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貨幣戰爭
- (美)詹姆斯·里卡茲
- 8389字
- 2019-04-19 16:21:09
第一部分 軍事演習
第一章 演習準備
“目前的國際貨幣體系是舊時代的產物。”
胡錦濤
2011年1月16日
應用物理實驗室(Applied Physics Laboratory,簡稱APL),建于曾是農田的400英畝的土地上,正好位于巴爾的摩和華盛頓特區中間,是美國最高機密級的高科技應用物理和武器研究系統皇冠上的寶石之一。它與國防部密切協調運作,其專業包括尖端武器裝備和深太空探測。實驗室的官員自豪地告訴來訪者,月亮和太陽系中的每顆行星都有一個APL開發的相關設備,要么在其表面,要么從旁經過。
1942年珍珠港被襲后不久,應用物理實驗室成立,目的是引入應用科學以改進武器。美國軍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早期使用的大部分武器,要么過時要么低效。實驗室最初被安置在美國陸軍部征用的一個二手車經銷店里,位于馬里蘭州銀泉鎮的喬治亞大道。它從一開始就是保密的,雖然其早期的安保只靠幾名武裝警衛,而不是今天復雜的傳感器和多重安保外圍設備。APL的第一個使命是開發延時(或稱VT)引信,這是一種高射炮彈引信,用來幫助保護海軍艦艇免受空中打擊,后來它與原子彈和雷達一起,被譽為對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取勝作出貢獻的三大技術。基于這一初步成功,APL的項目、預算和設施自此一直在擴大中。“戰斧”巡航導彈、“宙斯盾”導彈防御系統和各種的宇宙飛船,都屬于APL近幾十年來為國防部和美國宇航局(NASA)開發的先進武器系統和空間系統。
除了武器和太空探索,應用物理實驗室還一直為軍方做強有力的知識和戰略服務。在這些更抽象的功能中,它的戰爭分析實驗室尤其卓越超群,該實驗室是美國軍事演習和戰略規劃的主要場所之一。因為該實驗室靠近華盛頓特區,人們最喜歡在這里進行戰爭—戰斗模擬,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它多次成為這類演習的場所。為了進行一場由五角大樓發起的軍事演習,大約60名來自軍方、情報部門和學術機構的專家,于2009年深冬一個下著雨的早晨抵達APL。這次軍事演習與軍方以往進行的任何演習都不同。交戰規則禁止軍方所謂的動力學方法——可以被發射或會爆炸的物體。沒有兩棲入侵、沒有特種部隊、沒有裝甲側翼演習。取而代之,唯一允許使用的是金融武器——貨幣、股票、債券和金融衍生品。五角大樓準備用貨幣和資本市場而不是軍艦和戰機,發動一場全球性的金融戰爭。
21世紀初,美國在傳統和先進的高科技武器系統方面,以及軍方所說的4CI,即指揮(Command)、控制(Control)、通信(Communications)、電腦(Computers)和情報(Intelligence)方面的優勢如此之大,以至沒有哪個國家敢直面對抗。但這并不意味著戰爭是不可能的。像朝鮮這樣的國家,就有可能把某一事件升級為重大攻擊而不顧后果。如果美國的國家利益受到影響,它也可能會卷入涉及其他國家,例如伊朗和以色列之間的戰爭。除了這些特殊情況,與美國進行常規軍事對抗看起來不太可能,因為美國有能力遏制并最終消滅對方。結果是,競爭國家和跨國力量如“圣戰組織”,越來越多地發展非常規戰爭的能力,包括網絡戰、生化武器和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或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新花樣——金融武器。這場金融戰爭演習是五角大樓的首次嘗試,以探索實際的金融戰爭會如何演變,以及有什么經驗教訓可以汲取。
