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湖居聽書:晚清故事十六則
- 上海圖書館
- 6417字
- 2019-02-28 16:49:10
割耳朵小創惡霸
清朝道光年間,有個四川人,姓周名武,起初略略知道幾套拳腳,在江湖上賣解糊口,后來遇到一個名師,才學成了絕大的本領。
一天,路過沙市鎮,因為缺少盤費,不得已拿了一套賣解的家伙,在一個火燒過的廣場上,獻幾套拳棍,想要觀眾舍些銀錢。不料忽然來了兩三匹高頭大馬,上面坐著幾個兇眉惡眼的漢子,中間一個穿著一件湖色縐紗夾長衫,上套一件天青緞馬褂,一條油松大辮,挽成一個大結,在馬背上晃動,一頂小帽子,卻有一半合在額角上。只見這人倒也生得唇紅齒白,不過一雙眼睛兇惡得很。他那馬跑在頭里,其余幾個人,像是護衛他的一般。他一馬當前,跑到周武圍場邊,向著眾人高聲叫道:“這種武藝,哪里可以騙人家的錢?你們誰出錢,誰便是和這賣解的同黨,仔細少爺來和你們算賬。”這人說完話,便把鞭子在馬身上抽了一下,那馬便撒開四個蹄子潑剌剌地疾馳而去。那些跟隨的馬匹,也都吆吆喝喝,追了上去。一會兒,這幾匹馬都跑得無影無蹤。幾句話不打緊,那些四圍瞧熱鬧的聽了,兀是像發瘋般,一聲吶喊,便都四散奔逃,好似逃遲了一步,就要大禍臨頭的一般。霎時間便依舊現出一片廣場,中間只剩下周武一人呆呆地站著。

周武眼睜睜地看那一班瞧熱鬧的人溜之乎也,只得忍氣吞聲,收拾收拾刀槍,裝入木箱,背上肩頭,回身來找客店。幸喜自己一路而來,還剩得幾兩銀子在腰包里,也不愁一兩天的吃用,且待打聽得這馬上的少年是個什么東西,再作道理。大凡一個人有了錢,膽量自會壯些,周武當下絕不躊躇,掮了木箱便走,才走過一條街,便見一家招商客店,大門上一方橫額,上寫“順興店”三個大字,左右兩塊長方形的招牌,右邊寫的是“安寓客商”,左邊寫的是“代辦酒席”。周武瞧了這家客店,地方也還清潔,便大踏步走了進去。進門靠右手,便是一間賬房間,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兒,正捧著一個水煙壺在那里吸水煙。周武便把肩上的木箱輕輕地放在地下,再向那老頭兒拱了一拱手道:“請問老丈,這里還有空屋子沒有?”那老頭兒聽見了周武的聲音,便抬頭向周武打量了一眼,問道:“你是不是適才在那火燒坪上賣解過的嗎?”周武見他認識自己,倒覺得詫異起來,忙應道:“不錯,老丈適才難道也在那里瞧熱鬧嗎?”那老頭兒搖頭道:“老漢適才并不在場,不過你到這沙市鎮上來,也應當打聽打聽明白,常言道‘毒龍難斗地頭蛇’,你怎么會把這里的一位太歲得罪了呢?”周武聽了這話,忽然想到了適才在馬上的那個少年,心里不免動了一動,道:“老丈這話怎講?小子到這沙市鎮上來,還不到半天工夫,哪里就會得罪了人?”那老頭兒便搖頭道:“你這個人枉為也在江湖上走走的,難道江湖上有個拜碼頭的規矩,你還不知道嗎?你到沙市來,便該打聽這沙市是誰的碼頭?在沒有賣解之先,該去拜一次客;賣下來的錢,也應當劃一部分出來孝敬孝敬,才是正理。如今,你這許多規矩都沒有做到,人家自然要和你搗蛋了。”周武聽了,不禁連連點首道:“請問老丈,此人是不是年紀很輕,皮膚鐵青的一個削骨臉嗎?但不知他姓甚名誰?還望老丈指教!”那老頭兒道:“一些也不錯,此人姓尚,叫作尚三虎。