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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科第

鄭孝胥“幼而英異”,四歲時,從叔祖鄭世恭學習,“授《爾雅》,輒能上口”,七歲時,侍母赴京,與弟鄭孝檉(字稚辛)從福建士子李兆珍“授讀經史”。父親鄭守廉督責甚嚴,“日課皆有定程”。同治六年(1867)九月,鄭孝胥八歲時,母親去世。鄭孝胥“十三歲畢經書,文辭英邁”。參見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1頁。對此,他亦有詩自稱,“由來《文選》是家學,父子授受善與邕”《徐進齋觀察屬題李北海古詩十九首墨跡》,《海藏樓詩集》(增訂本),第69頁。,“吾年十二熟《儀禮》,暗誦全部色不撓。《爾雅》、《急就》亦宿讀,當時恚渠云等道”《黎受生遺鄭子尹書四種及巢經巢詩鈔》,《海藏樓詩集》(增訂本),第22頁。。陳寶琛曾謂,鄭守廉“蕭然外名利”,“所為詩詞,幽峭凄厲,晚乃自祓以內典。然撫接后進,必誘之軌范于儒”,鄭孝胥“丱角背誦十三經,如瀉瓶水”,皆鄭守廉所親授也《鄭蘇龕布政六十壽序》,陳寶琛著,劉永翔、許全勝校《滄趣樓詩文集》(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339頁。

陳寶琛(1848—1935),字伯潛,號弢庵,閩縣螺洲人。他長鄭孝胥十二歲,嘗從游鄭守廉,“以年家子,時就請業,預讀書會,每游名園古剎,未嘗不從”陳寶琛:《鄭蘇龕布政六十壽序》,《滄趣樓詩文集》(上冊),第339頁。。在鄭孝胥的人生當中,陳寶琛是一位重要的角色,每每由于他的引薦,鄭孝胥的人生便走進一個新階段。

鄭孝胥十七歲時,父親鄭守廉去世。鄭孝胥遂歸閩,開始跟從叔祖鄭世恭“習舉業,未冠,補博士弟子員,文名藉甚”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1頁。。他早年日記里的一些描述,能夠充分顯現他的文才:

光緒八年(1882)三月十四日:早,送文于叔祖處,因縱論詩家短長。叔祖曰:“我于詩家各體中,獨不喜排律、七律,謂此二體只可作應酬文字用。若除去此二體,當不染時習。”余云:“近代罕解古詩者。五古尚偶有佳者,長短句直無其人。往時竊謂長短句高于五古,五古至漢始有,古所傳者俱是長短句。《毛詩》且勿論,即《離騷》、《天問》,體已大具,至《漢書》中樂府鐃歌之辭,正是長短句正宗。后代學作長短句者,受青蓮之毒最深,緣無脫其窠臼、無出其范圍者耳。究之兩漢樂府而后,作者惟明遠、青蓮;下至晚唐、宋、元、明諸老所作,則直是近體氣力音節,只襲其貌爾。最不解‘君不見’調頭始于何人,青蓮偶用之,遂令千古作古風者,除‘君不見’無可開口,令人生厭。杜老不多作此體,卻純是漢人神理氣骨。然則學詩者定須套調乎?”叔祖莞然是之。余復謂:“黃涪翁詩,功深才富,亦是絕精之作,特門面小耳。此譬如富翁十萬家私,只做三五萬生意,自然氣力有余,此正是山谷乖處。”叔祖擊節曰:“此論極允!自有評山谷以來,無此精當者。”

六月十四日:早,錄文呈叔祖。叔祖謂余文“有玄度,風骨高騫,筆勢尤峭拔萬仞。閩中省垣所見,恐無此好筆氣。然更須放筆透寫,則是‘梁棟既構,施以丹堊’,能不令有目共賞耶!”但余胭脂牡丹,終不耐畫,是一劣也。沈文肅祠建于烏山之麓,沈愛村求叔祖為作楹聯,叔祖命余代作,屬思殊不易就。傍晚愛村來,適叔祖已出,愛村為余誦郭嵩燾、林穎叔、李次青等所作文肅祠中楹聯,皆俗。

十五日:早,擬就文肅祠聯云:“鄉曲說平生,用世能完不朽事;巖阿此終古,入山猶近故人祠。”祠在烏山之麓,與致用書院隔鄰,叔祖時主書院講席。錄示叔祖,叔祖大贊賞之,謂不僅壓〔倒〕祠中一切聯語,復有大手筆,亦無可措辭矣。

