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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山西農業生產南北差異與商品性物產

近百余年前,中國社會的變化也為山西鄉村注入各類新鮮要素,但依托土地而生存的農民卻保持相對穩定。農民的穩定表現在自己的生產品、生產品的地理差異以及生產品帶來的商品性均變化不大。

近代山西,農業仍是社會經濟中的支柱產業,鄉間更是如此。然而,農業所包含的并非只有糧食作物,經濟作物、蔬菜、水果、林木乃至于畜產品均在其中,農產品種類的差異決定產品的去向,這些農產品有的以服務農戶自己為主,有的目標鎖定于市場;有的僅將剩余產品供給市場,有的全部投入市場,因此農產品的去向不僅僅是哪些農產品留給農戶自己,哪些可以輸送市場的問題,在農業社會中,依托剩余產品從事交易是村民邁出村落,走向連接十里八村——市鎮的主要緣由。

農業生產立足于土地之上,一地出產什么首先取決于自然環境,其次深受社會發展進程影響。山西省南北跨6個緯度,相距約550公里,這樣的緯度位置變化必然影響南北農業生產的熱量條件,加之河谷平原與丘陵山地相間分布的地形變化,直接導致各地土地利用方式與農產品類型的差異。

翻開《中國氣候干濕帶分布圖》,一條暖溫帶與中溫帶分界線穿過山西中部,這意味著影響農業生產的重要因素——氣溫,將山西分為南北兩個區域,南北之間的溫度差異形成兩種農作物熟制,山西北部實行農作物一年一熟制,南部則以兩年三熟制為主,兩種農作物種植制度的分界線大約處于晉中盆地北緣,并沿盆地邊緣山地丘陵南偏至榆次,再向西伸向呂梁山區,大約從霍州一帶進入陜西境內。判別這一界限的重要標志在于冬小麥是否存在,冬小麥屬于越冬作物,頭年9月播種至來年6月初收獲,收獲后可以繼續種植下一茬作物,進而在這一年實現兩次收獲,次年將于3月播種,9月收獲,只有一次收成,第一年兩次收獲與第二年一次收獲共同組成兩年三熟。就總體而言,山西南北在氣溫的制約下,各自實行不同的農作物熟制,但也不排除因地貌變化而出現的例外,即一年一熟制與兩年三熟制分界線以北也會出現小范圍冬小麥種植地,界限以南同樣存在一年一熟制。晉籍臺灣學者續光清《故鄉生活追憶》這樣寫道:“有大、小麥兩種……汾州北諸屬春分前種,處暑后收,名春麥;汾州南諸屬,白露前種,芒種后收,名宿麥。”續光清《故鄉生活追憶》,臺灣山西文獻社,1987年,第5頁。民國時期汾州包括今離石、寧鄉、臨縣、石樓、汾陽、平遙等縣,其中汾州以北的崞縣(今原平)即因地處忻州盆地種有少量冬麥,這樣的情況屬于小地貌作用的結果。

農業生產環境與農作物熟制的變化,自然在山西各地構成農產品種類的差別。20世紀30年代山西全省共105縣,縣縣種植谷子,這是唯一各縣均種植的糧食作物,105縣中有103縣種植小麥,103縣種植高粱,其余糧食作物各縣種植不等,但很少超過百縣(見表〔2-15〕)。谷子、小麥、高粱三種作物中,冬小麥是晉中盆地以南地區實行兩年三熟制輪作的核心作物,也許正是這樣的原因,小麥不僅分布在103個縣中,而且種植面積居于各種糧食作物之首。

表〔2-15〕 20世紀30年代山西主要糧食作物栽培面積及產量*

*表〔2-15〕〔2-17〕〔2-19〕周宋康《分省地志·山西》,中華書局,1939年,89—95頁。

糧食種植比例如此,農家自家食用的又是哪些糧食種類呢?民國《徐溝縣志》有這樣的記載:“縣人全數所需之食糧,第一位小米,第二位高粱,第三位麥,第四位綠豆及玉米。”民國《徐溝縣志·民生志》第二章《生產》,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37頁。徐溝地處汾河河谷平原,全縣耕地30萬畝,其中小麥占地9萬多畝,居1/3,當地人的主食卻是小米,小麥制成品對于多數人家并非時常食用之物,農戶所種小麥經常作為商品進入市場。晉泉縣黃陵村的調查有這樣的數據,農戶將各種糧食作物轉為商品的比例為:粟6%,黍6%,小麥36%,蕎麥12%,玉米13%,高粱10%,綠豆27%〔日〕華北交通株式會社資業局編《北支農村の実態——山西省晉泉県黃陵村実態調查報告書》,第84頁。。小麥屬于細糧,成為最具商品價值的糧食作物。表〔2-16〕為20世紀30年代山西各縣小麥種植面積。山西北部實行一年一熟制,各縣種植春小麥。山西中部、南部實行兩年三熟制,各縣種植冬小麥。小麥種植面積高的縣幾乎都位于山西南部、中部的運城盆地、臨汾盆地、晉中盆地這些冬小麥分布區(圖2-2),小麥具有的商品價值,不僅為提升這些地區農作物商品率做出貢獻,且以銷售小麥為目的推動農戶走向市場。

