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新的試劑已經完成了。”助手把手里的試劑遞給他，漂亮的淺綠色在燈光下散發著瑩瑩的光。

“三十六號呢？”他轉身沒有看見水箱里的三十六號實驗體，四處探視著尋找。

助手回答，“三十五號帶她出去了，說是要曬太陽。”

“三十五號真是有意思。”庫里托晃了晃手里的試劑，眼神定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截止三十五號，他的第三十五個失敗品誕生，三十六號還沒蘇醒，手里的最新研制出來的試劑是第三十六次嘗試……

如果這次還不成功……

就只好先報廢三十五號了。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厄利斯圖的存亡，他在這茫茫的宇宙之中輾轉了很多地方，追尋過許許多多未知的世界，唯有地球人類。

他們滅亡得實在太早了。

據說是擁有神秘力量和思想的古老生物。

這一切都讓他著迷而瘋狂。

“大人！三十六號被帶回來了。”助手喊他。

庫里托笑著把試劑裝進針管里。

女孩躺在冰冷的實驗臺上，雙眼緊閉，一頭海藻般的紅發鋪開，脖頸纖白脆弱。

他把針劑緩緩注射進女孩的身體，女孩的血管近乎透明，淺綠色的液體流動隱隱可見。

在等待之中，女孩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分析生命體征！”

他興奮且熱切地發布命令。

然而一腔的熱血在助手對著他緩緩搖頭的時候瞬間冷卻，他有些頹然地坐下。

喃喃自語，“所以……還是失敗了是嗎？”

他安靜了好長時間，最終還是轉頭回來靜靜地看著女孩。

他把手指放到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觸感光滑細膩，容顏精致，確實是很漂亮的軀殼。

但是啊，

——又一個失敗品。

他想。

庫里托慢慢把視線上挪，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深綠色的寧靜，濃墨般的厚重，卻又像湖水一樣平靜清澈，眼底里全部都是他的倒影。

全部都是他。

怦的一聲。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輕輕扯了一下。

或許……

有些事情也不必那樣執著。

女孩的胸膛微微起伏著，象征著呼吸系統的完善，她沖著他眨了一下眼，像是剛出生的孩童那樣無法聚焦，然后毫無征兆地昏睡了過去。

“大人！實驗成功了！！！”助手們都在歡呼。

庫里托安靜地看著女孩入睡，“是啊……成功了。”

……他不知道這算什么。

等到她再次蘇醒，他盡可能地第一時間就去見了她，偽裝得毫無破綻大喊著“我的小寶貝”，只是為了再看看那雙眼睛。

又不想看見了。

所以緊緊地抱著她。

看不見就不會動搖，看不見就不會放棄追尋。

但是……

人類的體溫……

果然溫暖啊。

他觀察過她許久，看起來完全像是活出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識，卻意外的生動和鮮活，那雙眼睛里除了清澈還有一個人。

那是伊格萊斯。

庫里托總是會想起她的第一眼，偶爾甚至會有微妙的勝利的喜悅感——

因為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是他。

后來他偶爾會聽見伊格萊斯叫她“桑桑”。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又有了什么新的默契，他同樣不知道他為什么覺得失落。

明明……

就是他的三十六號。

什么桑桑。

再后來手上的紕漏越來越多，很多事情已經瞞不住，她笑著說她是神，讓他去探索。

他發了狠一樣地沖上去。

她輕飄飄地拿扇子擋開，然后笑著把那把漆黑的扇子插進他的肩膀。

他笑了。

其實很疼，疼得想掉眼淚。但他還是笑了。那樣卑微的想法，她就不要知道……

他沖上去只是想再抱抱她。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

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看著她按下換衣按鈕，原本清新可愛的吊帶裙換成了吊唁用的黑色長裙。

還是很漂亮。

可他終究還是沒能擁抱她。

她一個人站在那里，背影看起來很堅強。

等到伊格萊斯到了她才卸下自己已經脫力的偽裝，把整個人都交給伊格萊斯的懷抱。

伊格萊斯拔下插進他肩膀的折扇，他頓了頓想要阻攔的手，還是沒有動，因為很疼，疼得動不了。

真的是因為疼。

真的……

他其實原本也只想好好看她長大而已。

長成最漂亮的樣子。

他耳邊忽然響起從厄爾斯那里偶然聽過的一句地球上的古語。

我有故人抱劍去，斬盡春風未肯歸。

未歸。

……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