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著找到慕容蘭若以后,就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去,現在看來得讓你留下點東西了。”
李隆基大馬金刀地端坐在椅子上,對面跪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祁洛。
屋外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不時還發出爆炸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波及到這里。
祁洛動動嘴唇,嘴角的血絲被扯起了一點,但依然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
“呵,要殺就來個痛快的。”
身后的漢子一個勾拳砸在他的小腹,祁洛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整個后背都弓了起來。
李隆基笑瞇瞇地看著他,只不過這笑容里多了幾分陰冷:“我不殺你,我為什么要殺你?我就是要折磨你,然后把視頻放出去,我要慕容蘭若看到你是怎么慢慢死去的。”
祁洛嘴唇張了又張,但小腹的痙攣痛得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殺了我四個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氣跟能力。但是你看到了,你再能打,能打過這么多人嗎?”李隆基站起身來,把手里的煙頭捻在祁洛的眼角,祁洛疼得拼命掙扎,但依然躲不過煙蒂在他臉上燙出個小泡來。
祁洛倒在地上,兩眼迷離。李隆基仍然沒有放過他,抬腳狠狠地踩在他臉上,慢慢地把祁洛的臉碾進塵土里。
“你知道嗎?我撈他們出來花了多大的力氣?我就是為了找到你!”李隆基面部肌肉劇烈地抖動著,整個人都有些癲狂,“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精力都是很寶貴的?可你讓我賠了!賠了!”李隆基腳上起起落落,一腳又腳腳地踩著。祁洛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意識漸漸渙散。
李隆基忽然蹲下身子,拽著祁洛的頭發提起了他的腦袋:“我不會讓你就這么輕易死了的。我會給你挖個坑,把你埋得只露個頭,然后在你頭頂開道口子。不知道有多厲害?你人在地底下,地下會給你很大的壓強,而這時候只要有一點點縫隙——砰!你的血就會被擠壓出來,就跟噴泉一樣,有不有趣?哈哈哈哈!我就問你有不有趣?!”
李隆基放開了祁洛,起身拍拍手:“給他挖個坑,要豎著的。”
說著又接過手下遞來的鋼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棒敲在了祁洛的后腦勺上。
“我特么最恨別人跟我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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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在臨死前,腦海里會跟放電影一樣把一生都過一遍。
臨死前才多少秒?一生又有多長?
祁洛看《美麗心靈》的時候,都覺得這么兩個小時,完全沒把John Nash的一生給講清楚,那么如果只濃縮到兩分鐘呢?兩分鐘介紹一個人的一生,能說些什么?
祁洛的大腦除了疼痛什么都不剩下了,眼前卻漸漸浮現出來一幕幕影像。
禎禎的哭泣,姑姑的白發,還有模糊得看不清面孔的小櫻姐。
祁洛頭痛欲裂,那些畫面卻逐漸清晰。
兩年前跟她初見,被她的背影驚艷到了,主動搭訕,沒想到一來二去就成了兄妹相稱。
一年半以前,他們吵了架,她生氣跑出去,淋了雨,發起了高燒,沒敢告訴家里人,他就背著她到醫院,守了兩天兩夜,才等到她睜眼。那時候她燒到39度,緊緊攥著他的手,依然說著“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病好了,他卻病倒了。陪床的人從他換成了她,事無巨細,比笨拙的他好上太多了,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清醒著,不然不知道會說出什么丟人的話來。
一年前她生日,他花心思給她準備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派對上她許愿,吹滅蠟燭之后大家卻把他按進了蛋糕里。他抬起頭來頂著一臉奶油沖她傻笑,周圍人紛紛叫著“嫁給他!嫁給他!”她一臉嬌羞,比得了獎還開心。
而今晚她一襲盛裝出席,再度驚艷了他,那一瞬間,他也有那么一點點沖動,想對她說“嫁給我吧”。畢竟你這么好,誰不喜歡呢?可是他忍住了。
沒忍住該多好啊。
祁洛笑了起來。
禎禎,一定要逃出去啊。
祁洛的眼前再也看不清什么東西了,腦袋緩緩垂了下去。
砰!——
門被人踢開了。
與此同時,先前出去挖坑的兩個人也倒飛了進來。
祁洛十多年來一直想著,某一天有個絕世高手找上門來,告訴他有著驚人的身世跟絕頂的天賦,哭著要收他做徒弟,然后祁洛就練了幾十本武功秘籍,三年就神功大成,打遍天下無敵手。
祁洛等了十多年,人生毫無波瀾,除了提著竹竿跟樓下的野貓對打,就是在學校里跟人約架放狠話。
而在祁洛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這人來了。
一身黑衣,高幫皮靴,戴著一副骷髏頭的面罩,走進來的時候還把玩著手里的蝴蝶.刀,殺氣騰騰。
祁洛眼里精光爆閃,意識再也撐不住了,暈了過去。
“慕容蘭若?”
