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約根來說，星期天是美好的日子，因為在星期天父親用不著為吃飯穿衣問題去工作掙錢。不錯，這一天父親躲在家里，從一大早約根起床起，直到晚上他不得不上床為止。

還因為母親、父親和他可以在一塊兒干一些事情，所以星期天是最美好的日子。

在別的工作日，父親得整天工作。每天下午很晚他才回家，然后就吃飯休息，這樣，一直到約根上床，剩下的時間就只有一點點兒了，想跟父親和母親一起干點兒什么，這點兒時間是完全不夠的。

星期天下午那幾個小時，約根可以同父親在一起干許多事情，可是這段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如果天氣的確很好，那么約根要一整天跟父親在一起。

如果父親和母親都有足夠的時間，那么他們就會到樹林里去散步，或者坐上汽車去遠游。他們要為野餐找一個“寧靜的場所”，母親總是這么說。可是有時候他們還要去看望一些父母的朋友，那種事約根就不喜歡了。再說，在這過程中，他必須同父親和母親分開，同別人待在一起，尤其在星期天，他特別不想這樣做。

這個星期天約根比以往醒得還要早。這并沒使他覺得奇怪，因為外面的天氣特別熱。這天恐怕是整個夏天最熱的一天，太陽在頭上火辣辣地照著。約根覺得，他仿佛可以聽到草地上草在曬干的聲音。

這么熱的天，想長時間地躺在床上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父親、母親和約根都早早地起來，并吃完了早餐。然后他們坐在花園里涼爽的樹陰下，可是那兒給人的感覺仍然很熱。

太陽越升越高，天氣也越來越熱。

“這里也熱得受不了。”父親突然說道，一邊從丁香花矮樹叢底下站了起來。

“去拿游泳衣——除了下倫德湖沒別的辦法了！今天我們就待在那邊。”

約根一下子跳了起來。對他來說，同父親和母親一起去游泳，這事是再美好不過了。他不喜歡同孩子們一起到倫德湖里玩耍。跟父母一起在那兒玩耍那可是完全兩碼事！游泳是最快樂的事，而且對他來說一點兒也沒危險！

約根高興得一蹦一跳地跑到他的房間取出那條藍色的游泳褲。

每次他們去倫德湖游泳，總要帶一大堆東西，可是今天父母只帶了一點點兒東西，照相機和半導體收音機什么的都留在了家里。

他們上路了，他們在草地上慢慢地走著，曬干了的草在他們腳底下沙沙地倒下。約根在上面小心翼翼地走著，想盡量不踩倒它們，可是無濟于事。他為這些弱小的草莖感到難過。“我們要去游泳，我們要去游泳！爸爸、媽媽和我一起去游泳！”他心里在歡呼著。今年夏天他們全家還是第一次一起到倫德湖里去游泳。

他們從伊甸園前面走過，只見所有的窗戶都敞開著，窗簾在飄動，盡管約根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微風的吹拂。幾百只蒼蠅在敞開的窗戶間嗡嗡嚶嚶地飛來飛去。屋子里肯定沒有人。也許他們也去了倫德湖，早在水里玩耍了起來。

他們來到了樹林中。這里散發著一種熱乎乎、甜甜的冷杉樹味、松樹味以及苔蘚味。

這時約根看到遠處有一片地方泛著藍色的光，那是倫德湖的一塊水域。

隨后，他又聽到了一片嘈雜聲。那不是鳥的鳴囀和啼叫聲，也不是樹陰下那種蜜蜂圍著花飛舞發出的嗡嗡嚶嚶聲，更不是在風的吹拂下樹葉和草莖發出的沙沙聲。不，這些都不是。約根聽清楚了，那是倫德湖上朝他們傳來的人聲和嬉笑聲。

“我們已經來晚了。”母親說。

“不，”父親說，“整個哈默比的人今天都會集中到那里。但愿我們還不是最后到來的人！”

眼前這樣一幅情景約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站在那里，嘴巴張得大大的，兩眼直愣愣地望著前方。