這次軍事演習醞釀了好幾個月,我參與了真實演習之前的戰略會議和演習設計。精心設計的軍事演習,嘗試達到出乎意料的結果并模擬真實戰爭的迷霧,但仍需要一些出發點和一套規則,以免陷入混亂。APL的演習設計團隊在這方面是世界上的佼佼者,但金融戰爭演習需要一些全新的途徑,包括華爾街的專業知識,對此物理學家或軍事計劃專家并不具備。而我的任務,是填補這一空白。
我與實驗室的合作于2006年12月在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開始,當時我在那里參加一個由美國戰略司令部主辦的戰略論壇。我做了一個關于新的市場情報科學,或被情報專家稱為MARKINT的報告,涉及分析資本市場以尋找關于市場參與者意圖的有用情報。對沖基金和投資銀行多年來一直在使用這些方法,以便在收購和政府政策變動方面獲得信息優勢。現在,與合作伙伴——經驗豐富的期權交易員和風險經理克里斯·雷和在中情局工作三十五年后最近退休的蘭迪·陶斯——一起,我們運用這些技術開發出新的方法,可以在國家安全領域提前識別潛在的恐怖主義襲擊,并獲得對美元攻擊的預警。APL戰爭分析實驗室的幾名成員出席了在奧馬哈的會議并在事后與我聯系,商討一起工作的可能性,把MARKINT概念與他們自己的研究結合起來。
所以當2008年夏天接到電話被邀請參加由國防部部長辦公室和APL主辦的一次全球金融研討會時,我并未感到驚訝。會議被安排在9月,目的是“審視全球金融活動對國家安全問題的影響”。這是國防部計劃在該年度整個夏末和秋季舉行的一系列研討會中的一個,以作為金融戰爭演習的準備。國防部想知道,這樣的演習是否有可能進行——它是否有意義。他們需要考慮適當的“團隊”。這些團隊應該是國家、主權財富基金、銀行還是它們的組合?他們還需要考慮讓參演者做出反應的情景,這些情景遙遠但仍有可能發生。必須制定一張參演專家名單,也可能需要聘用一些從未參加過軍事演習的人員。最后,必須建立演習的規則。
為了保障實驗室內的絕密工作,對訪客的安檢程序與美國政府國防或情報設施的安檢程序一樣嚴格,從事先的許可證和背景調查開始。到達后,訪客很快被分為兩類,“無須陪同”或“需要陪同”,以徽章的不同顏色顯示。其實際影響主要體現在來回咖啡機的途中,但隱含的意義是,那些持有“無須陪同”徽章的人,已經從他們單位的主管或政府承包商那里得到高度安保的許可。黑莓手機、蘋果手機和其他數字設備,必須存放在安保處,離開時才能取回。X射線掃描儀、金屬探測器、多重安保區和武裝警衛是例行常規。一旦進入,你就真正陷入了軍事情報復合體的氛圍之中。
總共大約有40人參加了9月會議,包括許多杰出的學者、智庫專家、情報官員和穿制服的軍人。我是被要求在那一天做正式報告的五人之一,主題是主權財富基金。主權財富基金由政府設立,用于把政府多余的儲備金做投資,許多基金的資產總值在千億美元量級甚至更高。這些儲備金基本上是硬通貨盈余,大多數是美元,由政府通過出口自然資源或制造業產品賺取。最大的儲備金由石油生產國挪威和阿拉伯國家,或是制造業出口大國和地區如中國掌握。傳統上這些儲備金由那些國家的中央銀行以高度保守的方式管理;投資局限于低風險的流通票據,如美國國庫券。這種策略提供了流動性,但不會提供太多收入,往往趨于將投資組合中的一大部分僅僅集中于一種投資類型。事實上,盈余國家把他們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收益。儲備金的規模在1990年代開始急劇增加,部分是全球化的結果,盈余國家開始尋找使投資獲得更高收益的方法。中央銀行沒有能力這樣做,因為它們缺乏選擇股票、期權、私募股權、房地產和對沖基金所需要的投資人員和投資組合經理,而這些是高收益的關鍵。因此,主權財富基金開始出現,以便更好地管理這些投資;最早的主權財富基金創立于幾十年前,但大多數出現在過去十年中,發起政府從中央銀行儲備金中撥出大筆款項,并強制性地要求建立一個涉及全球的多元投資組合。
