業的發展中分一杯羹。湘西是一個有著土家族、苗族、漢族、侗族等多個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筆者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情況——父母分別是土家族和另外一個民族成分,由于以舞蹈為典型符號的“土家族”意識在旅游過程中的有意強化,在后代填報戶口選擇民族時通常會選擇“土家族”。
另一方面,對于作為“他者”的游客來說,以舞蹈為象征符號的湘西構建了人們對于遙遠社會的美好想象。“對當代文化旅游者來說,旅游不僅是一種物質享受,更重要的是滿足精神上的需求。許多游客已對過多講究物質追求的現代生活感到厭倦,因為他們認為現代生活帶來了許多虛偽、枯燥及繁重的感覺,于是他們想要通過旅游擺脫世俗的生活,到外面享受一種與現代生活不同的全新的生活,去追求近乎‘返璞歸真’的東西”。在這樣的背景下,基于湘西州古樸自然、青山綠水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美景,加上飽含著歷史畫面與人文情感且還未完全被流行文化所侵染的土家族舞蹈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湘西民族區域旅游的象征,吸引著常年生活在鋼筋水泥里的城市人逃離來到這沒有浮華與喧囂的大自然之中。
三、結語及思考
作為少數民族文化內涵的結構體系,象征是表達少數民族文化內涵的最佳方式,同時也是在旅游業發展中最值得關注的一個因素。旅游過程中游客會盡力體驗“非我文化”,并通過特殊的符號與結構體系來理解少數民族的文化。少數民族的符號及其結構體系具有多樣性,并維系著中華民族的文化和歷史的延續。土家族的舞蹈是土家族傳統文化精神的象征,集中體現和表達著當地的風土人情。在本文中,筆者在介紹了湘西州民族區域旅游發展概況的基礎上,以“毛古斯”作為個案進行解析,力圖從人類學的角度去探求土家族舞蹈的象征意義,以及在旅游場景下是如何被重新建構的。隨著社會發展的前進步伐,歷史悠久的土家族舞蹈正悄然發生著變化。而如今旅游業的興起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將這位安詳的“老人”推到了潮流的風口浪尖,或許好奇的游人們只知道看到了它就來到了土家人的家園,或許商家們只知道為了將利益最大化而不惜將它變得面目全非,而只有善良淳樸的土家人知道,它那起轉俯仰、抬腿擺手間全都是祖祖輩輩血淚與智慧的凝結。筆者自小生活在湘西,親歷著土家族舞蹈所有過的落寞與輝煌,我誠然不贊同那種追求文化保護而不顧時事政策固步自封的做法,但同時也更加反對只追求經濟效益的盲目旅游開發,因為如今的我們“既要金山銀山,也要綠水青山”。2013年11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走訪湘西州花垣縣十八洞村,再一次強調“精準扶貧”的重要性,給予了全州上下莫大的信心和鼓勵。盡管面對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我們現在迫切要做的工作一方面是對現存不多的民族文化藝術加以保護和發展;另一方面對即將失傳的民族文化藝術進行發掘與整理,盡可能地向外來游客展現出最真實、最完整、最動人的湘西。讓游客陶醉于神奇的自然景觀和厚重的人文景觀中,而湘西也會在游客們的“點贊”中揚起前行的風帆、展開騰飛的翅膀,爭取更大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