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楊柳胡同(重修)
- 似卿歸
- 貓羨
- 2254字
- 2019-02-04 19:00:00
春雨連綿了半月,也不知姜淑婉是不是真的染了風寒,竟半點風浪沒起,很是安分。
馬車咕嚕嚕的滾動在深夜的巷子里。
綠蘿抱著膝蓋哆嗦了一下,問道:“小姐,我們還沒到嗎?”
今日是朔月,本就沒有光亮,漫天的雨籠罩下來,仿佛天地間只有黑暗。
綠蘿睜大了眼睛依然什么也看不見。
姜傾傾坐在馬車前,輕輕抽動了一下繩子:“讓你在屋里守著你不肯。”
“奴婢怎么能讓小姐一個人夜里出來。”綠蘿小聲嘟囔道。
還是悄悄出來的,這要是讓府里的人發(fā)現(xiàn)了可不得了。
她并不知道姜傾傾要去哪里,只是亦步亦趨的跟著。
馬車轉了一個彎,聽著聲音像是突然空曠起來,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后,車轱轆才緩緩停下。
“你在這里等我。”姜傾傾吩咐道。
“奴婢跟小姐一起去。”
綠蘿說著便要起身,被姜傾傾按住了。
“你若是跟丟了,我反而還要回頭尋你。”
綠蘿有些遲疑,這夜里如睜眼瞎一般,若小姐要做什么,她反而添亂,問道:“那小姐何時回來?”
“若是半個時辰?jīng)]回來,你喊我便是。”
姜傾傾從馬車里抽出一把黑色的油布傘,二瞳順著她的胳膊爬到了肩上。
綠蘿感覺到小姐和二瞳都下去了,一直到聽不見她的聲音,才往后挪了一挪回到了馬車里面。
漆黑的一片里,二瞳瞇成一線的眼睛里隱約泛著幽綠的光。
傾盆的雨砸在油布傘上,又沿著邊角落下,從地上濺起水花。
腳下有些泥濘,姜傾傾走得很慢。
一如當年那個雨夜。
石碑底下,她抬手細細摸索著上面的一筆一劃,直到找到她想要的那兩個字。
善淳。
巫族說,季韻每月要用血養(yǎng)著。
師父說,已亡未死,不能見生人血。
她從來只相信師父。
姜傾傾動了動肩膀:“去吧。”
自戕是大罪,死后不能入王陵,更因險些毀了兩國邦交,連像樣的葬儀都沒有。
這地方荒涼的很。
她站在原處靜靜等了片刻,底下才傳來極輕微的喀嚓聲。
又過了半晌,二瞳突然從石碑后躥出來,甩了甩身上的泥水,才三兩下躍到姜傾傾肩上。
姜傾傾從它嘴里接過珠子,另一只手撐著傘,折身往回走。
.....
客棧里,季韻有些不安穩(wěn)的翻了個身,越來越重的心悸感幾乎喘不上氣來。
閉了一會兒眼睛后終于起身點了燭火,眼睛瞪在包袱上片刻才伸手從里面拿出一個瓷瓶。
“吱吖”
異常突兀的聲音陡然從近處響起。
“誰?”季韻下意識望過去,一只手迅速捏緊了枕頭下的匕首,待瞧見來人時,有些愣了下。
姜傾傾一身黑衣,坐在半開的窗戶上,水順著頭發(fā)滴落下來。
“你爬窗戶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走門?
季韻有些無語,手里的匕首卻沒有松開。
“夜半敲門不太好。”姜傾傾看了一眼門的方向說道。
目光又落在她手里的瓶子上。
“你知道巫族為何讓你用血養(yǎng)著嗎?”
她說得極突兀,季韻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仿佛是個活物一般。
動了動嘴角,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姜傾傾已經(jīng)兀自接下去了:“離了血你便不能活,且每隔一年要去巫族續(xù)命,你就成了他們手里的線,飛不遠,也走不了。”
“你到底是誰?”季韻終于出聲問道。
姜傾傾笑了笑,也不從窗戶上下來,任水浸透了衣衫:“鎮(zhèn)北將軍府嫡女,姜傾傾。”
她抬手將手里的東西丟過去。
季韻下意識的接過了。
“這是什么?”她看著手上澄澈透明的珠子,里面繞了一圈殷紅的血色,不詳而詭異,卻又莫名有些熟悉。
自然是善淳的定尸珠。
姜傾傾只說道:“隨身帶著吧,那瓶子里的東西往后別碰了。”
說完便不管她,一松手從窗沿上下去了。
冰涼的雨又劈頭蓋臉的落下來,她回頭看了眼那盞微弱的燭火,轉身走向馬車。
她不知道巫族要拿季韻作什么用處,也許是他們的后手,也許是他們的另一顆棋。
但這顆棋,她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
三日后,楊柳胡同里新開了一家鋪子。
沒有擺宴,也沒有人上門慶賀,幾乎悄無聲息。
只街坊鄰居發(fā)現(xiàn)那關了半年的大門重新打開了,門頭上掛了新的匾額。
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三問。
“賣什么的?書齋?”有人仰著頭好奇道。
“瞧著不像啊,也沒有字畫。”
另一人探頭往門里面瞧,發(fā)現(xiàn)里頭布置得很是簡單,仿佛尋常人家的屋子,一道竹簾將屋內隔開一半,半點也不像是開門做生意的。
“難不成是私塾?”
“掌柜的出來了,問問不就知道了。”有人起哄道。
時辰尚早,正是各家七大姑八大姨們吃完早飯出來拉扯家常的時候,胡同里難得有件熱鬧的事,一時都圍作一團。
季韻踮起腳將一塊小木牌掛在了大門邊上。
“一月只問三卦,非生死不問,非途窮不問,非至親不問。”
有人將木牌上的字念出聲。
“原來是問卦的鋪子,先生能算一算我兒媳肚子的娃娃是男是女不?”一個矮胖的婦人朝季韻笑道。
在大胤,凡是能起卦之人都能尊一聲先生,那些走街串巷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也不是沒有,是真是假只能得靠各位的火眼金睛了。
被一群婦人圍上來的季韻也不惱,手指輕輕點了下木牌:“我們這里只問生死之事,夫人的娃娃是男是女,等生下來后瞧一瞧便知道了。”
人群哄笑起來。
“我說玉桂家的,你家兒媳婦都生了五個姑娘了,我估摸著這一胎還是個女娃,你就甭操心了。”
“去去去,你兒媳肚子里頭還沒動靜呢,你當然不操心。”
“那是,我就等著抱孫子呢,你那些孫女們可不是太鬧騰了些。”
兩人說著便要打起嘴仗來,旁的人早就習慣了這隔三差五的來上一出,很有默契的給她們騰了個空位。
有人瞧著上面的小木牌:“這生死不問好理解,途窮不問也通俗易懂,最后這句非至親不問是何意?”
生死不問,這姑娘剛剛說了,只問關乎生死的大事。
途窮不問,便是非窮途末路之時便不問這卦,否者大家伙都來問問自己能否活到七老八十,何時壽終正寢,也算是生死之事了。
但非至親不問呢?總不會是先生只替她至親之人問卦吧?那來開這個鋪子做什么,錢多硌得慌么?坐在家里替他們算上一算便是。
“非至親不問,便是你們來問卦只能問自身事或是血親之人,若是問千里之外的旁人,我家先生又不是神仙,也說不來的。”季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