就基本形式而言,主權財富基金在經濟上是有意義的。大多數資本用于專業投資,不包含隱藏的政治目的,當然并非總是如此。有些收購是形象工程,如“中東”投資邁凱輪、阿斯頓·馬丁和法拉利F1方程式賽車隊,而另一些投資在政治上遠比在經濟上更重要。在開始于2007年的大蕭條的第一階段,主權財富基金是救助資金的主要來源。2007年底和2008年初,主權財富基金投入了超過580億美元以支持花旗集團、美林、瑞士聯合銀行和摩根士丹利。2008年初,中國曾考慮向貝爾斯登額外注資10億美元,只是因為貝爾斯登在那一年3月幾近破產才最后放棄。當這些投資在2008年的恐慌中銳減時,美國政府不得不介入,用納稅人的錢來繼續救助。主權財富基金在這些早期投資中損失了大量財富,但它們的股票倉位和影響依然存在。
我的報告主要集中在主權財富基金投資的黑暗面,它們如何通過情報分析家所謂的借殼公司(即皮包公司),如信托公司、托管賬戶、瑞士私人銀行和對沖基金來操作。有了這些皮包公司,主權財富基金可以施加惡性影響于目標公司,如竊取技術、破壞新項目、扼殺競爭、從事串通投標、招募代理商或操縱市場。我并沒有斷言這些活動是常見的,更沒說它們是常規的,而只是說這樣的活動是可能的,美國需要發展更強的監測能力來保護其國家安全利益。與這些具體威脅一起,我指出了潛在的更大威脅:全方位攻擊西方資本市場以使資本主義社會的引擎失效。我的報告包括了監測主權財富基金行為的指標和系統規范,以便尋找幕后的不良活動并識別金融瓶頸——蘇伊士運河和霍爾木茲海峽在信息時代的等同物,它可以被監控,以防止或擊退未來的金融攻擊。
在為期兩天的會議結束后,出席的國防部官員看起來很滿意,因為實驗室的專家、議題和威脅分析的堅實核心已經發展起來,由此可以將軍事演習推進到下一個階段。
次月,核心專家組在實驗室再次開會,繼續準備金融戰爭演習。除了APL的主持人和我們在國防部的發起人,還有包括商業和能源的其他內閣級部門的代表;包括海軍戰爭學院在內的幾所主要大學;包括彼得森研究所和蘭德公司在內的一些智庫;包括洛斯阿拉莫斯在內的其他物理實驗室和參謀長聯席會議的高級軍官。
這時我注意到我們缺乏有實際資本市場經驗的代表。我是房間里唯一在華爾街有漫長職業生涯的人,包括在投資銀行、對沖基金和交易所的工作經歷。為了進行一次金融戰爭,我們需要懂得如何應用金融武器的人,這類武器包括非法預先交易、內幕消息、流言、帶有誤導性價格行情的“粉飾行情”、逼空,以及在華爾街蓬勃發展的其他訣竅。我們需要的,按照傳奇銀行家約翰·古特弗洛因德的名言,是在交易貨幣、股票和衍生品時能夠“咬掉熊屁股”的人。房間里穿制服的軍人或間諜,并不缺乏男性荷爾蒙,但在利用信用違約掉期
摧毀一個國家方面,他們所知道的,并不比一般的股票交易員對洲際導彈發射程序的了解更多。要使這個項目成功,我得說服國防部招募一些我的同儕,使演習更現實并更有價值。
在10月的會議上,我做了一個關于期貨和金融衍生品的報告。解釋如何使用這些杠桿化工具操縱潛在的實體市場,包括那些戰略大宗商品如石油、鈾、銅和黃金等。我也解釋了由參議員菲爾·格拉姆主導、克林頓總統于2000年簽署的《商品期貨現代化法案》,其中禁止衍生品監管的條文,如何打開了這些產品在數量和種類上指數級增長的大門,它們被用來掩護主要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使之幾乎無法被監控。我搭建了借殼公司、主權財富基金和衍生品的杠桿如何聯合起來發動金融珍珠港襲擊的圖景,對此美國將完全措手不及。演習前的研討會開始達到其目的;軍事,情報外交專家和金融專家現在意見一致。金融戰爭的威脅越來越明顯。
