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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夢初醒

“祁洛祁洛,”蘭禎的閨蜜從外面沖了進來,臉色古怪,“她醒了。”

她是誰,毫無疑問。

祁洛激動地跳下床,沒想到用力過猛,腳下傳來鉆心的刺痛,側著身子歪倒在床上。

“你慢點兒。”齊櫻放下書,眼神流露出責備來。

祁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幫個忙嗎?我想去看看她。”

齊櫻沉默著給他披上外衣,把拖鞋拿過來放在祁洛腳邊,攙著他下了床,動作輕緩,熟練得仿佛做了無數次。

蘭禎的閨蜜叫古柯,蘭禎住院之后專門請了假來照顧她。這會兒她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齊櫻,她跟祁洛已經很熟了,但她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觀察學校有名的女神。古柯一雙眼睛在齊櫻跟祁洛身上轉來轉去,似乎想要找出點什么端倪來。

齊櫻忽然像感應到什么似的,猛然抬頭,面無表情地看過來。古柯就像被抓到在做什么壞事一般,臉迅速別到了一邊去,不過嘴角倔強地翹起,似乎在說“我什么都知道”。

齊櫻從墻邊推來一個輪椅,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從護士站借來的,本來想今晚就這樣推著祁洛去吃飯的,沒想到蘭禎在這個時候居然醒了。

古柯見狀連忙上前想幫忙,齊櫻卻拉了她一把:“等他自己來。”

古柯腹誹,但看到祁洛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也就沒勉強,半蹲著幫著固定好輪椅。

祁洛手撐在床邊,一點點挪到了輪椅上,手撐著把手調整好了坐姿,對著兩個女孩欠了欠身:“謝了啊。小櫻姐,我們先去那邊看看吧。”

齊櫻點點頭,推著祁洛出門了。

古柯嘴撅了撅,慢吞吞跟在后面,邊走邊想,要不要告訴蘭禎呢?

蘭禎的病房在另一個住院樓,兩邊中間還隔著一個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祁洛住院期間走路一直很困難,能下地以后,都是齊櫻陪著在過道上走兩圈,這還是他第一次出住院樓。雖說是坐在輪椅上,但能見到外面的陽光,也是很舒服的啊。

祁洛坐在輪椅上,一路上就把周圍的標志性景物都默默記在了心里。

不過他坐著舒服了,可就為難齊櫻了。從這邊過去,還要上一個小小的坡道,因為這所醫院依山而建,部分建筑的地勢就明顯比別的地方要高一些。

輪椅一點都不輕,坐在上面的祁洛更不輕,而且就現在祁洛的神色來說,別人住院是瘦了,他在齊櫻的照顧下,明顯胖了……

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齊櫻吃力地推著輪椅,些許后悔一閃而逝,臉上又揚起笑來。

他胖了,說明自己專門熬的湯,有用呀!

古柯看到她走得緩慢,還道是她一個人力氣小了,便想上去幫忙。

齊櫻身子朝旁邊移動幾分,不留痕跡地避開了古柯想搭把手的舉動。

古柯站在原地,沖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眼見著兩人越走越遠,已經要到蘭禎那邊大樓里了,才小跑幾步跟上了。

電梯里祁洛還在問齊櫻關于醫院里各個部門分布的事,古柯看著窗外飛速向下的場景,有些無聊。

“怎么啦?”祁洛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出聲問道。

古柯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出門的時候蘭禎說的事……

“蘭禎她有些怪,你一會兒見了……嗯……你不要急啊。”古柯扭扭捏捏地說。

齊櫻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祁洛皺起眉頭,有些怪?之前說她是腦震蕩,難道……

他心里一緊:不會那么狗血吧?

電梯門開了,右轉,613病房。

祁洛推開門,看著那個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背影。

原先的激動已經恢復平靜。

蘭媽最先看到他,站起身來想說什么,被旁邊的蘭爸給攔住了。

蘭禎這才發現有人來了,轉過身來。

祁洛掙扎著站起,手扶著門檻,嘴巴張了又張,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蘭禎先是看了眼閨蜜古柯,又看了看神情恬淡的齊櫻,最后才看向扶著墻朝她走來的祁洛。

“對不起,請問你是誰?”

祁洛愣住了。

他幻想過蘭禎醒過來的每一個場景,然而沒有任何一個情形如這般讓他措手不及。

剛剛還在說生活不可能那么狗血,然而現實立馬就給了他一巴掌。

生活的確不是小說,也沒那么多狗血橋段。但當這一切發生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才明白生活跟自己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

祁洛的嘴角抽了抽,抬起左手緩緩摸上自己右手上的繃帶,他想抓住點什么來讓自己平靜下來,沒想到紗布摸上去比荊棘來扎手,生疼。

“我……”祁洛發現自己原本準備好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對不起,我好像走錯了。”

祁洛轉過身,一不注意沒站穩,跌倒在地,雙手徒勞地在半空中抓了抓,什么都沒抓住。于是在齊櫻眼里很堅強的一個男生,陡然間變成了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子,坐在墻邊,無助地嗚咽。