他自己原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領,不過他家里養的鏢客有幾百名,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周武心里盤算了一會,便有了主意,當下也就催促那老頭兒道:“老丈這些話,過一會子再談吧,此刻小子急于要落房間,準備把肚子填飽了再作道理,就煩老丈指點小子去房間里休息吧。”老頭兒道:“尚三虎在沙市鎮上,差不多便是小皇帝;誰敢和他違拗,誰便是和自己的小性命作對。適才因為你沒有到他那里去拜碼頭,所以派了幾個手下的人到我這里來說,如此這般一個賣解的漢子,他要是投宿到客店里來,無論哪家都不準收留。誰收留了,便和誰算賬。所以我這里即使有了房間,也不能容你安歇,我看你還是趕緊離了這沙市鎮的好,要是趕不上別的碼頭,便在破廟里面,或是樹林底下,都可以安歇;比較在這沙市鎮上,和尚三虎作對,都覺得安穩些兒。”周武聽那尚三虎如此無理,不禁心頭火發,便氣吼吼地道:“好,好,他既是和我作對,我就找他去。”說罷,也就撇下那老頭兒,背起木箱,回身便走。及至出了順興店的大門,卻又哎喲了一聲道:“不對啊,適才懊悔沒有把尚三虎的家里問明白了,此刻要找他去,不知道他家住哪里,也是沒用呀!”周武這時心里一躊躇,腳步便慢了起來,正在心口相商的時候,忽地斜刺里來了一個像當差模樣的人,向周武請了一個安道:“家爺有請。”周武見了這人,暗暗點頭,想:“那尚三虎,果然放不過我,居然選派了一個當差的來請我,打量我不敢去嗎?真太小覷人了,我此去第一層便可把他教訓一陣,第二層也可顯得我不是膽怯。”當下便向那當差的道:“好啊,我就跟你走吧!”于是當差的在前,周武在后,轉彎抹角,走了也有半個時辰,才見一帶白圍墻,中間兩扇挺大的黑漆墻門。那當差的便指點與周武看,道:“到了,就是此間。”周武留心一瞧,果然名不虛傳,是個土豪的家,那氣概十分雄壯。正打量之間,早已進了大門,只見大門里面一色青衣小帽,站著十幾個當差的,那引導周武的便吩咐道:“這位就是爺教請的壯士。”那十幾名當差的聽了,忙紛紛向周武請安,弄得周武反糊涂起來,心想:“怎么那尚三虎前倨后恭?哦,大概他還要鬧什么玩意兒,丟我的臉,有意這么安排的,打量我還懼怕了不成。”

大門里面,便是甬道,周武隨著那當差的只管往里走。甬道盡處,便是一個月洞門,里邊種著幾十竿竹子,甬道在竹子中間穿了過去,里面三間敞廳,四面一色的紗窗,那竹葉映在紗窗上,都變成了綠顏色。當差的便引周武在這敞廳上坐下。周武這時卻也忍耐不住,便向那當差的道:“我要找尚三虎說話呢!”當差的道:“正為壯士找尚三虎,所以小的特地來奉請的啊!壯士且請寬坐在這里,待小的去請家爺。”說罷,便匆匆地走了。周武沒奈何,只得在敞廳上耐心等候。等候了好一會兒,忽聽到橐橐的腳步聲,周武怕是尚三虎來了,忙定睛細看,卻見一個六十多歲白胡子的老頭兒走了進來,堆著滿臉的笑,向周武彎腰說道:“家爺有請,待小人在前領導。”周武聽他的口氣,才明白這老頭兒也是一個當差的,當下卻又不肯跟了他就走,便喚住了那老人問道:“我在此地等了好半天了,你家主人怎么不出來敘談?卻橫也有請,豎也有請,難道這客廳上會客倒不好,反要到臥房里去不成?”那個老頭兒見周武忽然又不肯進去,便忙賠笑道:“只為家爺有病在身,不能出來迎接,只得有屈壯士進去敘談了。”