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京城內已經到迫在眉睫的境地。

嚴格來說，柳京城屬于易守難攻的地形，山環水抱，城墻高大堅固，共有城門六座，對于缺乏重炮的扶桑軍來說，想要啃下這塊硬骨頭并不容易。

但城內卻因為多甫的叛變，出現了另一種景象。雖然被圍不到一個月，但城內已經出現了斷糧的跡象。城內的幾十萬百姓和幾萬軍人每天人吃馬嚼，只是守著城內那點僅存不多的糧食，不消十天的功夫，糧食便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半。

守軍都督毛貴清下令實行配給制，即將糧食按照人頭來進行分配，一個成年士兵每人每天的糧食不能多于2斤，雖說這個數目也不算少，足夠官兵們吃食，可每天這樣高強度的戰爭，這點東西根本添不飽肚子，再加上實行配給之后加上謠言亂傳，導致不少人軍心不穩。

一些守軍的官兵不守規矩，干脆去柳京城內的老百姓家里搶東西，導致激起了不少民變。雖說毛貴清嚴厲彈壓，也組織執法隊上街巡邏，但一股子浮躁和疑惑蔓延在柳京城每一個人的身上。

柳京城內，中軍大營房，都督毛貴清和從月城敗退下來的守將葉文峰等人正在議事。

這幾天扶桑軍持續不斷的進攻已經讓他們有些難以招架，再這么打下去的話，估摸著城破是早晚的事情。

“都督大人，咱們到底要堅守到什么時候？要是就這樣一直守下去沒有援軍的話，那我看不如趁早突圍撤了算了。”葉文峰心懷不滿地說道。

本來，在高麗這一仗是他當都督統帥轄制三軍。但月城一仗把他的部隊打了個精光，現在手底下只剩下不到二百個親兵，手里無兵無權，又是敗軍之將，自然退到柳京這個地方，只能寄人籬下、矮人一等了。

毛貴清以一副安慰的口吻道：“老兄不要著急，我已經上報中堂大人了。他回電說，援軍已經從海上派出，不出二十日便可登陸抵達。咱們只需要再堅守個二十來天，援軍到的時候再一舉反擊，收復失地、指日可待。”

毛貴清這話一出，周圍的將領們都面露喜色，相互安慰起來。

“這下可好了，援軍一到，咱們就能反擊了。”四下的部將面露喜色，歡歡喜喜討論著。

葉文峰聽后冷笑一聲，“毛大人在說笑吧，海路早就被扶桑海軍封鎖了，自打高升號被襲擊過后，這海路就一直是扶桑海軍把持。拿什么派遣？我這里倒是有中堂大人的密電，要不要我讀給大家聽聽？”

“中堂大人的密電？”“中堂大人有什么指示？”“是啊，你快念來給我們聽聽。”

眾人又依次豎起了耳朵，睜大了眼睛。說到底，他們雖說是朝廷軍隊，但終歸是屬于中堂大人。

葉文峰拿出密電道：“這是我在臨撤月城之前，中堂大人他老人家給我的命令。電文很簡單，只有四個字：‘待機而行’。”

眾人一陣摸不著頭腦，聽不懂是什么意思。

葉文峰繼續侃侃而談道：“這四個字看似簡單，但卻蘊藏著很大的學問。什么叫待機而行？那就是讓我們見機行事。”

見眾人還是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葉文峰干脆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中堂大人的老部下，虛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中堂大人他老人家在朝廷能夠立足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咱們這些個手底下的弟兄？有中堂大人在，朝廷里就有說話的機會，丟了地盤留著軍隊，中堂大人還有說話的分量，到時候天大的事情他老人家替咱們頂著。”

“但要是咱們在這里戰個死傷殆盡，圖個什么？到時候丟了軍隊中堂大人說話沒分量，咱們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葉文峰一陣口沫橫飛，說的大家竟然有些心動。眾部將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咋一聽還是覺得有些道理。

見此情形，葉文峰知道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他繼續說道：“高麗只不過是番屬，又不是咱們自己的地盤，丟了就丟了，關咱們半點屁事。”

毛貴清一聽氣憤不已，拍著桌子怒斥道：“葉文峰，你休要蠱惑軍心。”

葉文峰卻絲毫也不忌憚，針鋒相對道：“毛都督，如果不撤，等待弟兄們的只有死路一條。你是不是要把弟兄們帶上絕路？”

“亂我軍心！”毛貴清被徹底激怒，大喊一聲道：“左右，進來將葉文峰給我拿下！”

門外魁梧的戈什哈一聽此令，當即揮刀進入，氣勢洶洶將葉文峰拿下。

毛貴清余怒未消，手一揮道：“拖出去，砍了！”

說完，他便轉身背過去，不愿意去看。營內一片大亂，部將們紛紛上前阻攔求情。

一旁的副將陳貴一看，便上前揮手示意戈什哈退下，他走到毛貴清身邊道：“都督大人，葉大人也是為兄弟們著想，一時間說錯了話，不要動怒。”

毛貴清一言不發，但明顯怒氣已經減少了不少。

陳貴見狀，又對葉文峰道：“葉大人，還不趕快給都督大人賠個不是？”

葉文峰見毛貴清動真格的了，便只好上前說道：“都督大人，剛才我說錯了話，還請你饒了我這回。”

見葉文峰已經服軟了，毛貴清有了臺階下，便不再追究，他擺了擺手，門外的兩個戈什哈便退了出去。

葉文峰癱坐在了椅子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毛貴清冷著臉走過來，厲聲對眾人道：“從今日起，誰若再言棄城撤退，殺無赦！”

“標下遵命！”部將們起身拱手道。

……

對面，八里地之外，一張日出光芒的軍旗下，站著一個身材消瘦，穿著新式軍裝的老人，他便是扶桑陸軍中將，此次進攻柳京的總指揮官：乃木希典。

乃木希典舉起望遠鏡看著遠處城墻上的動靜，柳京城所有情景都一覽無余，看到城墻前挖開的戰壕，以及城墻上來回游走金國士兵，心里有了十分的計較。

三個月，乃木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從登陸高麗開始，再到買通多甫，一路勢如破竹。如今，三千里江山大半已收入囊中，只要拿下柳京，他們便可揮師西進，兵臨金國城下。

作為維新時期成長起來的軍人，乃木對于國家發展有著切身的體會，帝國要想發展，必須要攫取大量的資源，而臨近的金國則是他們最理想的目標。

金國腐朽不堪，軍隊渙散，空有一個大國的殼子，但他們畢竟是一個大國，自古以來，扶桑都一直以仰視的態度來觀察著這個鄰國，鮮有過挑戰。

因此，這一仗是扶桑的國運之戰，務必全力以赴。

“司令官閣下。”一個身材魁梧、留著八字胡的青年軍官走了過來。青年軍官身材魁梧，腰桿挺得筆直，腰間挎著一把騎兵刀標明了他的騎兵軍官的身份，領章的中佐軍銜雖然不高，但在他這個年齡卻是實屬罕見。

乃木轉頭道：“秋山，部隊準備就緒了嗎？”

“哈衣。”秋山好古答道：“炮兵已經準備就緒，騎兵的攻擊部隊也完成了準備。”

乃木希典放下望遠鏡，看著霧靄之中的柳京城，語氣不大但堅定地說道：“那就發起總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