李隆基有些意外,不用他示意,一群手下已經圍了過去。
女人先是一腳踢在距離她最近的一個人身上,一個俯沖,手里的蝴蝶.刀像手里劍一般扔了出去。
李隆基不費吹灰之力就躲過了,冷笑一聲:“原來是個替死鬼。”
女人一言不發,朝前沖來的同時,后腰間的弧刀已經抽出來拿在了手上,雙手握刀,對著一個人就狠狠劈了下去,攻勢大開大合,一點不像個女人。
女人長刀舞得圓潤自如,氣勢一往無前,竟是抵住一群人的進攻,緩緩朝地上的祁洛挪去。但她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眾人都不上前,只是縮小著包圍圈,找尋機會制服她。
有人看出了女人只有攻沒有守的弱點,提著鋼管便去攻擊她的下盤,沒想到女人冷冷一瞥,左腿褲管里就抽出一把短刀,堪堪擋住攻勢,但也不禁往后退了幾步。她很快調整姿勢,架好雙刀,緩緩轉動身子提防著每一個人,不再露出一絲破綻。
李隆基見這么多人這么久都沒拿下這女人,有些惱怒,罵罵咧咧地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她。
女人能做的無非是把手里的短刀投了出去。
不是扔向李隆基,而是桌子上的煤油燈。
房間驟暗,李隆基仍然憑著感覺開了一槍。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明顯是打到了工廠的鋼板上。
“特么的,什么年代了還用刀!”李隆基暗叫一聲晦氣,踹了身邊的椅子一腳。他一向看不上用冷兵器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認,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貼身搏斗的話,明顯是對方用刀的更占上風。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李隆基后背一涼,慌亂中跳到一邊,長刀便帶著呼嘯劈在了他跟前,濺起點點火花。要是再慢上一分,這刀估計就劈在他脖子上了。
他不敢再說話,說話就暴露位置了,輕微地挪動著,緩緩朝手下靠過去。
對方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很受黑暗的影響,一擊不成迅速遠遁,但李隆基依然能察覺到對方還沒走。
本來還以為她會趁著黑暗把祁洛給拖走,沒想到是想把自己給殺了!
李隆基背靠著兩個手下,哆哆嗦嗦地點燃了打火機,卻嚇得倒抽了口涼氣。
一個骷髏正貼著他的臉!
他很快醒悟過來這是那女人的面罩,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那女人的長刀就又揮了過來。這次他下意識頭低了下去,只覺得那刀擦著自己頭皮掠過。
火光又熄滅了。
那一刀竟是連他的打火機都給切成了兩半。
一群人開始拿著手機照明,卻發現哪里還有人家的影子?
“那小子也不見了!”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李隆基看看地面,祁洛早已消失不見了,只有長長的血跡延伸出去。
“二爺,追嗎?”
李隆基把手里的半截打火機砸在地上:“追!追上了直接弄死!”
“那你們得先過我這關。”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一身唐裝的老人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李隆基皺起了眉:“黃瘸子,你要趟這渾水?”
黃姓老人慢慢走了進來,確實如李隆基所稱呼的那樣,是個瘸子。
“我收山以后一直跟在大公主身邊養老,你要動大公主的人,當然得問過我了。”
李隆基笑容不屑:“說白了還不是慕容蘭若身邊的一條狗!你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抓到那個女人!”
“年輕人說話不要毛毛躁躁的。”黃瘸子笑容不變,眨眼間卻已經到了李隆基跟前,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一雙鷹爪般的手已經遞到了李隆基脖子邊。
“我聽說你看不起用刀的?那我連刀也不用,你可看得上?”