十八日:是日詩題為“賞雨茅屋,得茅字”,歸后取紙立成一首:“老屋三椽在,浮生此系匏。故交誰下榻?風雨舊誅茅。竹影侵書幌,苔痕上硯坳。窗明容我坐,門靜幾人敲。劍古心俱冷,塵紅夢暫拋。眼前無廣廈,身外有云巢。況味堪謀醉,生涯費解嘲。秋風愁欲破,池水起潛蛟。”姑即景寫吾意爾。叔祖謂余曰:“今日此文題專為爾出也。若出全句,恐爾文境又過高古。今視此藝,才華絕盛,闈中可用矣。”批云:“入后二比,昂首高歌,氣象萬千,直俯視熊、劉以下。”中國國家博物館編,勞祖德整理:《鄭孝胥日記》,中華書局,1993年,第5、17、18頁。

鄭孝胥深受鄭世恭的影響。陳衍稱,“蘇堪十余歲丁外艱后,惟師介節公一人”陳衍:《石遺室詩話》,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第212頁。。從上述文字可以看到,鄭世恭對鄭孝胥的評價很高,期待也高。

六月十四、十五日的日記,均提到“沈文肅”,即兩江總督沈葆楨。沈葆楨(1820—1879),字幼丹,福州人,林則徐婿。鄭世恭與沈葆楨相交深厚,光緒十八年(1892),鄭世恭去世,鄭孝胥時在日本,曾作一首《冬日雜詩》,抒發懷念之情,詩中有句,“雖然異出處,知己配文肅”《冬日雜詩》其七,《海藏樓詩集》(增訂本),第25頁。,即謂二人交情。鄭家與沈葆楨的關系很密切,鄭舅林葵在赴吳長慶幕前,亦曾是沈葆楨的幕僚。

“沈愛村”,即愛蒼,沈葆楨的四子沈瑜慶,“愛村”乃“愛蒼”諧音。沈瑜慶(1858—1918),字志雨,號愛蒼,又以營沈葆楨賜祠于烏石山,購故許友濤園,而號濤園。沈瑜慶與鄭孝胥交往終生,乃“數十年親愛之交也”《鄭孝胥日記》,第1747頁。

鄭孝胥喪父以后,“家貧,以就館為活”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1-2頁。,曾入沈葆楨幕府。光緒五年(1879),他二十歲,《鄭傳》稱,“九月,就婚于廬江吳氏,為吳光祿贊誠次女。初光祿欲試先生之才,命為言志賦,先生操筆構思,數千言一揮而就,光祿大奇之”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16頁。。他曾稱,“己卯之秋,春帥乞假到寧就醫,時文肅疾猶未劇,某在文肅署中,親侍兩公晤談,知其相得也”《鄭孝胥日記》,第185頁。。己卯正是光緒五年,吳贊誠于是年歸南京,可以推測,“試才”一幕,可能就發生在兩江總督署內。

鄭孝胥的岳父吳贊誠(1823—1884),字存甫,號春帆,安徽廬江人,與李鴻章同鄉。道光二十九年(1849)拔貢,咸豐元年(1851),以拔貢朝考知縣,分發廣東,署永安縣,以后補德慶州、順德、虎門同知,與太平軍攻戰累年,事平,以功擢惠潮嘉道。同治九年(1870),李鴻章任直隸總督,奏調他至天津機器局,補直隸天津道。光緒元年(1875),擢升為順天府府尹。光緒二年,吳贊誠奉旨督辦福建船政事宜,兼理臺灣海防。四年,以光祿寺卿署福建巡撫,十月,補授光祿寺卿,仍署福建巡撫,兼督辦船政大臣。是年九月,吳贊誠赴臺撫番,歷時月余,行程數千里,為當地瘴氣所侵染,自是以后,病體支離。五年夏,吳贊誠寓居南京,就醫調養。六年,身體漸復,由李鴻章奏調,主持籌辦天津水師學堂事宜。七年冬,以瘁勞觸發舊疾,重返南京。十年,吳贊誠病故。是年九月,柩歸廬江,安葬在李氏家族的莊田內。吳贊誠與李鴻章的長兄李瀚章同年考取拔貢,又同朝考一等,兩家子女疊姻架親,關系緊密。