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祁洛渾不在意。

突然,一具身體貼了過來,有人從身后緊緊抱住了他。

“對不起。”蘭禎說,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在祁洛臉上。

祁洛渾身一震,扭著頭看著笑中帶淚的她。

蘭禎抿著嘴,她知道他不喜歡看到她哭。

“電視里面都演,女主角出事了就失憶,我就想逗逗你,沒想到你這么容易就信了。”

祁洛轉過身緊緊摟著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身體里。

病房里的蘭禎父母面面相覷。

百無聊賴的古柯狠狠咬了一口香蕉,臉轉向窗外,自嘲地笑了笑:“你管得真多。”

而齊櫻早在蘭禎朝祁洛走來的時候就已經緩緩退了出去,順帶還輕輕掩上了門,只是扶著輪椅的手,握得很緊。

一個年輕人能經歷多少生離死別?沒有人計算過,如果要把家中長輩的辭世算上,次數恐怕不止兩只手。

然而這些人的離去會讓人痛得難以呼吸嗎?不見得。

起碼據祁洛所知,胖子那個爺爺去世的時候,那渾犢子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偶爾肚子餓的時候會想起來:哦如果爺爺還在就好了,這樣自己就可以要錢買零食吃了。

對祁洛來說,爹媽都沒見過的他,實在很難對所謂的“家人”產生什么情感。同學們常常在班里吹噓自己的爹媽有多么多么厲害,家門口排隊送禮的人有幾位數……往往這個時候其他人都會附和幾句,幾個拙劣的馬屁拍得人身心舒暢。只有祁洛不解風情,常常吐槽這幾個同學的爸媽有多久沒回過家了,然后那些人的臉就成了豬肝色,仿佛被人捅了幾刀。

祁洛羨慕過別人家里有錢有勢嗎?小時候羨慕過。年齡越來越大,他對這些身外之物看得就越淡。這當然要得益于姑姑的教導有方,要不是她每天拿著根棍子對祁洛說“拜金可恥”,他也不會那么快就明白金錢是罪惡之源。不過對祁洛來說,大豐小區那里才是他的家,那里小是小了點,但是很溫暖。那里沒有什么天天送禮的下屬,也沒有見面就拍馬屁的生意人,有的只是一朵靜靜綻放的櫻花,還有一個葷素不忌的老女人。

當然,“老女人”這個詞他是不敢對著姑姑叫的。

“老娘如花似玉,什么老女人?”

這是姑姑的原話,說這話的時候滿嘴的酒氣,拍著桌子就差喊一聲“小二來三十串羊肉串”了。

可就是那么一間小小的屋子,十多年來就這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為祁洛遮風擋雨。

被姑姑打得慘了,祁洛沒想過離家出走嗎?想過。可他仔細想了想,還是跟著姑姑過,舒服一點,好歹打完之后還會給自己一碗飯吃,不會把自己趕出去要飯。

這大概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了吧?

家里條件的確不算好,但是姑姑撫養他們兩個孩子,依然努力地把最好的給了他們。

嘴上說著小孩子好好學習,卻是跑了大半個城市為他們請來有名的鋼琴教師;一邊說著“咱們不能欺負別人”,一邊拉著為了保護祁洛不受欺負的齊櫻,沖到人家門口去罵了整整一下午;頭一天說著“錢要花在刀刃上,不能買沒用的東西”,第二天就給祁洛買了他心心念念了一年的艦模回來;口口聲聲說要杜絕早戀,可是知道祁洛有喜歡的女生以后,卻高興得像個得了大紅花的小孩子。

祁洛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想到家里總還有一盞燈是留給自己的,就會覺得無比有力量。雖然那燈不亮,為了節約電費也只點著那么昏黃的一盞,但那燈下有名為“家人”的感情,還有永遠都熱氣騰騰的一碗面。

祁洛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女生,喜歡到迫不及待要把她介紹給姑姑的地步。他骨子里是個很傳統的男生,認為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帶回家給長輩過目才行,不然兩人在一起就算不上名正言順。

所以他那個時候拼了命想回去,回到那個叫做“家”的地方。當然,還得帶上蘭禎,因為他答應過姑姑要把蘭禎帶回去的。

蘭禎裝失憶的時候真的把他嚇懵了。

他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生離死別,本來以為被李隆基一番折磨之后,就會跟這個世界告別了,沒想到又被搶救回來了。

他覺得他跟蘭禎之間經歷了生死的考驗,那之后感情應該會更加堅固,沒想到剛重逢就被生活開了個小玩笑。

哦不對,是被蘭禎開了個小玩笑。

在祁洛看來,失憶跟重生是相等的,如果一個人腦子里的記憶都是別人的,甚至壓根沒有了記憶,那這個人還是之前那個人嗎?

這不是計算機硬盤簡單的“格式化”,而是整機直接被更換了!

