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焚書·上(中華經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譯)
- (明)李贄
- 6590字
- 2019-10-09 17:27:31
復京中友朋
【題解】
本文于萬歷十五年(1587)寫于麻城。京中友朋,當指李世達。《耿天臺先生全書》卷一《耿子庸言》的附錄《輯聞》中,收有李世達的兩段言論,內容與本信開頭所引大致相同,據此,可知此信是寫給李世達的。李世達(1533—1599),字子成,號漸菴,晚年更號廓菴,涇陽(今陜西涇陽)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歷官戶部主事、南京太仆卿、山東巡撫、右僉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刑部尚書、左都御史等,卒謚敏肅。《續藏書》卷一八、《澹園集》卷三四、《續澹園集》卷一〇、《明史》卷二二〇、《明史稿》卷二〇四、《明書》卷一三三等有傳。據《明神宗實錄》卷一七一載,萬歷十四年(1586)李世達升為南京吏部尚書;又卷一八六載,萬歷十五年轉為南京兵部尚書;卷一八七載,萬歷十五年召為刑部尚書。耿定向在《輯聞》中稱李世達為“太宰”,太宰是古代官名,后世一般用以通稱吏部尚書,由此可知李世達給李贄寫信當是在他任南京吏部尚書之時。而李贄的這封回信稱其為“京中友朋”,則應在李世達改任刑部尚書抵達北京之后的萬歷十五年。這時正是李贄與耿定向論戰之際,李贄針對李世達來信中所涉及問題,又一次給以論辯與駁斥。特別是“圣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的命題,顯示著李贄獨特的反封建壓迫,反傳統思想,富于民主思想的啟蒙色彩。
來教云[1]:“‘無求飽’[2], ‘無求安’。此心無所系著[3],即便是學。注云[4]:‘心有在而不暇及。'[5]若別有學在,非也。就有道則精神相感,此心自正,若謂別出所知見相正[6],淺矣。”又云:“‘茍志于仁矣,無惡也。'[7]惡當作去聲,即侯明撻記[8],第欲并生[9];讒說殄行[10],猶不憤疾于頑[11]。可見自古圣賢,原無惡也。曰‘舉直錯諸枉’[12],錯非舍棄之,蓋錯置之錯也。即諸枉者亦要錯置之,使之得所,未忍終棄也。又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13]只此一親字,便是孔門學脈[14]。能親便是生機[15]。些子意思[16],人人俱有,但知體取[17],就是保任之擴充之耳[18]。”來示如此,敢以實對[19]。
【注釋】
[1]來教:對他人來信的敬稱。
[2]無求飽:與下句“無求安”,語出《論語·學而》,原文是:“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這里是要說明“此心無所系著,即便是學”的道理。
[3]系著:牽掛,依戀。
[4]注:指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
[5]“心有”句:意為心有所在而無暇顧及其他。朱熹的《論語集注·學而》原文是“志有在而不暇及也”。
[6]“若謂”句:意為若說另外提出見解相請教。知見,見解,見識。
[7]“茍志”二句:語出《論語·里仁》,意為假如立志實行仁德,就能做到沒有什么可被憎惡的。茍,真心實意。惡(wù),憎惡,討厭。
[8]侯明撻記:語本《尚書·益稷》,原文是:“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意為用射侯之禮明確地教訓他們,用棍棒鞭打他們,從而警戒他們使之牢記不忘。古代統治者以射侯之禮區分善惡,不賢的不能參加射侯。射侯,用箭射靶。侯,箭靶。明,顯明,表明。撻,打。記,記住。
[9]第欲并生:語本《尚書·益稷》,原文是:“欲并生哉。”意為只是讓他們改悔上進。第,但,只管。生,《說文》:“進也。”這里是上進的意思。
[10]讒說殄(tiǎn)行:語出《尚書·舜典》,意為讒毀的言論和貪殘的行為。殄,貪殘。
[11]猶不憤疾于頑:意為(賢者)對于這種愚蠢的人還是不會憤怒、憎惡的。頑,愚蠢。這里指愚蠢的人。
[12]舉直錯諸枉:語出《論語·為政》,意為把正直的人提拔起來,放在邪曲的人之上。舉,提拔,選拔。錯,通“措”(cù),放置,安置。枉,邪曲,不正派。
[13]“大學”三句:語出《大學》。意為大學的根本宗旨,在于彰明光明、完美的德性,在于用這種德性去除舊布新,使人民成為新人。明明德,見《答周若莊》第一段注[9]。親民,見《答周若莊》第一段注[2]。
[14]學脈:指某學派的真傳。
[15]生機:生命力,活力。
[16]些子意思:這一點意思。指上文“能親便是生機”。
[17]體取:體認,體會。
[18]保任:保持,依靠。
[19]敢:謙辭,冒昧之意。實對:如實對答。
【譯文】