我們的第三次預備會議于11月中旬舉行;這次有一些新面孔,包括來自情報部門的高級官員。我們不再考慮金融戰爭演習的可行性;演習現在肯定要進行,要專注的是演習設計。我提供了詳細的金融戰爭情景,并提出一個觀點,由于資本市場的復雜動力學,演習設計應當包括攻擊者和防衛者都始料未及的不可預測結果。會議的結論是,國防部和APL的演習設計團隊已從專家那里獲得足夠的數據來完成最終設計。剩下的只是選擇參演者,設定日期和開始演習。
在行政部門交替中經歷了一些不確定和拖延之后,奧巴馬政府指示按原計劃進行。正式邀請于2009年1月下旬發出。演習將延續兩天,3月17日和18日,在APL戰爭分析實驗室氣勢宏偉的作戰室中進行,它曾被用于過去的多次戰爭模擬。
所有的軍事演習都有一些共同元素。它們涉及兩個或多個團隊,亦稱軍團,習慣性地被指定為有關國家的名稱或某種顏色。一個典型的演習可能涉及一個紅色軍團,通常是壞人,一個藍色軍團,好伙計,也有些演習有更多方參與。一個關鍵的軍團是由演習總監和被指定為裁判的參演者組成的白色軍團。白色軍團決定某一個具體的演習行動是否被允許,也決定在每一輪比賽中誰贏誰輸。一般由演習設計師對每個軍團指定具體的目標或任務;其后參演者被期望采取合乎邏輯的行動來實現那些任務,而不是在無法解釋的方向上漫無目標地動作。演習設計團隊還將用政治科學家、軍事戰略家和其他分析師來描述影響所有演習者的初始條件,由他們決定起跑線。最后,還設計了度量國力的一些系統,以便確立在演習開始時每個軍團的相對國力,其方式與戰爭開始時相仿,一些軍團比其他軍團更強大,或一些經濟體具有較大的工業潛力。
一旦進入演習,參演者將促使每個軍團采取行動,而白色軍團評估每個軍團行動的成功或失敗,并對每個參加競爭的軍團加分或減分。其他設計特點包括指定演習進行的天數和每一天的行動數量。這是一個重要的實際約束,因為對許多外部專家而言,他們很難離開其專業崗位一次超過兩到三天。
我不是一個軍事演習專家,但我是被指定的華爾街專家,所以我與演習設計師一起工作,把我所知道的世界與他們參數范圍內的所有類別、時間表、規則和預算相匹配。我的主要目標之一是確保演習設計允許非常規情景。我知道,一次真實的金融攻擊不會涉及任何一目了然的事情,例如在公開市場上拋售國庫券,因為總統有近乎獨裁的權力,可以凍結試圖那樣擾亂市場的任何賬戶。襲擊幾乎肯定涉及很難識別的借殼公司和難以跟蹤的衍生品。最重要的是,金融攻擊幾乎肯定會涉及美元本身。破壞對美元的信心將會比實施任何特定的使美元貶值的手段有效得多。如果美元崩潰,所有以美元計價的市場都會跟著美元一起崩潰,而總統凍結賬戶的權力將毫無用處。我打算確保演習設計容納一場真正的貨幣戰爭,而不僅僅是股票、債券和商品期貨的戰爭。
拼圖的最后一些碎片正在復位。團隊決定會有美國軍團、俄羅斯軍團和中國軍團。此外,還將有一個環太平洋軍團,其中包括日本、韓國、越南及其他國家和地區。這并不是最理想的,因為,如果把韓國作為單獨的實體,它可以根據問題類型采取非常不同的立場,但這樣的妥協是必需的,以便不超出我們的預算范圍,使演習能順利開始。也將有一個灰色軍團,代表世界其他地區(我不確定歐洲人會怎么感覺,他們沒有得到他們自己的軍團,而不得不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沖基金和開曼群島共享一個平臺)。最后,當然是無所不能的白色軍團,指揮演習過程,并在演習結束時確定勝者。
