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域丹心:第七批援藏干部人才的心路故事
- 本書編委會編著
- 3627字
- 2019-01-10 17:46:10
“值班廳長”的援藏情懷
公安部援藏干部
西藏自治區司法廳廳長劉振偉

在西藏的政法系統,好多同志稱呼我為“值班廳長”。我2010年來到西藏,從第六批援藏干部延續到第七批,在雪域高原工作六年了。這六年來,我擔任過西藏自治區公安廳副廳長和自治區維穩指揮部辦公室副主任,除去下到基層一線執行任務,所有的時間基本上都在帶班、值班、加班,算下來得有500多天。在西藏的日子里,我沒休過年假,每年回家的天數不超過25天;可是,我在阿里、那曲帶隊執行任務,卻一住就是三個月。
我妻子都已經習慣了一年到頭看不見我的日子,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了。2011年她突發心臟病住了院,她都不肯告訴我。直到她被推進ICU進行搶救,負責搶救的醫生才撥通了我的電話。可是當時,我正在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慶典安保工作的第一線。我拿著電話,聽到醫生在那邊說:“我知道你在援藏。你妻子不讓我們打電話找你,怕影響你工作。我告訴你一聲,她正在ICU搶救。我們一定會盡力,你放心吧。”
小家顧不上,為的就是要顧“大家”。
西藏自治區的特殊性不言而喻,從我進入自治區公安廳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民族團結、社會穩定是自治區的頭等大事。從自身的工作出發,我的理解是,要想把這件頭等大事辦好,就要依法治藏,用法律的利劍保護全社會。邊疆民族地區很多問題比較敏感,但是不能因為敏感,就不作為。只要依法處理,善用政策,規范程序,關鍵時候敢于亮劍,敢于執法,不法分子就會受到震懾。
2014年3月,自治區政府接到陜西省咸陽市政府一起涉藏傳銷事件的緊急通報。當時正值全國兩會,自治區黨委、政府有關領導緊急部署,安排由我牽頭,教育廳、民族宗教局有關人員共7人飛到咸陽進行處置。
到了咸陽,當地公安部門看見我們就像見到了親人。他們在當地已經進行了多日的調查取證,也已經具備了對傳銷團伙的打擊條件,但是,由于很多成員來自西藏,他們有些躊躇,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處理。
我到了咸陽,只有一個意見:依法處理。對于傳銷頭目堅決依法打擊;對于不明真相、被蒙騙甚至被誘拐進入該組織的,要營救、帶他們回家。
在當地公安機關的配合和協助下,我們很快端掉了這個龐大的傳銷團伙。由于涉及人員較多,工作難度非常大,憑借多年的公安工作經驗,我先對參與人員進行甄別分類,將參加傳銷組織的青年化整為零,帶著藏族同事一一和他們談話。在交談中,我們得知,這些青年大多來自西藏的偏遠地區,文化水平偏低,對于改善自己的生活現狀有需求,但是對于外面的社會并不了解。他們中很多人是第一次走出西藏,對傳銷等非法組織沒有戒心,比較輕易地被蒙騙了。我們向這些年輕人講解法律政策,告知他們傳銷的危害性和欺騙性;同時,在西藏的各部門同事聯系到他們的家人,家里也給他們打來親情電話,勸他們早日回家。在咸陽的這些日子,他們吃不好、睡不好,遠離家鄉,語言不便,還被限制人身自由,傳銷頭目向他們許諾的“一夜暴富”也根本沒有到來,很多人早就想家了。經過我們疏導勸解,青年們一一主動返鄉。
近年來,隨著西藏經濟生活的日益繁榮,很多經濟犯罪也盯上了西藏。有些犯罪分子還以為這里是“荒蠻之地”,“天高皇帝遠”,妄想在西藏為所欲為。我曾經在北京市公安局當過8年基層刑警,在公安部經保局金融處、經偵局證券犯罪偵查處、政治處工作15年,辦理偵破大小案件上百起,其中不乏有在全國頗具影響的重特大經濟犯罪案件,來到西藏后主管經濟犯罪案件偵破工作。對付這些犯罪分子,我真的很想說,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從2010年援藏起,我組織指揮偵破了2010年西藏首例POS機套現案、2013年西藏首例虛開增值稅發票案等一系列重特大經濟犯罪案件。
2012年3月,那曲恰聯皮革制品公司、日喀則東盛皮革公司、隆祥絨毛制品有限公司等十幾家公司像事先商量好一樣,在西藏多個地區注冊成立,并迅速取得了一般納稅人資格。這些公司有一個共同點:從事皮革貿易。
要從事皮革貿易,經營者就得先從當地老百姓手里購買牛羊毛皮,再以原材料或加工品的形式出售。經營皮革貿易的公司要實現經營額增長,必須要經歷一個較長的周期。然而,出人意料的是,2012年3月注冊的這些皮革公司,在很短的時間內都以一種爆發式的產值和貿易額增長“脫穎而出”。
當年6月,公安部、國家稅務總局將一封匿名信轉到西藏自治區公安廳、區國稅局,這封匿名信隨后又被轉到日喀則地區公安處經偵支隊。這封匿名信舉報稱,當地的東盛等皮革公司可能存在利用國家稅收優惠政策虛開農副產品收購發票和增值稅專用發票的偷稅行為。隨后,在那曲、拉薩等地也出現了類似現象。
在初步了解情況后,2012年8月底,我們公安機關聯合稅務部門搞了一次針對發票的市場檢查。通過這次檢查,我們能初步確定這19家公司分別由兩個犯罪團伙成立,共計虛開農副產品收購發票7.8億元、增值稅專用發票6億元,給國家造成稅款流失1億多元。