您來信說:“《論語·學而》說‘食不要求飽’, ‘住不要求舒適’。這樣心中沒有什么依戀,就是學理了。朱熹注說:‘心有所在而無暇顧及其他。’如若還有別的所在,那就是不正常了。親近有道精神就會有感應,這樣心就自正,如若說另外提出見解相請教,那就淺薄了。”來信又說:“《論語·里仁》說:‘真心實意立志實行仁德,就能做到沒有什么可被憎惡的。’惡當作去聲,即《尚書·益稷》所說的用射侯之禮明確地教訓他們,用棍棒鞭打他們,從而警戒他們使之牢記不忘,讓他們改悔上進;又像《尚書·舜典》所說:有人有讒毀的言論和貪殘的行為,賢者對于這種愚蠢的人也是不會憤怒憎惡的。由此可見自古圣賢,原來是沒有什么憎惡的。正像《論語·為政》所說‘把正直的人提拔起來安置在邪曲的人之上’,安置并不是舍棄,那只是安置在不同的地方罷了。這就是說那些邪曲之人也要對他們安置,使他們也有所得,而不忍心拋棄他們。《大學》又說:‘大學的根本宗旨,在于彰明光明、完美的德性,在于用這種德性去除舊布新,使人民成為新人。’這里的‘親’字,便是孔門學派的真傳。所以能‘親’便是有了生命力。這一層意思,人人都有,但要有所體會,就是既保持了它又擴充了它。”您的來信講的就是這些,我就冒昧地如實對答。
夫曰安飽不求[1],非其性與人殊也。人生世間,惟有學問一事,故時敏以求之[2],自不知安飽耳,非有心于不求也。若無時敏之學,而徒用心于安飽之間[3],則偽矣。既時敏于學,則自不得不慎于言。何也?吾之學未曾到手,則何敢言?亦非有意慎密其間[4],而故謹言以要譽于人也[5]。今之敢為大言,便偃然高坐其上[6],必欲為人之師者,皆不敏事之故耳[7]。
【注釋】
[1]安飽不求:不求安逸與飽食。
[2]時敏:時刻勤奮。敏,努力,奮勉。
[3]“而徒”句:意為專在不求安飽的問題上用功夫。
[4]慎密其間:在語言上謹慎周密。
[5]要(yāo)譽:獵取名譽。
[6]偃然:驕傲自得的樣子。
[7]不敏事:不勤奮努力地求學問。
【譯文】
如若說不求安逸與飽食,并不是這樣的人本性與他人不同。人生世間,只有學問一事,時刻勤奮地去追求,自然不知道去求安逸與飽食,這并不是存心不去求得安逸與飽食。如若不是時刻勤奮地去求學,而只知道用心于不求安逸與飽食,那就可能失去真正的本性了。既然時刻勤奮于求學,那就自然要謹慎于言。為什么?如若自己的學問還沒有得到,那怎么敢發言論呢?這并不是有意在語言上謹慎周密,而是故意以語言的謹慎周密獵取名譽。而今敢于說大話,而且驕傲自得地高坐其上,自認為可以為人師者,都是不勤奮努力地求學問的緣故。
夫惟真實敏事之人,豈但言不敢出,食不知飽,居不知安而已,自然奔走四方,求有道以就正。有道者,好學而自有得,大事到手之人也[1]。此事雖大,而路徑萬千,有頓入者[2],有漸入者[3]。漸者雖迂遠費力,猶可望以深造;若北行而南其轍[4],入海而上太行[5],則何益矣!此事猶可[6],但無益耳,未有害也。茍一入邪途,豈非求益反損,所謂“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者乎[7]?是以不敢不就正也。如此就正,方謂好學,方能得道,方是大事到手,方謂不負時敏之勤矣。
【注釋】
[1]大事:指所追求的“道”。
[2]頓入:即頓悟,佛教用語。指不須長期修行,而靠靈性豁然領悟禪理,把握佛旨。頓,立刻,馬上。
[3]漸入:即漸悟,佛教用語。指通過長期不懈的修習,逐漸領悟佛旨。
[4]北行而南其轍:即南轅北轍之意。
[5]太行:太行山,在山西高原與河北平原之間。
[6]此事:指上述北行南轍的情況。
[7]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語出《孟子·公孫丑上》。
【譯文】
只有真實勤奮求學問的人,不但不敢輕易言論,也不注意食飽居住安逸,自然會奔走四方,以求得有道者辨別是非。有道之人,好學而自然有所得,那是把道追求到手之人。求道之事雖大,而求得的路徑卻多種多樣,有不須長期修行而靠靈性豁然領悟,有通過長期不懈的修習逐漸領悟。漸悟雖然迂遠費力,還可以由此而深造;若南轅北轍,想看大海卻上了太行山,這有何益處?南轅北轍也行,這樣雖然無益,但也沒有害。如若一入邪途,那不就是想求得益處反而受到損害,正如《孟子·公孫丑上》所說的“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嗎?所以不敢不辨別是非。只有辨別是非,才可稱為好學,才可以得道,才是把大道掌握在手,才可以稱之為做到了時刻勤奮努力上進。
如此,則我能明明德。既能明德,則自然親民。如向日四方有道[1],為我所就正者,我既真切向道,彼決無有厭惡之理,決無不相親愛之事,決無不吐肝露膽與我共證明之意[2]。何者?明明德者,自然之用固如是也。非認此為題目,為學脈,而作意以為之也[3]。今無明明德之功,而遽曰親民,是未立而欲行,未走而欲飛,且使圣人“明明德”吃緊一言[4],全為虛說矣。故茍志于仁,則自無厭惡。何者?天下之人,本與仁者一般,圣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5],自不容有惡耳。所以有惡者,惡鄉愿之亂德[6],惡久假之不歸[7],名為好學而實不好學者耳。若世間之人,圣人與仁人胡為而惡之哉!蓋已至于仁,則自然無厭惡;已能明德,則自能親民。皆自然而然,不容思勉[8],此圣學之所以為妙也。故曰:“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9]“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10]何等自然,何等不容已[11]。今人把“不厭”“不倦”做題目,在手里做,安能做得成?安能真不厭不倦也?