周武聽了這話,丈二長的和尚,簡直是摸不著頭腦起來,暗想道:“這樣說來,他家的主人,又有些不像是尚三虎了,正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可是自己既到了這一個地步,就是龍潭虎穴,也得去窺探一遭。”便道:“好,好,請你引導吧!”當下兩人果然彎彎曲曲,穿過了許多房屋,才走到了最后一進,那老頭兒便搶上一步,把門簾揭起,讓周武走。周武便跨了進去,卻見里面陳設的東西,十分精致,正是說不盡的寶鴨香溫、金猊春暖。周武四下里一望,卻靜悄悄地不見有一個人影,心里不禁十分詫異。正要啟口動問時,只見那老頭兒把手指了一指道:“請壯士到里邊坐,家爺在里邊那一間屋子里呢。”周武依言,從一口大玻璃廚后面轉了過去,只見有一個少年,病在床上,形態十分憔悴。周武打量那少年時,覺得和尚三虎面貌完全不同,正在心中盤算,只見那少年連連在枕上叩首道:“小弟姓江名煥文,為了一件極危險的事情,素仰老哥是位好漢,所以請老哥來,求老哥搭救則個。”說時那引導周武到里邊來的老仆,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原來這江煥文是個真正的公子哥兒,他的老子喚作江猛,在襄陽當過好幾年的總兵,后來又升了提督,幾十年宦囊積蓄,著實多了幾文,所以在沙市鎮上蓋了一座房屋,卸任回來,便在這屋子里頤養天年。這江猛在五十歲的一年,才生下這位公子江煥文來,晚年得子,自然格外溺愛。那江煥文到了十幾歲的時候,有了知識,覺得自己是個將門之子,如若不學幾手拳腳,未免辱沒了門楣,便要求他老子替他聘教師習武藝,他老子勉強選了一個教師,在家里教江煥文一些容易的武藝。當時,江猛的意思不過是這么敷衍他兒子的,請來的教師,哪里會有高明的本領?越是沒有本領,越是會拍人家的馬屁。他們只顧巴結飯碗,恨不得把江煥文捧上三十三天才好,一面便在江煥文跟前,說江煥文把師傅的衣缽都傳授去了;一面又在江猛跟前,說少爺怎樣的一學就會,一會就精,敷衍得江猛和江煥文父子倆,只是張開了牙齒笑。讀者試想,這樣學來的武藝,還有一個高明的道理嗎?不久江猛死了,江煥文料理家務要緊,也就沒有工夫再習拳棒,便把請的教師都辭退了。

那尚三虎和江煥文原是個世仇。因為尚三虎的父親尚得標,在江煥文的父親江猛手下,當過把總的。有一次江猛因為尚得標弄錯了一件公事,把他拖翻在地,打了四十軍棍,并且還把他的前程都參革了。尚得標沒了差事,便到四川投入會黨,居然在會黨里當起頭目來。后來尚得標死了,他兒子尚三虎便繼承了他老子的職務;不過記起他老子當初被江猛打那四十軍棍之仇來,便全家搬到沙市,想替他死去的老子報仇。一時只恨無從下手,便從培養勢力方面做起,開堂散票,居然也聚集了不少的無賴,專等機會,便好和江煥文算賬。
一日,事正湊巧,尚三虎居然借了一點事情,不由分說把江煥文打了個半死,總算出了一口氣。江煥文遭了這頓毒打,調治好久,只還是瘦骨支離,起床不得。那江煥文在床上,卻是咬牙切齒,定要報那尚三虎的仇,吩咐家里的人,快去物色幾個武藝高強的好漢來,準備大大的和尚三虎廝殺一場。
