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的竹林間，洋溢著一股特殊的香味，醇而不膩，卻相當誘人。

老頭兒正在新挖的地坑上又支起一口鍋，煞有其事地遵循步步的指引，用小火慢慢地燉那火腿雞蛋羹。他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那個從灶間偷來的小碗，看了一眼步步。步步憋著笑，傲然點點頭，那氣勢絕對不輸米其林飯店總廚。

揭開那沸騰的鍋蓋，倒入碗中的姜黃之物，讓之前彌漫的香氣中加入了一味撲鼻的鮮香，淡淡的腥味恰到好處地掩飾了火腿的檀感，在滑爽的蛋花和回味的瘦肉間，跳躍著剔透的蟹糜和晶瑩的膏醬，色香俱全讓人聞著味兒就食欲大開。

“這，這，這，丫頭你快告訴我，這小碗里倒入的東西是什么？”老頭兒迫不及待地拿碗去盛了一勺，放在鼻子底下來回地嗅，好奇地問到。

“這是蟹粉。”步步不以為然，抬頭間不經意與何玄四目相對。他靜靜地坐在石凳上，瞇著眼睛靜靜打盹。步步心想，哼，這廝要是老這么安靜，似乎也并不怎么討厭。

可她又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神，似乎何玄的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一些，是自己的錯覺嗎？

“這果真是天下第一的火腿雞蛋羹，果真是天下第一呀，哇哇哇，實在是太好喝了。”老頭兒一邊嘬了一口滾燙的羹汁，一邊手舞足蹈地夸贊起來，肆無憚忌地又露出老頑童的本性來。

“丫頭，這蟹粉是怎么做成的呢？”作為一名老吃貨，他對于美食的種種，求知欲是孜孜不倦的。

步步想了想，在她自己的家鄉就是制作蟹粉的名地，從小看著祖母做過，想必方法也是大同小異，熟絡的很。

她略作思考后回答到：“要取新鮮上好的螃蟹拆肉，去殼取膏呢，并將它們放入用油爆過姜、蒜的鍋里，撒上米酒煮熟，再用鹽、胡椒粉腌制保存。”她撲閃著眼睛笑到：“若是用來裹在水晶包子的餡內，那就是口感濃郁的蟹黃包，那可是天皇老子拿皇位換都不肯的美食啊。”聽得老頭兒差點口水直流，兩眼盯著步步，仿佛看見了傳說中的蟹黃包。

“也是你運氣好，府上剛辦過中秋宴，自然少不了大閘蟹。聽我那丫頭說，膳房的陳媽，就是被你嚇得魂不守舍那位廚娘，偷偷留了兩只，熬制成了蟹粉做調料備用。這不剛巧給你趕上了嗎？”步步笑到，這老家伙果然是天吃星投胎，運氣絕佳。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這天下的美食都和我有緣，有緣哈哈。”老頭兒得意忘形地搖頭晃腦起來。

步步想了想，還是起身拿個碗，往里裝了一小勺羹汁，遠遠遞給何玄。“喏，給你喝，嘗下。”她一開口，臉就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燙。

“他不能喝。”老頭兒幾乎在第一時間躥了過來，準備奪下步步手里的碗，他的焦急和莽撞令她瞬間搞不清楚狀況，這怎么了？不就是一小碗羹汁嗎？為什么他不能喝？她的眼里流露著不解和疑惑，更多的卻是失望，畢竟這羹汁也算是她幫著熬制的么。

她心里沮喪偷想，這無非只是想讓他徒弟嘗下而已，這老頭也太霸道了吧。

看出她內心的潛在失落，他心中一動，緩緩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碗，默默凝視了很久，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

老頭兒卻急得抓耳撓腮到：“徒弟啊，至于嗎？這蟹粉是魚腥之物，性寒，你別怪師傅不提醒你啊，你那個啥，你懂的啊。”他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不時地想伸手奪過那個碗。

瞪著老頭兒的緊張不堪，步步心中疑慮倍增，對啊，這至于嘛？不就一碗羹汁嗎？她剛想沖何玄嚷嚷，愛喝不喝，不喝拉倒一邊待著去吧，話還沒出口，卻見他手腕一翻，將碗遞到嘴邊，把整碗羹汁慢慢地喝到點滴不剩。

“多謝姑娘，我是第一次喝這個，雖然有點不太習慣，但味道的確不錯。”他神態自若地自嘲了下，將空碗遞給她。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讓老頭兒和步步下了一跳。老頭兒無奈地看著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垂著頭耷拉著手，默默走開了。倒是她緊張地有點語無倫次了，僵立在他的面前，手中捏著他遞回的碗，無措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非，我喝水的樣子都很有男人味，讓姑娘你驚艷了，以至于說不出話來？”他搖搖頭，突然迸出一句，“我娘親說的沒錯，我果然長得好看。”他的表情認真，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一臉坦誠。

“母不嫌兒丑，這話你聽過沒？”步步咬牙切齒，卻又覺得很好笑。

她忸怩地不知道該繼續夸他臉皮后呢，還是該狠狠損他，“驚艷二字怎么寫你知道嗎？那又有幾種寫法，你會嗎？”耳畔突然傳來小桔子熟悉的呼喚聲：“二小姐，你在哪里？”

步步猛然意識到，自己這一下午都跟著老乞丐瞎混，又是熬羹汁，又是鬧膳房的，都沒和小丫鬟通個氣，估計把她給急壞了，趕緊將那碗望老頭兒手里一塞，匆匆到：“我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別在這里待久了。別院有貴人住，據說脾氣不好，別讓他看見找我爹告一狀。”

她這話雖然明著是對老頭兒說，卻句句是說給何玄聽的，說完便頭也不回跑出小竹林，看見小桔子正跟個無頭蒼蠅似地在那里亂轉。她伸手一拍小桔子肩膀，笑到：“找什么呢，我在這里。”

小桔子先是一驚：“小姐，你真讓我好找。”再就疑惑地看著她到：“小姐你碰上啥好事了？這眼角里都帶著笑。”

步步慌忙掩飾到：“哪有？你看錯了，我有啥樂的，走了，走了，快點回去了。”說完，為躲閃小桔子揣測的眼神，趕緊急匆匆在前頭走了。

小桔子看著她前頭走的身影，嘿嘿一笑到：“小姐肯定有情況，連走路都那么有神，沒好事誰信啊。”一邊說，一邊趕緊往前追去了，嘴里喊著：“小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