【注釋】
[1]向日:往日,從前。
[2]吐肝露膽:喻赤誠相待,說出心里話。證明:參悟。
[3]作意:故意,特意。
[4]吃緊:重要,要緊。
[5]“圣人”二句:李贄在《道古錄》中曾說:“人但率性而為,勿以過高視圣人之為可也。堯、舜與途人一,圣人與凡人一。”可參看。
[6]鄉愿之亂德:《論語·陽貨》:“子曰:‘鄉愿(一作原),德之賊也。'”《孟子·盡心下》:“惡鄉愿,恐其亂德也。”鄉愿,指鄉里中貌似謹厚,而實與流俗合污的偽善者。
[7]久假之不歸:語本《孟子·盡心上》:“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意為堯、舜實行的仁義,是習于本性;商湯和周武王便是親身體驗而努力推行;五霸則是借來運用以謀利,借得久了又不歸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弄假成真)終于變成自己的了呢?
[8]不容思勉:語本《中庸》,原文是:“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意為具有誠這種上天本然天性的人,不用努力就能符合誠,不用思慮就能得到誠,從容達到天道,這樣的人就是圣人。本句意思為不需要經過考慮、努力而自然做到。
[9]“學不”四句:語出《孟子·公孫丑上》,意為學習不知滿足,這是智;教人不嫌疲勞,這是仁。
[10]“性之”三句:語出《中庸》,是論“誠”的話。意為誠是天性的仁德,是體用一致,符合內外一致的規律,任何時候施行都是適宜的。合,符合。措,措置,施行。
[11]不容已:不能自止。
【譯文】
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發揚光輝的美德。既然能發揚光輝的美德,也自然會用這種美德去除舊布新,教化民眾使他們成為新人。如以前四方有道之士,為我所辯證是非者,我既然真切仰慕大道,他人絕不會有厭惡之理,絕不會產生不相親愛之事,絕不會不赤誠相待與我共參悟大道。為什么?發揚光輝的美德,天然的非人為的作用應該就是這樣。并不是把它作名義或借口,把它作為學脈,而故意如此。而今沒有發揚光輝美德的功夫,而就說除舊布新使民眾成為新人,那是還不會站立卻想走,不會走卻想飛,那就把圣人發揚光輝的美德的重要教導,全都變成空話了。因此如真心有志于仁,那就不會有厭惡。為什么?天下所有的人,都與仁者一樣,圣人不曾高,眾人也不低,自然不應有所厭惡。要有所厭惡,就要厭惡貌似謹厚而實則偽善亂德的鄉愿之徒,厭惡像五霸那樣假借仁義以謀利的行為,他們打著好學的旗號實際上根本不好學。若是世間之人,圣人與仁人為什么會有厭惡呢?如若已經做到仁,那么自然就不會產生厭惡;如若已能發揚光輝的美德,那么自然就會除舊布新使民眾成為新人。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經過思考努力,這正是圣學的微妙之處。所以《孟子·公孫丑上》說:“學習不知滿足,這是智;教人不嫌疲勞,這是仁。”又如《中庸》所說:“誠是天性的仁德,是體用一致,符合內外一致的規律,任何時候施行都是適宜的。”這是多么的自然,多么的不能自止。今日的人們把“學習不知滿足的智,教人不嫌疲勞的仁”作為借口和名義,只在手里做卻不見行動,怎么能做得成呢?怎么能真的做到“學習不知滿足的智,教人不嫌疲勞的仁”呢?