鄭孝胥撰并書《吳光祿家傳》

鄭孝胥在沈幕的時間只有數月,沈葆楨逝后,就離開總督衙署。光緒八年(1882),他自南京回福州,參加鄉試,中了第一名舉人。同榜題名,有陳衍、林紓、高鳳岐,“皆一時知名之士”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1頁。。主考官寶廷,在當時名重海內,為清流一派領袖,對鄭孝胥尤其器重。

在葉參等人撰寫的《鄭孝胥傳》中,保存有鄭孝胥得中解元的原文與試帖詩。第一場八股文章及試帖詩,批云:“首藝精力彌滿,萬象在旁,次三如挽強弩,氣力不見疲薾,詩逋峭。”第二場經文,批云:“不事夸多斗靡,落落寫來,都有意境,真文中逸品也。”第三場對策,批云:“前二場猶拘于體裁,觀三場五作,知用力古文深矣。”葉參、陳邦直、黨庠周合編:《鄭孝胥傳》,第86頁。

第二年春,鄭孝胥北上,參加禮部試,報罷,歸南京。是年,“歲暮受鑒泉聘,授二子讀。自春徂夏,或月許日未嘗出戶”《鄭孝胥日記》,第46頁。。鑒泉,名學廉,吳贊誠的長子。吳學廉(1853—1931),功名較晚,光緒十七年(1891)方中舉人,娶李鴻章六弟李昭慶的長女為妻,與李鴻章關系頗密。其子女,亦與李家聯姻。

十年(1884)五月,吳贊誠去世,九月柩歸,十月至十二月間,鄭孝胥以喪事在廬江。民國年間流傳的《南岡聽水記》,就寫在這個時候。《南岡聽水記》曾發表在梁啟超任主筆的1913年的《庸言》《庸言》第一卷第九號,1913年。,后在民國的中學語文教材中也有出現,如中華書局1932年出版的《新中華國文》、上海大東書局1935年出版的《近代文讀本》沈頤編、喻璞等注:《新中華國文》第3冊,中華書局,1932年,第88-89頁。張廷華評注:《近代文讀本》,上海大東書局,1935年,第100-103頁。

十二月,鄭孝胥自廬江抵福州。這一年,陳寶琛丁母憂亦在福州。丁憂期間,他以舉人失當,被朝廷降五級使用。十一年(1885)四月,鄭孝胥謀求出路,“將去家”,與陳寶琛商議良久后,決定赴津。他在日記中記述,“余往伯潛處,談久之始返”,“余將去家,伯潛欲薦之張香帥。余愿北行,伯潛亦以為可,擬修書往謁合肥”,“赴津之計遂決”《鄭孝胥日記》,第56頁。張允僑撰《閩縣陳公寶琛年譜》云光緒十六年“十一月,鄭孝胥(蘇龕)應李鴻章辟,將有北行,來聽水齋與公同坐玩月”,以1885年鄭孝胥入李鴻章幕事系于1890年,誤。見張允僑撰《閩縣陳公寶琛年譜》,《滄趣樓詩文集》(下冊),第723頁。。張香帥,即張之洞,時督兩廣,在廣州。合肥,即李鴻章,時督直隸,在天津。陳寶琛與張之洞同為京中清流,交章論劾,可謂戰友,直到九年(1883),中法交戰,兩人先后離開京城。鄭孝胥選擇李鴻章,應是出于吳家與李鴻章交密的考慮,另外,這時張之洞的聲名也還遜于李鴻章。

五月,鄭孝胥來到天津。在李鴻章的幕府,他隨辦營務,月領三十六金。他在日記里這樣記述他與李鴻章的初次見面:

復謁,得進見。初問春帥家事,次問學問文字,次問閩事,既而曰:“陳伯潛盛稱吾子,予亦久聞子賢。有著作否?”對曰:“方學,而未敢自信也。”辭出,中堂曰:“子無事,可常來談。”余唯唯。中堂頎然,赤面白髭,望之甚偉,聲亮而和,談吐頗有條理。雨甚,既歸而晴。晚,稷臣往謁中堂,因言及余,中堂意令余數日移入行臺。《鄭孝胥日記》,第59-60頁。

