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色漸漸渲染在靜溪鎮平淡無奇的天際。夕陽留下點橘黃色的影子，融在藍青色的天幕里。初秋的氣息里的微涼，大概還能被品出一點即將燃盡的火熱。

顧知胃痛得很厲害，借老師手機打電話給姨媽。姨媽說，要是疼的厲害，你就自己回來吃點藥睡一覺吧。

顧知去請了假，打算自己騎車回家。顧知向數學老師要了今晚會做的周測小練卷子，數學老師時萍萍笑著對她說：“加油啊顧知，保持下去，咱們鎮初中等著你給我們放衛星呢。”

顧知的胃真的很痛。它絞動著，存在感極強烈，好像成了一顆只會疼痛的心臟。顧知勉強笑笑，蒼白著臉離開。

她走到停車棚，遠遠聽到了打斗和吵嚷的聲音。是剛畢業的“許羅漢”。她開了鎖，打算靜悄悄地繞過去。正在絞痛的胃里仿佛爬出一只手，攥住她每一根神經，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劇烈地砰砰跳著。

突然，她又聽到了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顧知回頭看，透過花壇樹影看到那個略微顯得矮小的身影。他說：“楊徐不懂事，說話沒腦子。大哥們不要跟他計較。他頭上的藥看著也怪惡心的，幾位大哥也不要臟了自己的手。這樣吧，我今天替了他給各位大哥解氣，咱們下次遇到了還和和氣氣的，行不行？”

他的名字，是叫……林河吧。初一曾經同過班，初三也分到了一起。不過剛開學一周，他們沒有打過任何招呼。而且他是小痞子，是不學無術的代名詞，顧知也沒有跟他相處的想法。

顧知一直在心中默默地輕視著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們。他們虛度人生，辜負期待，隨心恣肆，幼稚而愚蠢。他們是將頭埋進沙子的鴕鳥，自以為是追求可笑的風光，卻捂住自己的眼睛，絕眼不看未來。

她聽到林河說的話，卻不由自主停住了倉皇逃走的腳步。她聽到林河說：“你還不快滾？在這兒還要惡心我們大哥嗎？”許羅漢卻讓人抓住他們兩個。四五個人圍住他們，開始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

“誰準你們兩個臭逼跟老子在這兒稱兄道弟？就你們也配啊？今天就教你們點規矩……”

顧知加快腳步離開了。

姨媽說，遇到混混不要管閑事，他們都很記仇的，以后會來找麻煩的。女孩子家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因為這些影響自己的成績。

她垂著頭看著單詞對姨媽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但直到撞見“真的”流氓混混，她才真正面臨了自己內心的選擇。

顧知倉皇離開。腦中卻不停閃現剛才林河挺直的背脊。他穿得白色體恤上有很多腳印，臟兮兮的，好像還有血。她的背上冒出冷汗，呼吸加快，手中緊緊地握住車把。

她拼著老命爬到了行政樓三樓，手上沒了輕重，拍門的聲音響徹整個三樓走廊。還好教導主任還在。她白著臉，倚著門不讓自己跌倒。喘著氣，虛弱地說：“老師，有社會人在車棚毆打我們學校同學。”

林河也不知道教導主任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平時像他這種學生，教導主任遠遠看見了也懶得管。這次卻急沖沖地跑過來，喝走了許羅漢。等到發現地上蜷的是他和楊徐，主任眼神挺復雜，像張嘴悶了一只飛蟲。

教導主任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林河，你就不能學點兒好嗎？”

林河幫楊徐撿起帽子，扣在他癩巴巴的頭上，朝教導主任笑著說：“能。主任，我以后一定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