這天老仆江義帶了另外一名當差的,替江煥文在藥鋪子里撮了藥回來,打從那火燒坪旁邊經過,湊巧周武在那里賣解,江義便挨在人叢里瞧熱鬧。他見那周武的一拳一腿使出去都很有勁,當下覺得這周武是經過名師傳授的,若不是路上缺少盤川也絕不肯獻本領給許多外行人瞧,便不由得心中盤算:“若得此人肯與我家小主人出力,那尚三虎便合該倒運了。”正在這么胡思亂想時,湊巧那尚三虎拍馬而來,因為周武沒有拜碼頭,惹動了尚三虎的氣,便在馬上高聲喝住那些看熱鬧的,不準給錢與周武,眾人果然懼怕尚三虎,便一哄而散。江義看在眼里不禁十分暢快,覺得尚三虎激怒了這賣解的,這賣解的決計不肯甘休,我們小主人的冤仇可以趁在里面一同報復了,當下也就閃過一旁,叮囑那同去的當差的道:“你跟在這賣解的背后,看他落在哪家客店里,便立刻跨進門去,向那賣解的說是我們少爺有請,務必死拉活扯的把他請到我們家里來,和我們少爺當面談談。”那當差的答應了,江義便急急忙忙回家報告江煥文。說也可笑,周武這時垂頭喪氣,只知道去找尋客店,想不到背后有這么一個當差的跟著,及至和順興店掌柜的說了一會尚三虎的事情。掌柜的因為不肯得罪尚三虎,所以沒有把房間借給周武,卻勸周武趕快離開沙市,免惹是非;周武聽了,勃然大怒。這些情節,那當差瞧在肚里,瞧得一明一白,暗想此時若不上前奉請,萬一這賣解的離開了沙市,自己回去,如何交代江義。所以趁周武出了客店大門,便趕忙搶步上前,說了一聲家爺有請,滿心以為周武或者還要推托,哪知周武誤會是尚三虎請他的,所以竟毫不推辭跟了便跑。及至內室里見了江煥文,江煥文便在枕上連連叩頭,累得江義也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周武見了這般光景,摸不著頭腦,只是頓足道:“這算什么?這算什么?”一手便把江義扶起,又回身向江煥文道:“不要鬧虛文了,有話快說。”江煥文才把以前自己受尚三虎欺侮的那一番情節說給周武聽,末了,便哭著要求周武替他報仇。周武望了江煥文一眼,覺得推辭不得,只得一口答應。江煥文見周武答應了,真是喜出望外,便教快些預備酒席。

不多時,那些當差的七手八腳,調開桌椅,山珍海錯,堆了一桌子。周武也毫不客氣,坐在首席,狼吞虎咽,飽餐了一頓。飯罷,周武、江煥文談了一會,看看天色將近二更時分,四下人聲都寂靜了,周武便霍地跳起身來道:“是這時候了,不免到尚三虎家里去走一遭。”說著,便教江義在適才帶來的那木箱里,揀了一身夜行衣服出來換上,腰間插了一把單刀。江煥文見周武要到尚三虎家去,心里不禁又驚又喜。喜的是,此去可以替自己報仇雪恨;驚的是,尚三虎家里著實有幾個奇才異能之士。恐此去萬一有什么差錯,自己便實在有些對不起周武,只得小心翼翼地說道:“此去須要留神!那尚三虎家,就在這沙市鎮向西一條市街盡頭的地方。尚三虎家里的房屋,十分高大,四面都是河,白天把吊橋放下,晚上便吊了起來。過了吊橋,便是一帶圍墻,那圍墻也有一尺多厚,像城墻般。四面居然就有四座敵樓,晚上便有人在那里按著時辰,鳴金擊鼓……”周武不等江煥文說完,便截住了他的話頭道:“是了,只要知道尚三虎那廝家里的方向,便不會再趕錯道路了。至于尚三虎家里護莊河怎樣闊、圍墻怎樣厚,都不必去管它,任憑它銅墻鐵壁,我有本領可以把它踹成平地。”說罷,便辭江煥文、江義主仆走出室外,只聽那周武說了一聲“我去去就來”,人早已躥上了屋脊,晃一晃便不知去向。那時正值八月中旬,月色皎潔,江煥文主仆兩人,看得真切,不禁點頭贊嘆。