李隆基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哪怕是剛剛的女人都沒給他這么大的壓力。
李隆基強笑道:“黃瘸子,你殺了我,他們都不會好過的。”
黃瘸子并不買賬:“我就一介武夫,殺你不用考慮后果。”
李隆基叫了起來:“就算慕容蘭若在這兒,也不會準你殺我的!”
黃瘸子皺了眉頭:“你不用拿大公主來壓我,我跟她關系很簡單,她想使喚我,還沒那么大本事。”
“你就不想知道甄爺怎么死的?”李隆基忽然嘿嘿笑了起來。
黃瘸子手上動作頓了頓,在李隆基暗叫有戲的時候,卻又改爪為拍,輕輕拍在他的胸口,一掌就把他擊倒在地。
李隆基抬手止住了手下的動作,捂著胸口,不解得看著對方。
黃瘸子負手而立,傲然道:“論輩分,甄爺是你姨夫,大公主你也得叫聲姨母,別沒大沒小的!這一掌是教訓,勸你趁早滾回去,別出來丟了洛陽李家的臉!”
李隆基掙扎著起身,咳出血來:“你明知道甄爺死得有蹊蹺,你還幫著那個女人!”
已經遠去的黃瘸子步子微頓,偏偏頭,什么話也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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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涪陵城格外的熱鬧。
從晚上十一點過開始,市局就先后接到了兩個轄區派出所匯總上來的報警信息,巧了,都是失蹤。其中一個還是省教育廳蘇副廳長的女兒,一干警察可不敢怠慢,火速出警的同時,也把在牌桌上酣戰的楊局長給拖了回來。
楊局長贏了錢,正在興頭上,一聽底下一幫人把事情說了,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連忙讓人聯系前線,一邊聆聽最新進展,一邊拐彎抹角地聯系上了蘇副廳長,把事情詳細一說,還不忘一番檢討加保證,拍著胸脯說蘇副廳長你放心好了,女兒我一定給你平安送回來。
楊局長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市局,立馬召集下面人開會,叫來了相關派出所的所長不說,還特意叫來了幾位戶籍警。人到齊了,還沒寒暄幾句,楊局長立馬就說要成立專案組,徹查此事。
案子簡單,原則上來說,在一切都沒搞清楚之前,是夠不上成立專案組的。而真要開幾個小時的會那也沒什么好說的,但若是不這樣干,就不能體現出市局對此案的重視。
不消楊局長吩咐,該查的該辦的,就已經把結果給報上來了。
事情容易查得很。那蘭家的女孩子出門跟同學吃飯,原本十一點之前就該到家,現在都十二點了還沒一點消息,電話也打不通。家長把電話打到班主任那兒,班主任也懵了,問了一圈學生,才終于問到了知情人,說是跟男朋友約會。
楊局長把這消息放在一邊,心想青春期孩子都容易昏頭,八成跟男朋友待一塊兒想來個夜不歸宿。沒當回事兒。只是跟底下的人隨口說了一句“查查賓館的登記信息”。
至于蘇家的孩子,楊局長起先以為也是這么個情況。結果調查了一圈,一群同學紛紛表示,這孩子沒什么來往密切的異性。有女生說她們幾個開始在一起逛街,后來蘇家女兒接了個電話就走了,但是接的是誰的電話,無人得知。
楊局長又只能讓人跑一趟電信局,調出了蘇家女兒的手機通訊記錄。
傻眼了。
那個電話居然是蘭家孩子打的。
楊局長多年來的刑偵經驗告訴他,這事兒不簡單。
他按照最直觀的推測,先猜測蘭家孩子因為某種原因,邀約了蘇家孩子,并且殘忍將之殺害,之后自己躲了起來。
這是最簡單直接的一種觀點。
但是蘭家夫妻指出了這一推測的不合理性。他們聲稱女兒一種很乖巧善良,并且出門前的樣子能看出來是真的去約會的,突然傷人根本不合理。
楊局長感覺自己的偏頭痛又犯了。
蘇家孩子在被蘭家孩子約走之后就失聯了,如果說這一切跟蘭家孩子沒關系,誰都不會相信。更何況,這種節骨眼上,蘭家孩子也失聯了!
很快,底下人又遞上來一條消息,已經查明了跟蘭家孩子約會之人的信息。
蹊蹺的是,這個叫祁洛的男生也失聯了。更為蹊蹺的是,祁洛的家里并沒有報警。
難道是這個祁洛,讓自己女友也就是蘭家孩子去誆騙蘇家孩子赴約,再將兩人囚禁?或者是祁洛逼迫蘭家孩子一同對蘇家孩子實施加害?