吳贊誠號春帆,故稱“春帥”。“稷臣”,即羅豐祿,亦福州人,出身沈葆楨創辦的求是堂藝局,畢業后,被派往英國學習,歸國,入李鴻章幕,時以道員在北洋水師營務處,兼辦洋務。以后,鄭孝胥又在日記中記道:

五月二十二日:稷臣入督署,中堂因言及余曰:“我方治屋,數日后可邀之來。”索余所為文,稷臣以《祭吳光祿文》進,中堂閱之甚喜。

六月初八日:……同稷臣便服謁中堂,坐語久之。中堂自言虛心愛才,所以日益未已,語甚多。又曰:“姑寄居營務處。伯潛書已手復矣。”

十二日:是日,稷臣入謁中堂,批“令鄭某以隨辦洋務,于支應局月領三十六金”。

七月十四日:同稷臣入謁中堂,中堂問劍泉家事,意甚摯。曰:“昨吳老三與我書,稱不能即赴南京,欲辭機器局之事。此兒亦大拘矣。子之來津,想渠處未知,我已書告之矣。子家眷猶在安徽,乃無家信來耶?”對曰:“廬江,道甚左,寄書不易到。”曰:“然。”

八月十二日:十點同稷臣入謁中堂,余以大卷呈閱。中堂方臨《圣教序》,取卷披閱,曰:“好,有別致矣。”俄笑曰:“勁氣直達矣。”翻復數四,乃笑謂余曰:“此豈非二甲高等卷乎,我平生不以鼎甲許人,為其系于運氣;可以二甲,即可以鼎甲矣。”稷臣起語,頃之,德璀琳稟見,余與稷臣將辭出,中堂謂余曰:“欲入都乎?”對曰:“此間無所事,惟中堂命。”中堂曰:“我行,且告子。惟不必多帶行李耳。”遂出。《鄭孝胥日記》,第60、62、66、71頁。

從這幾次記述看,吳家與李鴻章的關系,以及陳寶琛的“盛稱”推介,確實讓鄭孝胥受到了李鴻章的優遇。自然,鄭孝胥的才氣,是讓“虛心愛才”的李鴻章歡喜的更主要原因。鄭孝胥在幕中,并不辦理具體事務,他的事情便是讀書,作大卷,作文,以待三月赴闈。

在天津,還可一述的是鄭孝胥與嚴復、羅豐祿、羅臻祿的交往。嚴復與羅氏兄弟都是福州人,與鄭孝胥同鄉,皆于少年時考入沈葆楨創辦的求是堂藝局,且是“同舍生”。求是堂藝局后搬至馬尾,改名為馬尾船政學堂,即福州船政學堂,這是中國的第一所海軍學堂。嚴復與羅豐祿以出色的成績畢業后,在光緒三年(1877),同被派往英國學習。五年,福州船政學堂缺少教習,嚴復較羅豐祿提前一年回國,赴福州船政學堂任職。一年后,李鴻章奏請在天津創建水師學堂,嚴復又被調往水師學堂,任洋文總教習。羅豐祿則在這一年回國,直接進入水師學堂,任駕駛學堂委員兼教習。七年,羅豐祿又被派辦營務處,兼辦洋務。羅臻祿是豐祿的五兄,亦于三年赴歐洲留學,不過他去的是法國,學習的是礦務。鄭孝胥在津時,適逢臻祿在豐祿處。

鄭孝胥與嚴復雖同鄉,但在鄭到天津之前,兩人并不相識。嚴復后曾有詩云,“早歲天津橋,長揖識公始。與公俱少年,雙眸對秋水”嚴復:《蘇戡五十初度,而所營海藏樓適成,敬述奉祝》,嚴復著,王栻主編《嚴復集》第二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376頁。,說明甚清。與羅豐祿,從日記記載的情形看,之前似相識,而不密。鄭孝胥初至津,“登岸,入春元棧。剃發已,至水師營務處見呂秋樵、羅稷臣。稷臣邀余移行李來,從之。稷臣意甚殷,所居洋樓臨大河,極軒豁,設榻焉。夜,月明,與稷臣劇談至三鼓始寢”《鄭孝胥日記》,第59頁。,并描述羅豐祿,“其人好沉思,可與詣古,視嚴幼陵氣不如而思路過之”《鄭孝胥日記》,第60頁。。羅氏亦是福州大族,羅豐祿又出身船政,與同在福州城、與船政系統內官員沈葆楨、吳贊誠有密切關系的鄭孝胥,是有著比較熟便的認識的客觀環境的。