且說那周武一路穿墻越屋,出了沙市西街,那尚三虎的莊子,已經望得見了,果然建造得十分堅固,四面的護莊河,就有二丈多寬。天邊一輪明月,映在水面上,只見白茫茫的一片。周武到了河邊,絕不躊躇,只縱身一跳,便跳了過去。周武留神細看,見那所屋子,確是高大異常,心里呸了一口,想這小子好威風,只要瞧他蓋的屋子,就知道他在這沙市鎮上,儼然如小皇帝般。自己此來,正好儆戒儆戒他。倘若這廝從此覺悟了,改過自新,做個好人,也未嘗不是地方之福咧。他正在這么想,身子卻早已到了那高樓的屋上。只見他在屋檐上使了一個鷂子翻身的招式,上半身便從瓦楞里倒掛下來,留心窺探時,只見樓上兀是燈燭輝煌,那白天看見的尚三虎,卻科頭跣足,坐在一只虎皮交椅上。周武見了不由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便從腰間掣出刀來,就倒掛的形勢,雙足一蹬,身體早已到了屋子里。那尚三虎見廊檐上飛下一個人來,手中又執著明晃晃的單刀,心里就知道不好。幸喜他自己是練過把式的,正當千鈞一發之時,便隨手提起了那把虎皮交椅,權當兵器,來招架周武的單刀。被周武的刀尖輕輕地一挑,那把交椅在尚三虎手里,便把握不住,早一聲響亮,飛出去有五六尺遠。尚三虎見不是路,便一個箭步,想搶出門去喊救,只聽周武說聲:“哪里走?”飛起腿來,在尚三虎腰眼里著了一下。尚三虎也就站立不穩,撲通一聲,便仰面朝天躺了下去。周武哪里肯放松一步,趕上前去用腳踏住了尚三虎的前胸,喝了一聲道:“你認得你老子就是今天在那火燒坪上賣解的嗎?今天受了你這廝的羞辱,晚上來,不為別的,只借你兩只耳朵用用,好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周武說罷,便手起刀落,把尚三虎左面一只耳朵,血淋淋地割了下來,用刀尖挑了,向尚三虎臉上晃了一晃道:“告訴你這小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武便是。此刻住在江煥文家里。我今天割了你兩只耳朵,你要是好漢,不妨來姓江的家里找我。我這番來,一來是報白天火燒坪上之仇,二來便是替江煥文捎一個信給你,教你往后不要小覷了姓江的。”說時便想再來割尚三虎右邊的耳朵,那刀鋒離開皮膚不滿一寸,眼看就要割將下去了,冷不防背后颼颼一陣冷風。周武便知道這是暗器,忙低下頭來,原來是一只金錢鏢。周武見了這鏢,知道尚三虎手下的那些打手,必然得了信息,所以前來救應,便撇下尚三虎,回身來準備廝殺。只聽得院子里人聲鼎沸,那燎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一個穿著密門紐扣、短衣窄袖,手里拿著一根鐵棍的人,早搶入屋子里,掄起鐵棍,使了一個五雷蓋頂的招式,向周武頭上打來。周武忙用刀架住,兩個人一來一往,便在屋子里戰了有四五個回合。周武這時心里嫌這屋子里地方太小,不能施展生平的本領,況且自己此番來,只要給一點苦頭給尚三虎吃,便算目的已達,要是這么廝殺起來,他們人多,究竟眾寡不敵,不如覷個機會,走為上著。當下便覷準了那人的破綻,晃了一刀,趁那人招架時,便跳出門去,翻身上屋,三跳兩縱,早就翻過了四五重屋脊,又跳出了尚家莊的圍墻,瞧不見后面追趕的,便跳過河去,回到江家歇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