演習將在兩天內有三個行動。兩個行動在第一天,第二天有一個額外行動再加上結束總結時間。每個軍團有自己的設施可用,作為決定他們每個行動的“首都”,在戰爭室有全體會議,各軍團獨自采取行動,而他們的對手則對此回應。白色軍團主持全體會議,獎勵或減去每個軍團“國家實力指數”的國力分數。在每個回合中,軍團可以在指定地點進行雙邊首腦會議或與其他軍團談判。
最有趣的是,每個軍團都有一套外卡,外卡允許的行動和回應,不包含在每一輪情景的開始套路中。雖然這是在緊湊預算下的第一次實施,且可能的結果在開始時尚不清楚,但首腦會議和外卡的結合足以提示,我們可以向五角大樓顯示真實的非傳統的金融戰爭將如何發生。
當完成回顧概述后,我再次指出,我們有非常多的軍方、情報和智庫參演者,但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華爾街人士。我知道,通過邀請上述參演者,我們將得到十分可預測的行動-回應功效。這些人精通宏觀經濟學和策略,但他們并不真正了解資本市場在戰壕中的作用。我告訴他們我想招聘一些投資銀行家和對沖基金人員加入。他們說,還有足敷兩個參演者的預算,我可以自行招聘。
我招聘的第一個人員是史提夫·哈利韋爾,一位經驗豐富的銀行家和私募股權投資人。史提夫短小精悍、生氣勃勃,因其粗框眼鏡和光頭很容易被認出。他是“俄羅斯通”的典型,就讀于衛斯理學院本科期間,便作為肯尼迪—赫魯曉夫時代的早期交流生于1963年首次訪問蘇聯。后來他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在花旗銀行有一段漫長的職業生涯,他在那里參與了花旗銀行莫斯科分行的開張,而后在1990年代推出了美國第一批俄羅斯投資基金中的一個。史提夫知道無窮無盡的俄羅斯軼事,他以很強的幽默感告訴每個人生動的細節。他說俄語就像一個俄國人,并因他的銀行和投資活動而在俄羅斯有一個龐大的網絡。史提夫和我于2008年冬在莫斯科花了一周時間為我的一些對沖基金客戶做市場調研。這次旅行,因為美麗的紅場夜間降雪和我們與俄羅斯主人一起消耗的巨量伏特加和魚子醬而令人難忘。我知道他將會在五角大樓的金融戰爭演習的俄羅斯軍團中完美發揮。他也欣然同意加盟。
我還能招一個人。因為史提夫做的是私募股權基金,是一名長期投資人,我想要一個更接近市場日常動態的專家,他更了解什么是所謂的“技術指標”,即短期供應和需求失衡可能會推動股票價格遠離其基本價值,并使所謂的理性投資人措手不及。我需要一個知道處理這種巨大訂單個中所有訣竅的人,這種訂單可以擺布市場,把不知情者碾壓粉碎。我打電話給一位在金融戰壕里超過三十年的朋友,他在華爾街以“O.D.”為人所知。
從共事于格林尼治資本公司(政府債券主要交易商)時算起,我認識比爾·奧唐奈已經有幾十年了。比爾是我們那兒最聰明的銷售員之一,除了埋頭處理客戶訂單之外,他總是面帶微笑。他從來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從不發脾氣,這在交易大廳實屬罕見。他一頭清爽的灰白色卷發,一身學院風裝束,外表俊朗,隨和的舉止使他成為最受歡迎的債券從業者之一,雖然該行業素以眾多令人不快的A型人格人士著稱。他熱愛這一行業并見證了一切,從1982年初牛市啟動,到始于2002年的房地產泡沫。2009年我給他打電話時,他是銀行業巨頭瑞士聯合銀行位于康涅狄格州斯坦福的北美總部的利率戰略負責人。
我曾為國家安全項目招聘過許多華爾街人士,與那些人一樣,他立刻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并迫不及待地志愿參加。經與他的瑞士聯合銀行上司磋商后,幾天后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參加,”他說,“只要告訴我需要我在哪里。與將軍和情報人員混在一起真是太棒了。我都等不及了。”搞定。