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一大堆人。不管是在五月十七日的節日，還是在學校里的夏日節，都沒有看到過這么多的人。他壓根兒沒有料到，哈默比有這么多的居民！倫德湖被一個美麗的沙灘環抱著。可是眼下根本就看不到一點兒沙灘，不計其數的人一排排地躺在那里，原來那個沙灘在這些人的身底下完全消失了！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伸展著四肢的軀體，有白色的、棕色的和深褐色的，他們穿著紅色的、白色的、黃色的以及花的、條紋的泳裝。

四處樂聲蕩漾。它們都是從收音機中傳出的，這些收音機多得約根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數不過來。如果所有這些收音機都調到一個電臺，那么這也許還受得了。可是，一個個收音機放出的是不同的音樂，這下你就可想而知了！倫德湖上空充斥著一片喊叫和笑鬧混合在一起的喧囂聲，就像養雞場有成千上萬只雞在同時啼叫。這些嘈雜聲在約根的耳朵里嗡嗡作響，使他覺得頭昏腦漲。

太陽照在平展展的湖面上，使湖水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倫德湖一直到離沙灘前不遠的地方，竟沒有紋絲兒漣漪。只有在靠近岸邊的地方，由于人們在水中嬉鬧玩耍，才濺起一朵朵浪花，并泛起一片片波浪，朝湖面上蕩漾開去。

有幾顆小孩的腦袋和幾顆大人的腦袋露出在閃閃爍爍的水面上，不知道他們會游泳還是不會游泳。在離沙灘最近的淺水處，有一些還要小的小孩聚集在那里，他們在岸邊玩耍，互相追逐逗樂。

“瞧瞧，這都成什么了！”父親說，“太有趣了。走，我們去找一個地方，待會兒你也可以同別的孩子一樣下水去。”

他們環顧四周，想找一個夠他們三個人待的空地。父親說說容易，可是要真的找到一個位置并不容易。約根兩只眼睛瞪得都鼓出來了也沒有發現一塊空地。

他們沿著人滿為患的沙灘走了一段路，所到之處看到的除了人還是人。一些地方人們一個挨一個地躺著，使他們幾乎無法插足。約根不得不繞著這些人跑來跑去。他跑得很快，因為父母走得要比他快。

“嘿，約根！”腳跟前有一個聲音叫道。

約根往下一看，只見在他腳邊上躺著一個有點兒發胖的婦人。他沒有馬上認出她來，因為一副大大的太陽鏡幾乎遮住了她整個臉。

“你不認識我了嗎？”這個婦人笑道，一邊摘下了太陽鏡。

這下約根才認出這張臉，原來她是牛奶鋪售貨員拉格娜。可是她完全變樣了！他只認得平時穿著一件制服外加一件白色圍裙的她，可眼下她幾乎光著身子躺在沙灘上。人們不穿衣服看上去就是兩樣！約根還拿不準，他究竟認出她沒有，還是眼前只是一個陌生人。他朝拉格娜笑了笑，連忙朝已經走遠的父親追了上去。

父母離開了人滿為患的沙灘。他們來到一塊草地上，這塊草地從湖岸上方一直延伸到森林邊。那兒有許多又大又平坦的石頭，人們可以半躺在上面曬太陽。大部分石頭上都有人了，不過父親最后還是找到了一塊夠他們三人待在上面的石頭。

“不錯，我們還算走運，”母親說，“我們要是再晚來一步，也許根本就沒有位置了！”

他們開始穿游泳衣。約根第一個穿好，因為他衣服穿得最少。父母他們花的時間就要多一些，因為他們得躲到簡易篷下面去換衣服。

父母從簡易篷下面出來時，約根注視著他們。他們沒穿衣服看上去有點兒兩樣了，不過也沒有像牛奶鋪的拉格娜那樣使他覺得陌生。約根早就看到過沒穿衣服的父親和母親，可是當他們穿著游泳褲和比基尼走到他面前時，他卻顯得有點兒不太自然。約根心想，他們只有穿上衣服，那才是正常的爸爸媽媽。