鄭孝胥對嚴復、羅豐祿的評價很高。他稱嚴復“天資絕高”《鄭孝胥日記》,第60頁。,作詩贈嚴復,有句道:“慷慨懷大志,平生行自哀。嗟君有奇骨,況復負通才。時事多荊棘,吾儕今草萊。天津橋上見,為我惜風裁。”《鄭孝胥日記》,第61頁。視羅豐祿則為清交素友,謂羅豐祿“沉深好書”,亦以一詩相贈,詩道:“弦龕吾素友,對我說生平。知己唯吾子,相期共令名。壯心付歧路,愁眼看神京。語罷同三嘆,蒼茫百感并。”《鄭孝胥日記》,第61頁。

鄭孝胥在津的這半年里,嚴復曾經歸閩赴秋闈,故攏總算起,兩人的交往也就月余左右。羅豐祿則總辦營務,一直在幕,與鄭孝胥多縱談快論,交往更深契一些。年輕的鄭孝胥對羅豐祿甚是敬重,他在日記中道:“稷臣自上海買《皇清經解》及《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以大篋致之。發篋陳書,爛然滿幾,顧之拊髀甚歡。史公言‘荊軻之為人,沉深好書’,稷臣近焉。”《鄭孝胥日記》,第66頁。他與羅豐祿甚投合,稱“余知之而能言,稷臣聞之而滿意,其會心一也”《鄭孝胥日記》,第67頁。。與羅臻祿,鄭孝胥亦“談甚洽”,謂“醒塵天資絕高,懷抱曠如,可重也”《鄭孝胥日記》,第66員。

羅豐祿、羅臻祿均年長鄭孝胥,對他實有兄長寬愛。兄弟二人對他的期許,尤讓他感念:“醒臣兄弟皆期余志之遂,而憂余體之羸,意皆非私好于余者。余亦深重其懷抱,而非私感其惠我。”《鄭孝胥日記》,第68頁。當然,鄭孝胥的高言清行也給羅氏兄弟留下深刻印象。當李鴻章在營務處的公事房夜宴中外政要時,鄭孝胥在樓上,羅豐祿邀其下樓入座,鄭孝胥笑拒道:“在樓上猶是太夷,入坐中,直是三十余金隨員耳,君何取焉!”令羅氏兄弟怎不感嘆!臻祿道:“某閱世在外,垂二十年,如君者,千萬人之一也。”《鄭孝胥日記》,第71頁。

光緒十六年(1890),鄭孝胥致書嚴復,信中有這樣一段話:“噫,入世既深,則攄情多闕,良足咎矣。然足下、弦龕之于我,相得之意,非泛然交游之列,相重之雅,又非山川之所能疏也。縱睽違老大,阻隔泥云,寧改故時之爾我哉!”《與嚴幼陵書》(1890年7月5日),見《鄭孝胥日記》,第183頁。雖然從鄭孝胥的一生來看,睽違老大,阻隔泥云,還是改變了故時之“爾我”,但彼時,初步仕宦社會的鄭孝胥,說出的確實是心中的深情厚誼。

光緒十二年(1886),鄭孝胥二赴會試,再不中。四月底,自京回津,隨即南歸。這次會試不舉,對他的生活和心情影響很大。其后兩年,他在寧、滬兩地奔波,深覺沒有安身立命之所,十分愁悶。十三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夜,他在滬,“引三爵,對燭獨坐,繁憂四集”,心中發出感念,“前歲客天津,去歲客廬江,今年乃至于此,身事潦倒,不知所歸,仰視碧天,帝安置我”《鄭孝胥日記》,第120頁。?

十五年(1889),鄭孝胥第三次參加會試,仍未獲。他的詩、文、書法基礎俱厚,然不料科名蹇澀,竟至于此。幸好,在這一年,他考得了漢內閣中書,典試官是李鴻藻、汪鳴鑾、翁同龢。大約在六月,鄭孝胥奉朱筆圈出記名,到閣赴任。秋天,他以中書改官同知,分發江南,回到南京。十一月,他又北上入閣,兼充鑲紅旗官學堂教習,并領事于方略館。

十六年(1890)三月,鄭孝胥最后一次參加會試,報罷,遂以舉人終身,自此不復科試,結束了以讀書習舉為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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