史提夫當然被分配到俄羅斯軍團。O.D.則被分配到灰色軍團,代表對沖基金和瑞士聯合銀行,這又是一個合適的分配。我被分配到中國軍團,與我一起的還有一位著名的哈佛學者,一位高智商的蘭德公司分析師和另外兩位其他領域的專家。
離金融戰爭演習只剩下幾個星期了,是放一些陷阱——軍方稱為“調理戰斗空間”——的時候了。我知道俄羅斯的國力在比賽開始時會明顯弱于美國甚至中國。事實上,國力評估顯示俄羅斯只有美國的三分之二,而中國在兩者之間。就我而言,這只是意味著俄羅斯在演習中必須更加聰明更加努力地去做非常規的動作,以使美國大吃一驚。作為一個關心國內經濟進程和抵御金融攻擊能力的美國人,我希望美國在演習環境中遭遇某種震驚或挫折。這是在現實世界中遇到嚴重挫折之前,我們為美國盡職并且使國防部和情報界某些人睜開眼睛的最好方式。事實上,史提夫、O.D.和我都不在美國軍團,這使我們有可能提供某種震懾。事實上,我們以更少的國力開始,意味著我們必須更富創造性,更隱秘謹慎。
“1020路標”是康涅狄格州達里恩一個受歡迎的小酒館,靠近我的住所,也離史提夫在紐約州韋斯特切斯特縣的家不遠,它已成為附近斯坦福銀行和瑞士聯合銀行投資銀行家們的一個聚會場所。桃花心木酒吧,黃銅燈具,玻璃吊燈和白色桌布,帶來一種古典法國的面貌和感覺。我建議史提夫在比賽前一周一起在那里吃晚飯,并作出使美國處于守勢的計劃。
在伴隨著牡蠣、白葡萄酒和伏特加的祝你健康聲中,我們稍事回憶在莫斯科的經歷,然后開始談正事。我遞給史提夫一份我以前所寫的模擬俄羅斯中央銀行的新聞稿,它曾被用于一些文章和講座。新聞稿說,俄羅斯正在將黃金運往瑞士,并在倫敦創辦一家新銀行。該銀行將發行用瑞士金庫中的黃金支持的一種新貨幣。最初俄羅斯將擁有所有的新貨幣,但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存入黃金并兌換新貨幣。其中還有其他技術特點使得計劃可行,如貸款和結算能力。關鍵是從現在起,俄羅斯的石油或天然氣出口必須用這種新貨幣結算。美元將不受歡迎。
“吉姆,我很為你擔心,你已經開始像俄羅斯人一樣思考了。”史提夫說。
“從你這里聽到這句話,我受寵若驚。”我回答。
“你為什么要用到瑞士和倫敦?”
“沒有人相信俄羅斯人不會偷黃金,”我說,“但是他們相信瑞士人和英國人不會。所以,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法律體系保護下,人們不會害怕存入黃金。”
“對。俄羅斯多年來一直在尋找擺脫美元體系的出路。他們一直試圖利用我們的規則,但每次都被耍,”史提夫說,“這對他們是完美的。”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向史提夫靠過身去說,“如果你讓俄羅斯軍團做這個動作,我會讓中國軍團跟著做。如果你不能,我會自己向中國軍團提出這個想法。無論用哪種方式,我們都將在演習中做這件事,試圖使美元貶值。這對美國是一種震懾,五角大樓付了錢并希望從中學到一些東西。我們不能讓他們的錢打水漂。”
史提夫拿起模擬新聞稿,折好,塞在夾克口袋里以便帶回家仔細研究。我們喝完了伏特加酒,然后離開,準備好對美元的偷襲。
現在,史提夫、O.D.和我們中間的其他人已準備好發動戰爭。在那兩天,演習將活靈活現,讓許多人真正看到,市場是怎樣運作的,金融防御力弱的國家又會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