2012年8月30日,“8·30”專案組正式成立,由我牽頭,來自西藏自治區公安廳經偵總隊和拉薩、那曲、日喀則公安處的優秀民警被抽調到拉薩統一辦公。專案組的目標是直搗犯罪團伙老巢。
在辦案過程中,我們調查發現,這19家公司均是“空殼公司”,采取虛構業務方式“經營”。實際上就是:不法分子先非法購買一些農牧民的身份證復印件,通過這些“身份”將毛皮賣給自家公司,再拿著這些交易清單到當地稅務部門虛開農副產品收購發票。不法分子利用國家對農副產品收購返還一定稅款的優惠政策等方式牟取暴利。
事實調查清楚后我們就開始對這些公司的法人代表進行控制。但是找到人之后又讓我們吃了一驚。這些所謂的“法人代表”有很多都是農牧民,有的一輩子都沒有出過縣城,一一調查下去,發現他們都是“替”人開的公司。似乎案件陷入了死胡同,但是很快,我們又調整思路,從這些空殼公司的賬戶入手深入調查。在查看它們的賬戶中我們發現,這些不法分子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一筆資金往往會被轉上幾十次,從西藏到河南、從河南到廣東、從廣東到河北……我指示辦案民警,別怕費事,就是要按“賬”索“人”。沒多久,犯罪嫌疑人就浮出了水面,最后被我們成功抓獲。在2014年,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這一團伙做出了判決。
這個案件很典型,犯罪嫌疑人是一群職業從事虛開發票犯罪的團伙。從內地到邊疆地區,不法分子利用優惠政策進行犯罪,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我們能耗時兩年輾轉17個省市取證偵查,最終讓他們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2015年5月,在公安部的協助下,一名潛逃并藏匿在柬埔寨的犯罪嫌疑人被抓捕歸案。從“8·30”專案立案至今,西藏沒有再出現大規模集中虛開發票犯罪案件。整個辦案過程我堅持一查到底,多次回絕了方方面面的人情關系和送禮。同時,我也深感依法治藏是保證西藏自治區繁榮穩定的大前提,我這個公安戰線的老兵既然堅守在這個崗位上,就責無旁貸。
在西藏工作,維穩是頭等大事。2011年,我負責組織公安廳首批駐村工作任務。在各方面條件都很艱苦的昌都地區江達縣,我用半個多月的時間跑遍了全部駐村點,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區翻山越嶺,行程7000多公里。我同當地縣、鄉、村干部群眾召開座談會,聽取他們的意見和需求;和駐村的民警談心,引導他們開展工作,幫助他們解決后顧之憂。2013年3月,墨竹工卡縣一處礦區發生嚴重山體滑坡。我根據公安廳黨委的安排,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參與指揮救援。連續5個晝夜,住在臨時搭建、四面透風的帳篷里,強忍著每分鐘150次心率的高原反應,堅持在一線協調公安民警和消防官兵搶險救災。2014年,我被派到阿里參加“塔爾欽”轉山轉湖安保工作。在3個月的時間里,我和同志們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無人區日夜兼程、風餐露宿,走遍了阿里的每一個公安檢查站。我被在那里忠于職守、不畏艱難困苦的執勤民警們深深地感動了。我到了西藏后知道,阿里是萬山之宗,萬水之源,到處都是神湖,像寶石一樣漂亮。但是有的湖水能喝,有的就不能喝,因為礦物質多,甚至還有毒。有些檢查站邊上就是湖,但是湖水卻不能喝。很多檢查站的民警們日常喝的都是幾十公里外雪山融化的雪水。雪水里面有很多微小的蟲子,許多民警都是在帶病執勤。有的檢查站設在無人區的山腳下,把守著山口半年見不到一個人,只有游蕩的野狼與他們做伴;暴雨經常淹沒了道路,補給送不上來,每天只能以泡面和糌粑加雪水果腹,但他們卻以苦為榮、苦中作樂,無怨無悔。我常想,是什么樣的精神支撐著他們。我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老西藏精神”的耀眼光芒。在他們面前,我不是領導,我就是他們的戰友,他們是我最可親、可敬的朋友。
來到西藏公安廳工作,至今已6年。我從公安部經偵局的副巡視員成長為如今西藏自治區司法廳廳長。我的工作也得到了眾多肯定。6年來,我也親眼看到了西藏巨大的變化。自治區八屆四次全會以后,提出了10項有針對性的維穩措施,都落實得非常好。現在西藏的維穩工作不僅走在藏區的前列,而且走在全國的前列。
援藏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援藏更是一種最深沉的情懷。我希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傳遞出援藏干部對西藏的無比熱愛,詮釋出援藏干部積極參與平安西藏、小康西藏、和諧西藏建設的“主人翁”形象,在援藏工作的卷帙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