蘭禎曾經問過他一個問題:如果自己跟別人交換了靈魂,那他會喜歡哪一個?祁洛說當然是有靈魂的那個。蘭禎就生氣地說“那你是嫌我現在不好看”。

對啊,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究竟是喜歡那個人的皮囊還是靈魂呢?

祁洛面對一臉茫然的蘭禎時才明白,哪怕那個人未曾改頭換面,然而身體里那個靈魂變了,就已經相當于是另一個人了。

而他,做不了這樣的選擇。

得知蘭禎是裝的以后,他終于松了口氣。

卻沒想到,剛剛擺脫了“死別”的痛苦,卻又得面臨“生離”。

他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身邊坐著偷偷抽煙的蘭禎爸爸,而他手里是一個鼓鼓的信封,這個信封是蘭禎爸爸給他的,如果人家說的沒錯,那這里面就是三萬塊錢!

“這錢我不能要。”祁洛把信封放在兩人之間的空位上。

“我們沒別的意思。”蘭爸嘆了口氣,“你救了禎禎,我們確實應該感謝你。我們也了解了你家里的情況,你……是你姑姑在撫養你對吧?你現在的情況我們也看到了,住院肯定很花錢,這錢你就拿著,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祁洛搖搖頭:“那種情況下,我本來就應該保護好她的,讓她受傷我已經很自責了,我不能再要你們的錢。”

蘭爸說:“我看得出來你好強,但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該花錢的時候就得花,我們家不敢說把你醫藥費全包了,但是出點錢讓你買點補品,還是可以的。”

看著沉默的祁洛,他又繼續說道:“可能你年紀還小,沒吃過生活的苦,所以覺得錢很好賺,其實不是的。你姑姑一個女人,帶著你肯定不容易,這錢說多也的確不多,但是好歹能讓你姑姑輕松那么一點。你就別倔了,收下吧。”

祁洛心神一顫,莫名想到了姑姑次回來,頭上多了好幾根白發,而之前在醫院見到姑姑時,她竟然還戴上了帽子!以前冬天再冷,她都是不戴帽子的,自稱身體好,還很嫌棄那些冬天戴帽子的女人。

姑姑真的老了啊。

祁洛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蘭爸想了想說:“我之前接禎禎回家的時候就見過你,那個時候對你印象就很好,你不像那些小子,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得出來,你眼睛很干凈。”

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閱歷了,最起碼祁洛現在看人還是很淺顯的,只能簡單判斷一下對方好不好說話。

祁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謝謝叔叔夸獎。”

“可是,”蘭爸神情一肅,“你們高三了,還是要以學習為準。”

祁洛斂住笑,沒敢接話。

蘭爸又把信封往祁洛跟前一推:“這錢你收好,讓你姑姑給你多買點東西補補,養好身體、搞好學習才是正事。”

祁洛沒接,沉吟了幾秒才苦笑道:“其實阿姨很不想看到我對吧?”

蘭爸一愣:“她倒不是討厭你,只是禎禎出了這種事,她心里難免有點……”

“我懂。”祁洛輕聲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他有個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的姑姑,怎么可能不明白這種感情?

蘭爸還想說點什么,但是看著這個靦腆里又帶著股倔強的男生,萬千話語都化作了一個動作,輕輕在祁洛肩上拍了拍。

“叔叔,”祁洛忽然說,“你們給我這錢……是想讓我跟她分開吧?”

蘭爸沒說話,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其實我挺想說,這錢你們拿走,我是不會跟她分開的。”祁洛說,“但是像你說的,我現在確實很缺這筆錢。我姑姑現在身體也不是很好,我又住院了,連動手術的錢都是別人墊的,所以家里缺錢的地方也很多。所以……”

祁洛轉過頭看著跟前的男人,笑容溫暖:“所以放心吧,我會離開蘭禎的。錢我暫時先拿著,等我之后自己掙錢了,再還給你們。謝謝!”

蘭爸覺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但看著祁洛,他的心里卻始終都無法輕松起來。

他是過來人,他知道給錢的動機,對一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來說,無異于侮辱。但是對方很坦然地收下了錢,還說將來會還給他,這份心性,就讓他有了一絲后悔。

而祁洛說會離開蘭禎,他倒是毫不意外。意外的是,對方不是因為惱怒而離開,而是因為,喜歡。

因為喜歡你,所以要保護好你。

這才是最真實的寫照。

多少父母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插手孩子的感情生活,卻忘了自己在孩子這么大的時候,也是這樣被父母干預的。

父母永遠比孩子們成熟理智一點,當然也清楚那些過早萌芽的感情,不過是沙灘上的誓詞,一遇到風吹雨打,就什么也不會剩下。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件事:一段感情如果失去了激情與沖動,那就跟在死水里泡過的牛皮一樣,怎么嚼都覺得無味。

蘭爸看著祁洛手撐著椅子站起身,扶著墻壁慢慢遠去。

那個男孩在613病房前略微停頓了一下,又很快朝前走去,走得義無反顧。

蘭爸把手里的煙頭捻滅了扔進垃圾桶,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自己跟孩子她媽,可能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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