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喝程陌帶來的東西，君梓不許，而我也動不了。

房間里連窗簾都在舞動，空調氣流無法察覺地波動，只有我，僵硬的像被層層包裹的木乃伊。

“魚兒，”程陌正仔細蓋好那只紅瓶子的蓋子，稍稍對我俯身，“如果你想嘗嘗這個味道，就早點好起來，想要多少都可以……”

“我警告你，”君梓走過來，面罩寒霜，“注意你的言行。”

“也許魚兒不覺得我有什么不對，”程大少水汪汪的鳳目微波蕩漾，“這種東西，只要魚兒愿意，我可以無條件無限期的供給。”

“你會害了她，”君梓盯緊程陌，黑眸里帶著一絲猜度，一點脅迫，“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恐怕不行。”程少爺媚眼流酥，透著骨子里的妖媚勁兒，對我嫣然一樂，“魚兒還是愿意我來的吧？”

我浮浮地微笑，喉嚨連吞咽唾液都很費力，程陌卻像得到鼓舞一般，整個面孔發出光華，更映襯得君梓面色灰敗，連嘴唇都隱隱泛白。

“還好不發熱，”程大少試探著我的額頭，君梓薄唇緊抿，像在冷眼旁觀一出好戲，“不用送醫院么？”程陌出其不意地回首看君梓，后者蹙緊的眉頭微微一跳，面孔隨著嘴唇的開合猛掉冰渣，“魚兒是我的未婚妻，要不要送醫院不勞程大少費心。”

“果然，”程陌嗤的一笑，將手插進淡黃色外衣的口袋，身體隨著腳尖腳跟的晃動一搖一擺，“要不要我提醒你，訂婚儀式還沒舉行？”他把臉湊到君梓耳邊，語帶挑釁，“別忘了，我的新娘是從婚禮現場跑掉的，魚兒這情況未必不是天意。她現在不想離開的對象肯定不是你，或許……咱們應該再打個賭？”

“我沒你那么無聊。”君梓背轉身，程大少像是預料到他的反應，笑得得意暢快。

“你是害怕吧？從小到大，我沒有一次贏得過你——可這次不同。只要我愿意，魚兒，小琉，甚至更多人，都會站在我這邊，你信么？”

“程陌，你太天真了。”君梓終于轉過身，喜怒難測，“這東西并沒有那么神奇，否則魚氏早就攤上官司了。它不是嗎啡，***，就算你推廣下去也得不到整個世界。”

“是么？”程陌愣了愣，卷起魅惑的微笑斜睨君梓，“就算對人沒用，對魚，未必吧？”

“也是一樣。”

“那你敢喝么？”

“有什么不敢？”

兩雙眼睛對峙了片刻，程陌取出瓶子，直送到君梓面前，“請，我會拭目以待。”

君梓二話沒說，擰開瓶蓋，毫不猶豫地倒進嘴里，動作一氣呵成連半分凝滯都沒有。

程大少頓了頓，連連點頭，“過兩天，我會再來。”那家伙的眉毛一挑一挑，經過君梓時停了一下，“我的性取向沒問題，如果你想跟我要那個，色誘是沒用的。”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君梓鐵青著臉，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估計他走遠才奔進洗手間。

我又回到自己身體里，不能動，說話都吃力，君梓將魅姬做的藥丸用玫瑰露調和了喂我，居然和那個涼涼的東西味道差不多。

我的傷在飛快的痊愈中，程陌來過幾次，展示那只紅瓶子，我沒有失態，君梓卻每次都面色發白，在口袋里握緊拳頭。

他是怎么了？我忍不住擔憂，一次次把他喂給我的藥推開。

你吃，會幫到你——我的眼神向他傳遞這個訊息，他卻抬起手，揉了揉我的長發，哄小孩似的勸我，“乖乖吃藥，很快你就能說話了。”

你吃——我又推給他，君梓苦笑，紅了眼圈，“帶來的藥已經快吃完了，我懂你的意思。魚兒，別擔心我。過兩天我要回去一趟，答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千萬別吃程陌給你的任何東西，等我回來，知道么？”

我點點頭，君梓在我額上印下一個吻，柔柔地笑了。

既然麻古婆已經原諒了魅姬，為什么我還要恨他？我從床上半坐起身，將君梓的頭攬進懷抱，下巴貼緊他的黑發。魂魄游離的時候聽到他敘說的每一個字，這幾天已足夠想清楚。越是外表堅強的越是脆弱，君梓比我活得累活得苦，他的感情就像他藏起的真實一樣深不見底，人魚是比海豚更靈性更溫存的生物，最會愛，也最懂愛，我抱的這條尤其如此。

兩天后，君梓離開了。

程陌經常出現，看到我對那個東西不太熱衷也就不再在我面前顯擺。或許鑫融推廣新型食品的計劃擱淺了？魚小琉下班總要向我嘮叨，君梓再不回來，她就累死了之類的話。

我的傷已經不礙事，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浴缸里，回想病中君梓沾著水替我濕潤肌膚的情景，忍不住落淚。那些珠子混進浴缸的水里，似有似無，安撫著我的情緒。

日子一天天過去，君梓仍未回來。

是去的時候出了意外？遇見鯊魚？還是有什么別的事？我心神不寧，一遍遍在房間內踱著步子。

夜深黑，我的心也暗無天日，熟悉的歌聲忽然響了起來：啊——哩，露——啊——唔——是他回來了！我奔向陽臺，卻驀地收起腳步，門被敲響了……

身體在慌亂間突然無法動彈，我的心跳加速，隱約聽到熟悉的呼喚，“魚兒？是我，我回來了。”

眼淚刷一下掉下來，我沖向房門，擰開門鎖，卻被鮫人淚滑倒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么回事？”黑眸，傲鼻，薄唇，不是君梓是誰？我使勁在他身上蹭著面孔，捶打了片刻，才抬起頭，“鮫人淚，上次也是，我被它滑倒摔下了陽臺。”

“是這樣？”君梓愕然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傻傻的，用力憋著氣，“說你是冒失鬼？還是愛哭鬼？”

“反正就是鬼才會愛你！”我攬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