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梓很奢侈，我嘲笑他想上時尚雜志或報刊頭版，這家伙大張旗鼓地邀請了法國設計師來制作婚紗，用他的話說就是要給我最好的。那又何必？我只是一條魚，即使有了人的外表，我仍然是一條魚。

很多魚的一生都不會只有一個配偶，但是離開海洋，我居然有了人類的思想。有句話叫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繼魅姬背叛我父親之后，安寧，也將“背棄”君梓。

現在才明白小琉為什么要向關永喆求助，沒有幫兇，落跑新娘絕不可能做到不動聲色，痕跡全無。我并不想傷他太深，很想盡早離開，但除了程陌，我不能告訴小琉，程司，陶夭，或是他身邊的任何一個……我甚至不敢回海洋。

君梓似乎感覺到什么，變得格外細膩體貼，當那雙云霧迷蒙的黑眸注視我時，悲傷，不舍，心酸，痛楚……會一并涌上心頭。這簡直是一種慢性凌遲，將我一點點割得零碎，一天一天，一寸一寸，消耗掉我的生命力。

“魚兒，你真的準備好了？”君梓去定禮堂，我打通電話，聽著里面關切的回應。

“嗯，我馬上出去，你那邊都沒問題吧？”

“是的，你什么都不用準備，我在街角那個轉彎等你。”這里的所有都不屬于我，環顧四周，最想帶走的卻帶不走。

潛意識里似乎想被人攔下來，問我“二小姐去哪里啊”，可是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碌，出走意外順利，我坐進程陌的車子，感覺一切就像一場夢。

“你想好了？”程陌沒有立刻發動車子，鳳目微挑，細致地審視我，“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走吧。”沒有再想下去的必要，車子性能不錯，沒有噪音，空調溫度適宜，我卻眼圈泛紅。

“魚兒，”程陌的目光從后視鏡中閃過，伸手將我的頭攬在自己肩上，“想哭就哭吧。”

“大概是著涼了，”我順勢吸一下鼻子，放在口袋里的手細細摸著一個滑滑涼涼的東西。

車子拐上輔路，約莫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停下來。

“下來走走吧。”程陌幫我拉開車門，伸手過來。

混合著松針氣味的空氣非常涼爽，完全不似城市逡巡在鋼筋水泥間的奧熱。鏤空花墻不高，可以看到灰色的二層小樓被樹木掩映，顯得格外幽靜。

“這里是？”我抬頭望程陌，他柔和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我家的不動產，時間太緊張，我怕找不到安靜又安全的地方。這離城市不近，除非你愿意，不然不會有人找到你。以前只有一個看門人，幾天前我安排了下人進去，日常瑣事你都不用擔心，好好調整心情。”

“謝謝你程陌。”我這條沒用的魚，又想哭了。

“傻瓜，”他推開門，邊走邊說，“你忘了我的話我可沒忘，我對你有承諾，記得么？跟我不必客套，本少爺可是魚兒你的忠實粉絲……不說了，我買了些衣服日用品在你房間，陽臺下面就是花園，早晨推開窗，會有鳥叫和花香陪伴你，我也會常來看你的。”

“謝……嗯，你想得很周到。”

“廢話，周到是少爺我的特長，特別長，懂么？”

“懂了。”我失笑，這家伙的自我感覺一向良好。

正廳不是很大，但溫馨，沒有多余的人排隊等候，程陌推著我上了二樓，“先休息一下，不急著見他們，等吃飯的時候我再給你介紹。”他說完推開了一扇門。

窗簾是淡黃色的，家具都是原木，房間布置得溫暖雅致。我忽然想起魚家我那間藍色的臥室，心里一陣抽痛，連忙推開玻璃門走上陽臺。

“怎么樣魚兒？”下面果然是花園，程陌走到我身邊，輕聲細語，“聞到這股花香，心情會好很多。小時候父母總愛吵架，我就跑到花園藏起來，一個人待著……有一次他們吵完天都黑了，下人們到處找我，老媽急得直哭，以為我被拐帶了……后來園丁發現我在花叢中睡著了，老爸把我抱出來，打那以后倆人再也沒當著我鬧過。”程陌牽了牽嘴角，“這里可是我的秘密花園，除了你誰也不知道，就像大海給你勇氣力量一樣，這里對我的意義也是非凡的。魚兒，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

“程陌……”這家伙太細致，太溫柔，太體貼，太煽情，太……我的眼淚又涌了上來，他把我拉進懷抱，像哄小孩似的拍著我的背，“想哭就哭吧，歐巴給你唱三只熊……”

哧——我像一個扎破了的輪胎，難過被他嚇跑，忍不住發笑，推開他揉著睫毛。

“你終于笑了，”他像是長吁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又透著興奮，“逗人真是一件體力活，你歇著吧，我也上廚房轉一圈去，免得那些下人弄出什么奇怪東西給我們吃。”

他說完就走，在門口一個轉身，將左手舉到面前，賣萌的在面頰間晃了兩下。本魚一陣哆嗦，雞皮疙瘩上涌，勉強擠出一個酸不溜溜的笑容，“快去吧。”

這家伙終于走了，我繼續觀賞那些花：姹紫嫣紅，芬香馥郁，跟他的主人一樣，同屬于治愈系——有個黑色的影子浮上來，寒冷的，憂郁的，我急忙甩甩頭，抱住雙肩。原來在山里，根本就不會體干怕熱，既不需要泡水，也不用擔心那些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