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幾位主管忙到三點多才能在休憩室里躺一會兒，渾身疼精神卻異常興奮。君梓不在，這攤子不能給他砸了。累得要死卻偏偏睡不著，跟主人一起離家出走的貓小乖終于見到了我，連睡覺都趴在身邊。看在它“親爹”不在的份上，我這個后娘就容忍它一下吧。淡藍色窗紗因為窗縫沒有合攏在微風中搖曳，點點星光黯淡，天邊的魚肚白越變越亮。

沉不住氣的魚小琉已經問了好幾次，今天要開會，要和陶夭對詞，要打電話詢問偵探社調查結果——我的笨魚頭幾乎快炸了。

“大小姐，”有人輕輕扣著門，“您起來了么？”

“進來吧陶夭，我沒睡。”翻身坐起來，我的腳一陣劇痛。真是個苦逼的勞碌命，昨天一直在忙沒休息，不但腳腫了，連小腿都圓了許多。

“怎么腫成這樣了？”看到這情形，小秘書也嚇了一跳，“您該不會像白求恩大夫一樣……”

“瞎說什么？我就那么倒霉嗎？”翻了翻陶夭，我連自己的白眼都覺得沒氣場。跟魚小琉發了毒誓，又跟老狐貍做了承諾，還跟警察打了包票，每樣都實現的話我就是有九條命也死透了。

“要不要找大夫過來給您看看？”小秘書琥珀色的貓兒眼閃著微光，豐滿的嘟嘟嘴下意識扯著嘴角。

“等會兒，警察還沒找你問話吧？”我充滿期待地看向她，最好說no，昨晚想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百密一疏忘了跟這姑娘串供，時間太緊，希望還來得及。

“問了。”我倏然瞪大了眼。

“問的什么？”

“問老吳什么時候勒索你的。大小姐！”陶夭忽然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滿是哀怨，“不是我不幫你，三個月前您還沒來公司呢我也是！”

“那，還問什么了么？”我又開始哆嗦，顧不上揉揉眼睛，反而直勾勾地望著她。

“還問程少爺和您的事，問程少爺和副總的關系是否融洽……”

這是什么意思？我一時忘記了腳下的傷，立刻跳到地上，腳下狠狠一痛，一口啃在地毯上。

“大小姐？”陶夭著急忙慌地扶起我，仔細檢查著傷口，“又出血了，您要小心啊，不然副總回來我怎么跟他交代？”

我也沒法交代！魚小琉一發瘋不知道會怎樣！難道警察知道程陌和老吳串通的事？該死的八卦說什么魚氏繼承人別戀長兄，這樣一來會怎樣？如果我的證詞缺乏可信度，那么君梓為了我行兇殺人的嫌疑就大了。證物？證物是什么？

我單足跳著跑向外間辦公室，陶夭不明就里地跟著我拎著拐杖。

“不要管我，先去忙你的！”我一邊接過拐杖打發她一邊撥通了電話，“喂，偵探社么？我是魚小琉，查到什么了……在死者手里？是什么？好，你把圖片傳真過來……當然，我不會給別人看，好。”

起決定作用的究竟是什么？傳真機吱吱咯咯地響著，一張圖片發了過來，沒等那張紙自行落下我就拽了出來。

居然是它！我跌坐在地上。

那枚扣子，我撿到當做寶貝收藏起來的居然屬于君梓，在老吳僵硬的手心中握著的竟會是它！這東西什么時候被偷走的？警察什么時候找到那件缺了扣子的襯衫？他們怎么判定事發當天君梓穿著的就是它？如果沒有目擊者，沒有不在場證據，僅憑現有的，可以推斷殺人么？我怎么覺得，我學的還是太少了太少了！

“您疼么？”就在我抓狂地楸著頭發的時候一張關切的小臉湊了過來，神經剛放松就感到腳上緊密的迫痛，我這才看到陶夭身邊還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

“干嘛地？”

“是我請來的大夫，您忍著點，要是不把膿血擠出來重新消毒包扎就麻煩了。”

重新來過？陶夭這話有亮點！扣子可以是第三者塞進死者手里的，為什么這樣做的原因自然是嫁禍，如果還有個嫌疑人又沒有不在場證據，那么君梓——渾水摸魚，在所有線索似乎指向一個人的時候，制造混亂或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快給警局打電話！就說我有線索要提供——不，等等，”鎮靜，忙中出錯，我抓住站起身等我命令的陶夭，滿手是汗。這次再不能出紕漏，在警方眼里，我越是關心君梓提供“假證據”他就越有嫌疑，“給程陌打電話，就說中午我約他吃飯，你先去通知開會，然后幫我回家取件衣服。”

真兇絕不會是君梓，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醫生和陶夭出去后，辦公室又恢復了寂靜，我給貓小乖抓了一把干糧，拄著拐杖走進盥洗室。

不能再迷糊了，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鏡子里的我蒼白憔悴，失眠對女人的影響力果然很大。但愿我對程陌還有吸引力，這家伙從那天開始就保持的沉寂一定有原因。

時間過得飛快，又似乎很慢，短短半天時間我做了以前一年都不會做的事，約定時間像是忽然跳到了面前。

“讓君梓的司機送我去吧，”打扮好我吩咐陶夭，“這里你先盯著，有任何事立刻發短信，明白么？”

“好的。”小秘書扶著我向外走，寬敞的走廊依舊很整潔，透過各辦公室的門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看來即使是保潔員也沒有偷懶，大家都還是如他在的時候一樣。電梯很快到了，我們走進去，無聲地滑向一樓。轉角便是寬闊的大廳，司機先生等在前臺和一位保安說著話，看到我忙迎上來。他的身材配上呆板的舉止，活像個機械超人。

“聊什么呢？”我假裝八卦包打聽。

“那個保安當天值班，說副總七點左右出的門。他沒有用我的車。”司機大哥粗中有細，居然知道我想問什么。

“這些話你們有沒有跟警察說過？”我緊緊盯著機械超人的眼，感覺自己正在向一個寒冷的冰窟窿跌去，透心涼。

“大廳有監控錄像，”甕聲甕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能沖動大小姐……我送您去飯店。”

難道他看出我想做什么？腳下一輕身體被托了起來，機械超人肌肉暴突，不沾身不嫌重，好像我只是個大一點兒的托盤一下子就給塞進了寬敞的車后座，緊接著陶夭遞來拐杖，車門迅速關閉，這套動作一氣呵成絕不拖泥帶水，差點讓我把下巴掉到地上收不回來。

魚氏藏龍臥虎，區區一個司機也可以這么牛掰，虧我還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多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