“誰第一個跳進水里誰就贏！”父親叫道，然后朝湖邊跑去。

“別開玩笑！”母親在他身后叫道，可是他并沒有停下來。

“走，約根。”她說，一邊拉著約根的手。于是，三人飛快地朝湖邊跑去。

父親一下子撲進水里，四周濺起一片浪花。他在水中可以游得十分出色。當他仰在水面上，并用兩條腿擊打湖水時，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只海獅。

母親小心翼翼地下了湖，她蹚著水，湖水慢慢地沒到了膝蓋處。這時她猶豫了一下。父親一邊向她招手，一邊喊著什么。于是她彎下腰來，整個身體撲進了水中，一些水滴濺了起來。

現在沙灘上只剩下約根一個人了。湖水不斷地朝他的腳趾上涌來，他覺得水有點兒涼。

突然，他感到有點兒難為情，因為他在湖岸邊站著，遲遲沒敢下水。他將兩只胳膊交叉著抱在胸前，好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沙灘上的人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人注意約根。他腳跟前有幾個小小孩在嬉水玩耍；身邊也有幾個小小孩在專心地建造沙壘。在湖里稍遠的地方，有幾個大點兒的孩子或游著，或在噼噼啪啪地拍擊著湖水。

約根突然想起，他因長得十分瘦小，表示不想穿游泳褲到沙灘上去時父親說過的話，“整個沙灘上沒人會注意你！”父親這樣說，“沙灘上每個人的長相都暴露無遺。沒人會在乎別人長得怎么樣。現在的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覺得穿著游泳褲丟臉的話，那么你就到沙灘上去看看你周圍的人，看看別人都是什么樣的！到時候你會看到各種類型的人，從肥胖的大塊頭，到像你一樣瘦小的小個子。可是，不管怎么樣，人人都有權利去游泳洗澡！”

那時父親說完這些話就走了，他徑直來到沙灘上。約根要試試，他穿著游泳褲站在別人面前的感覺究竟什么樣。最初的感覺是，他恨不得馬上把自己藏起來。他覺得，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盯著他看。可是，漸漸地這種感覺好點兒了，不過仍然覺得人們在注視著他，他害怕自己會遭到別人的嘲笑。

在此之前，他最擔心的是碰到馬丁，不過馬丁現在也不會嘲笑他了。馬丁現在對他這樣好，也許是因為他幫他找到自行車的緣故。約根站在沙灘上，大腳趾已經觸到了湖水，他仍顧慮重重。

一個女人急匆匆跑到湖中，將湖水啪嗒啪嗒地濺到了他的身上。水珠落在他的肩膀上，使他一激靈，覺得這水十分涼爽。他看到湖里遠處父母他們兩個頭露在水面上。在他們上岸之前，他一定要下水。

“約根！”這時只聽身后有人在叫他。

約根回過頭去，只見瑪麗亞朝他跑了過來。她沒有穿游泳衣，只是穿了一條花短褲。她這樣看上去十分漂亮，可是約根突然顯得尷尬起來。他以前還從沒有看到別人穿內褲游泳。

“嘿，約根！”瑪麗亞說，“你也來了，太好了。這湖水很不錯。天氣太熱了！”

“你這是游泳褲嗎？”約根小心翼翼地問道。

瑪麗亞一邊搖頭一邊笑了笑。“不，”她說，“這事你不知道嗎？我把我的游泳褲忘在了奧斯陸！不過我爸爸明天會給我再買一條的，如果商店開門的話。”

約根沒再去盯著瑪麗亞獨特的褲子看。有幾個女孩正站在稍遠點兒的地方，她們在朝這邊打量。這時她們將頭湊到一塊兒竊竊私語起來，隨后又放聲大笑起來。約根和瑪麗亞都聽到了這笑聲。

瑪麗亞和約根轉過身去。毫無疑問，她們是埃爾澤、西里和卡琳，還有其他幾個女孩。

“看看我的新游泳衣！”西里說，聲音很響，以至于約根和瑪麗亞也都聽到了。“還是比基尼呢！”