圖2-2 20世紀30年代山西各縣小麥占地面積

表〔2-16〕 20世紀30年代山西各縣小麥種植面積(千畝)*

*國民政府主計處《統計月報》1932年1—2期。

農業物產中糧食為大宗,而商品價值最高的是經濟作物,表〔2-17〕為20世紀山西主要用于工業原料的經濟作物,其中棉花在所有經濟作物中地位最高。經濟作物之中,棉花屬于實用性強、商品性強的農產品。大約從明代開始,中國植棉區不斷擴展,逐漸推至北方,先后在山東、河南以及河北等地盛行起來,與北方其他省份相比,山西植棉歷史并不長。山西推廣棉花種植大約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一時期順應機器生產的需要,來自于美洲大陸的棉花品種逐漸取代了原來在中國盛行的亞洲草本棉。比農家紡車運轉速度快得多的機器,要求棉絮纖維長度必須足夠長,與亞洲草本棉亦稱中棉相比,來自美洲大陸的美棉不僅具備這一優勢,且對于環境具有良好的適應能力,自晚清至民國初,在各界的推廣下迅速在各地擴展種植面積。華北諸省中,山西植棉面積最小,地位也最低,盡管如此,由于這一經濟作物的出現,為山西植棉農戶帶來了更多進入市場的機會。

表〔2-17〕 20世紀30年代山西主要工業原料栽培面積及產量

山西植棉歷史較短,清末臨汾一帶有少量種植,民國初年閻錫山執掌山西政權,大力推廣棉花種植,1917年全省棉田面積為27萬余畝,1919年增至48萬余畝,1920年則為83萬余畝。并于1921年在太谷、文水、定襄、高平各縣設經濟植棉場,專門從事品種試驗及普及,1922年于新絳、解縣設立美棉育種場。經過一番努力,至20世紀30年代初形成以臨汾盆地、運城盆地與晉中盆地為中心的兩大植棉區周宋康《分省地志·山西》,第123頁。。全省65個縣種植棉花,列在表〔2-17〕、表〔2-18〕中的主要產棉縣,洪洞、翼城、榮河、臨汾、永濟、芮城、絳縣為種植量最大的縣。而以棉花為大宗輸出品的縣主要位于臨汾盆地、運城盆地,包括臨縣、臨汾、汾城、翼城、永濟、虞鄉、榮河、萬泉、猗氏、解縣、夏縣、平陸、芮城、聞喜、絳縣、趙城、霍縣、大寧等(圖2-3)。棉花之外,其他經濟作物只有胡麻籽出產于晉北,其他如花生、苧麻、油菜籽、芝麻、煙葉、藍靛這些能夠成為工業原料的經濟作物同樣分布在臨汾盆地、運城盆地。

圖2-3 20世紀30年代山西各縣棉花種植面積

山西各縣具有商品價值的農產品還有蔬菜與水果,表〔2-19〕為20世紀30年代山西蔬菜栽培面積與產量,這些對環境適應性不同的蔬菜,分布在山西各地,南北均有不同種類,那些自給之余的蔬菜將進入市場,從事交易,這樣的情況如光緒《忻州志》所載:“忻郡所產谷之屬,黍、稷、菽、麥。蔬之屬,蔥、蒜、菘、芋、晚菘、藥芋,味極美,異于他處,故園戶頗獲利。果之屬,桃、李、棗、梨,梨甘脆,與崞縣并稱,販行甚遠,亦頗獲利。”光緒《忻州志》卷八《物產》。

表〔2-18〕 20世紀30年代山西植棉縣及棉田面積(畝)*

*葉篤莊《華北棉花及其增產問題》,大東新興印書館,1948年,第265—268頁。

表〔2-19〕 20世紀30年代山西蔬菜栽培面積及產量

農產品是民生之本,滿足生產者自身需求之外,剩余產品將走向市場。農業剩余產品在為生產者帶來利潤的同時,也為終日廝守在鄉村之中的農戶提供與外界接觸的機會。若從地理角度觀察農產品的商品價值以及與之相關的農戶銷售行為,山西南北應有不同的表現,南部各縣不僅商品價值較高的冬小麥種植比例較高外,經濟作物尤其棉花生產也同樣具有優勢,這樣的物產分布不僅為山西南部農戶帶來較多的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且在南部各縣經濟作物用地增加的同時,對于山西北部剩余糧食產品的外銷也起到推動作用。民國《徐溝縣志》提及這樣的情況:“太汾之粟以北路為大宗,沁遼灌其左,興嵐灌其右。”“自光緒以前以縣為盆地中心,故為糧運交換中心之地,于高粱、綠豆則來自忻州及原平,于麥及面則來自霍山以南至洪、趙,于小米則來自沁州。就中以北來高粱、豆為最。每值雙日,原平大車多至二百多輛,秋后益多,有時至三百輛,每車十四袋,每袋八斗。”清末、民國初年,“省之西南廣植棉花,減少麥產……霍南之麥與面轉而向南,北來之麥不但絕無,且更反吸而南”。徐溝地處山西中部,曾經作為全省南北糧食交流中心而興盛一時,自山西南部開始推廣棉花,山西南部產糧趨向于南,北部糧食在間或向南銷售的同時,且憑借穿境而過的京綏鐵路趨向內蒙古一帶,即“忻、崞之糧不南而北,嶺南洪、趙之麥與面不北而南”。清末民國初年以來,無論對于山西南部棉花等經濟作物的輸出,還是糧食產品的輸入,在商人承擔周轉貿易主角的同時,農戶與市場接觸的頻率也在提升。山西北部雖然沒有更多經濟作物輸送市場,但在糧食交流方向由趨中轉向趨南北的變化中,也為農戶將剩余產品轉為商品提供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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