圣人只教人為學耳,實能好學,則自然到此。若不肯學,而但言“不厭”“不倦”,則孔門諸子,當盡能學之矣,何以獨稱顏子為好學也耶[1]?既稱顏子為好學不厭,而不曾說顏子為教不倦者,可知明德親民,教立而道行,獨有孔子能任之,雖顏子不敢當乎此矣。今人未明德而便親民,未能不厭而先學不倦,未能慎言以敏于事,而自謂得道,肆口妄言之不恥;未能一日就有道以求正,而便以有道自居,欲以引正于人人[2]。吾誠不知其何說也。
【注釋】
[1]顏子:即顏回。見《答周若莊》第二段注[15]。孔子獨稱顏回為好學,《論語》中《先進》篇、《雍也》篇都有記載。
[2]引正于人人:把人人引向正道。
【譯文】
圣人只是教人要好好學習,如若能實實在在的好學,那自然還可以達到“學習不知滿足的智,教人不嫌疲倦的仁”的境地。如若不實實在在的好學,而只是口頭上說“學習不知滿足為智,教人不嫌疲倦為仁”,那么孔子的諸位弟子,都達到了能學的境地,為什么孔子只稱贊顏回為好學呢?孔子既然稱顏回有學習不知滿足的智,但并沒說顏回能做到教人不嫌疲倦的仁,可知發揚光輝的美德,并用這種美德去除舊布新使民眾成為新人,教化建立及道德品德的實現,只有孔子能勝任,雖然像顏回那樣好學也做不到。今人沒有發揚光輝的美德卻要除舊布新使民眾成為新人,沒有做到學習不知滿足就先學“教人不嫌疲倦”,沒有做到不要輕易言論而要勤奮于行事,卻自認為已經得道,這真是不知羞恥的信口胡說;一天也沒有得到有道之人辨別是非,就自己以得道者自居,并想把人人都引向正道。我真不知道這種人說的是什么。
故未明德者,便不可說親民;未能至仁者,便不可說無厭惡。故曰:“毋友不如己者。”[1]以此慎交,猶恐有便辟之友[2],善柔之友,故曰“賜也日損”[3],以其悅與不若己者友耳。如之何其可以妄親而自處于不聞過之地也乎[4]?故欲敏事而自明己德,須如顏子終身以孔子為依歸,庶無失身之悔[5],而得好學之實。若其他弟子,則不免學夫子之不厭而已,學夫子之不倦而已,畢竟不知夫子之所學為何物,自己之所當有事者為何事[6]。雖同師圣人,而卒無得焉者,豈非以此之故歟!吁!當夫子時,而其及門之徒[7],已如此矣。何怪于今!何怪于今!吁!是亦余之過望也[8],深可惡也。
【注釋】
[1]毋友不如己者:語見《論語·學而》。毋,原作“無”,不要。友,這里作動詞用,結交。
[2]便辟之友:與下文“善柔之友”,均見《論語·季氏》。原文是:“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便辟,諂媚逢迎。善柔,阿諛奉承。
[3]賜也日損:語出《孔子家語》:“孔子曰:‘吾死之后,則商也日益,賜也日損。’曾子曰:‘何謂也。’子曰:‘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說不若己者。'”賜,姓端木,名賜,字子貢。衛國人。孔子弟子,善于辭令。損,損害,這里作退步解。
[4]妄親:隨便親近(那些朋友)。不聞過:聽不到自己的過錯。
[5]庶:差不多,大約。
[6]有事:這里有從事之意。
[7]及門:語出《論語·先進》:“子曰:‘從我于陳、蔡者,皆不及門也。'”本謂現時不在門下,后以“及門”指受業弟子。
[8]過望:奢望,過高的要求。
【譯文】
所以,沒有發揚光輝的美德,就不要說用這種美德去除舊布新使民眾成為新人;沒有達到仁,就不要說沒有厭惡。所以《論語·學而》說:“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這樣謹慎交友,還怕交上諂媚奉承之人,怕交上當面恭維背面毀謗之人,所以端木賜一天天地退步了,因為他喜歡與不如自己的人交往。怎么能隨便親近不如己之人而處于沒有友人指出過錯的地步呢?所以要想勤奮于事而修養到發揚光輝的美德,必須像顏回那樣終身以孔子為依歸,這樣也許不會有失去節操的悔恨,而得到像顏回那樣好學的成果。像其他那些弟子,只是學到了老師孔子學習不知滿足的“不厭”,學到了老師孔子教人不嫌疲倦的“不倦”而已,實際上并不知道孔子之學為何物,自己應當做的事為何事。雖然都以孔子為師,而有的卻無所得,不就是這個原因嗎?唉!孔子在時,他的受業弟子,已經這樣了。今日又有什么可怪的!今日又有什么可怪的!唉!這是我要求過高了,真正是很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