約根和瑪麗亞朝她們那邊望去，只見西里穿著一條小小的游泳褲和一件半截兒的背心。

“瑪麗亞，你那上半截哪兒去了？”埃爾澤大聲問道。

“我把它忘在奧斯陸了。”瑪麗亞回答說，“不過明天我就可以得到一件新游泳衣了，而且也是一套比基尼。你等著瞧吧！一套比西里那套還要漂亮的比基尼！”

她們哈哈地譏笑起來。瑪麗亞覺得這些女孩很無聊。

“穿這種衣服怎么可以到處亂跑！”西里對埃爾澤、卡琳以及其他幾個女孩說，“奶奶頭都讓人家看到了！我媽媽是絕不會讓我這樣做的！”

其他幾個女孩都搖了搖頭，表示她們的看法完全相同。像瑪麗亞這樣只穿著內褲跑來跑去的，的確沒有。

“小姑娘赤膊，沒羞！”她們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約根看到瑪麗亞生氣了。

“如果你們沒有見過奶奶頭的話，那么就盡管看吧！”瑪麗亞回答道。

“沒羞，沒羞！”她們又叫了起來，“大家都可以看到你的奶奶頭了，瑪麗亞！大家來喲，快來看呀！”

瑪麗亞朝她們沖了過去。她們一面異口同聲地喊叫著，一面朝四處逃散。

“呸！”瑪麗亞回來時，這樣啐了一口。她一個都沒有逮到。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我沒穿上衣，你也覺得這不好嗎？”

約根搖了搖頭：“男孩可以這樣不穿上衣跑來跑去，我不明白為什么女孩就不行。”

“就是嘛，”瑪麗亞說，“全都是胡說八道。女的大人要穿上半截比基尼，那是因為如果不穿的話，給小寶寶吃的奶就會流出來。”

這個道理約根明白了。

“走，約根，我們游泳去！”瑪麗亞說著便拉起了他的手。

“不，”他拒絕道，“我想，我沒有興趣！”

“水一點兒也不涼，”瑪麗亞向他保證道，“一開始總會有這種感覺的。來，我們一起跑過去！”

瑪麗亞緊緊握著他的手，并奔跑起來。約根感到十分意外，干脆隨她奔跑起來。他突然被絆了一下，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啪！隨著一聲響，約根覺得他倒進了水中。他渾身都濕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湖岸已經被他拋在身后，湖水一點兒也不涼。瑪麗亞笑著，高興地跳來跳去。

“來，讓我們一起跳！”她說。

約根抓住了她的手，然后他們一起跳躍起來，身邊的湖水朝四處飛濺，水珠紛紛濺到周圍幾個小小孩身上，結果他們哭了起來。岸上一個婦人喊叫起來，說他們不該這樣亂來。

“你會游泳嗎？”瑪麗亞問。

“要是我一只腳著地的話，我會游的。”約根如實回答道，“不過我爸爸答應我，今年夏天他還會教我的。”

“我能夠游十步遠，不過今年我要游二十步遠。”瑪麗亞說，“我可以游到湖中很遠的地方，像我現在這樣仍然能站著。你看，現在我就游到你前面去！”

瑪麗亞身體往前傾斜，開始游起來。約根還從沒有看見哪個人游得這么快過。她的嘴里冒出許多氣泡，她像一陣暴風似的拍擊著湖水，使湖水掀起一股股的浪花。

在游出很長一段距離后，她站住了。“怎么樣，你現在有什么話要說嗎？”她問。

“棒極了，”約根說，“你真的沒有用腳支在地上嗎？”

“不錯，只是剛起步得支一下，”瑪麗亞回答道，“因為我動作還掌握得不很正確。”

約根對學游泳有些害怕，他是在擔心，這水可能會不喜歡他。有一次他親眼看到有一個男孩差一點兒被淹死。當時他心里就留下了一個十分明確的印象，水會給人帶來危險，他想盡可能對水好些，那么水也會對他好些了。

“你試一下，用一只腳著地游。”瑪麗亞說。

約根點了點頭，在撲入湖水的懷抱中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撫摩了一下湖水，這樣湖水必定會明白，即便他擊打它，它也不會認為這是一種不友好的行為。然后，他身體撲了下去，幾乎同瑪麗亞一樣快地游了起來，不過用的力氣比她還要大。他覺得，一個人在游泳時把四周的水擊得飛濺，這看上去就像是在發瘋。

“你這樣子看上去，就像游得很好！”瑪麗亞叫道，“沒人看得出，你是一只腳著地游的！”

約根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兩只腳著了地。大多數人在經過長時間的暢游后都是這樣做的。他畢竟也游了很長一段了。

“現在我們去造一座沙壘。”瑪麗亞說。

“這里的細沙子是世界上建造沙壘最好的沙子！”

他們嘩啦嘩啦地朝沙灘那里游回去。在密集的小孩中間他們找到了兩個空位置。所有的孩子都在認真地造沙壘。

瑪麗亞帶著一只紅顏色的塑料提桶，他們可以用它來做造型。

他們起先共同造了一座城堡。可是過了一會兒瑪麗亞說，每人應該單獨造一座，然后他們可以比一比，看誰造的城堡更漂亮。

約根沒帶提桶來，他干脆在附近找了個沒用的塑料桶。他們建造起來。他們在城堡圍墻上建造了塔樓和雉堞，在城堡圍墻前，他們還挖了很深的壕溝。

突然，有“敵人”朝他們的城堡沖了過來：三個大男孩從約根和瑪麗亞之間奔跑著穿過，在這兩個孩子建造城堡的地方停住，然后向這兩座城堡發起了進攻。他們在上面踩來踩去，直到兩座城堡完全被摧毀。

這一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來得太快，以致這兩個孩子都沒來得及阻止。當那些大孩子又跑開時，那里已剩下兩座城堡的廢墟了。這兩個孩子哭了起來。

“豬玀！”瑪麗亞沖著他們身后叫道，“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干？”

約根簡直弄不懂，這些大孩子干嗎老是要和小孩子作對。

約根和瑪麗亞沒有像小小孩那樣哭個不停。他們十分難過，同時也十分氣憤。那幾個男孩把他們的城堡徹底破壞掉了。

“我們現在干脆在沙子里打滾，像炸豬排一樣渾身上下都裹上沙子，然后讓湖水一直沒到脖子間。”瑪麗亞說。他們抓起一把把濕沙子開始往身上涂抹，不一會兒兩人看上去便像兩個戴了假面具的黑人。然后，他們手牽著手朝湖里蹚了過去。

“嘿，約根！”父親和母親剛好在湖外面游了一圈回來，父親叫道。

“你不想同我一起上去喝杯果汁，休息一下嗎？”母親問。

約根和瑪麗亞在水中只走了幾步，湖水便沒到了他們的脖頸處。父親和母親站在那兒，直到湖水把他們身上的沙子全部沖掉。

瑪麗亞朝她的父母那兒跑去了。約根向她許諾，待會兒如果他下水的話他再去叫她。母親取出一瓶果汁來。約根覺得這果汁的味道從來沒有這么可口過。

“現在我們就當做沙灘上只有我們一家人的樣子吧。”父親說。

“這是不可能的。”約根說。

“有可能的！”父親說，“我們來變個戲法。”說著，父親從包中拿出一只放有棉花的盒子，然后用棉花做成一只只棉花球，塞在了他們的耳朵里。

母親和父親躺了下來，一個開始讀雜志，一個看起書來。約根也躺下，并閉上了眼睛。現在真的如父親說的那樣，周圍好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沙灘上也好像只有他們這一家人了。看來，要做出一種旁若無人的樣子，這也并不難做到。不過，如果他沒興趣獨自待在那兒的話，那么他只要從耳朵里取出棉花球就行。

現在他正想獨自一人待一會兒。他干脆躺在那里，腦子里在想：這一整天最好能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或者同瑪麗亞一起去游泳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