楊局長眉頭擰成了個大疙瘩。
“去查查祁洛的家庭背景。”
楊局長的話音剛落,管戶籍的警察就站了起來:“楊局長,不用查,這小子的信息我熟。”見上司望過來,年老的民警笑了笑,“這孩子命苦,從小沒爹沒媽,跟著幾個叔叔伯伯長大,戶籍是他姑姑來我這兒上的。這孩子聰明,就是不讓人省心,三天兩頭跟人打架,個頭兒小,但打架狠,沒少鬧到派出所去。每次問他什么原因,他就說別人罵他是沒爹沒娘要的種。”
一旁負責祁洛那片兒轄區的派出所所長也道:“對,我那會兒還是個小干警,沒少給他買糖吃。有一回他打了個大老板的兒子,那大老板的女人在派出所賴著不走,哭著鬧著要討說法,楊局您也知道,就是看人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唄。”
楊局長皺起了眉頭:“之后怎么解決的?”
所長知道楊局長是想考察一下自己辦事兒是否公平公正,便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可以說看著祁洛那小子長大的,哪能顛倒黑白……”眼見楊局長有變臉趨勢,忙又道,“那大老板家里想訛錢,我們不允許。但是祁洛這邊想不負責,那也是萬萬不能的。最終我們所調解了一個雙方都認可的金額,讓祁洛家里賠了錢道了歉,就算完了。”
楊局長問:“這祁洛是誰在撫養?是父親家的還是母親家的?”
所長跟管戶籍的老干警對視了一眼,猶豫了片刻:“都不是。據說是他父親的朋友,一個女的。”老干警補充了一句:“手續都是全的,完全沒問題。祁洛那孩子現在就管那女的叫姑姑。”
楊局長恍然:“家里親人都不管那孩子?那倒是蠻可憐的。”
所長搖搖頭:“那倒不是,據說他父親家里人對他也挺好,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選擇住到那邊去。哦對了,他大伯叫祁正鈺,咱們這兒還算有名,字寫得很好。”
楊局長點點頭:“有所耳聞。”想了想又問,“那你們說,這祁洛會不會有什么心理疾病,這才做出了些不理智的事?”
所長跟老干警再次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不排除有。”
楊局長便道:“那這樣,暫把祁洛定為本案重大嫌疑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找出來。”
話音剛落,又有消息傳了過來。
蘇蘭兩家的女兒都待在一起!現在就在北城外的淘沙場!
楊局長糊涂了:“兩個女生大半夜的跑那兒去干嘛?”
“會不會是那祁洛把她們倆帶過去的?”底下有人揣測。
“蘭家人呢?”楊局長問。
“我們派人跟著的,沒敢要他們貿然過去。”
楊局長點點頭:“就該這么辦。大伙兒今晚辛苦些,跟我跑一趟城北,先把兩個孩子找到才是最關鍵的事兒,事后我請大家吃夜宵啊。”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兩個……或者說三個孩子的失聯,驚動了小半個城市。
市局接連發了三道懸賞,市內廣播與出租車的廣告牌一直輪播。
蘭爸蘭媽坐著警車前往北城,在仙林大橋遇上了早就等在這邊的班主任老唐,以及同樣睡不著覺的校長李華勝。
兩夫妻還在驚訝自己女兒失聯為何連校長都驚動了,問及跟女兒在一起的是省教育廳某高層的女兒,這才了然。
兩人還見到了一個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女人,經人介紹,才知道是跟女兒相約的男孩家長。蘭媽氣不打一處來,哭喊著沖上去要打,好說歹說才被丈夫聯同幾位警察給攔下了。蘭媽抱著蘭爸的手抽泣,偶爾想起來還不忘對著那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女人罵上幾句。旁人想勸,又想到她這是念女親切,見被罵的那位也沒還口,也就裝作沒看到、沒聽到了。
大橋早已嚴密封鎖起來,里面沒人出來,這邊只看到對面火光沖天,還以為是什么恐怖分子在搞什么破壞,不敢貿然進入。楊局長還特意請示了上峰,調來了防暴部隊,嚴陣以待。
沒多久,便見那對岸一輛吉普開上了大橋,見這邊路都堵死了,車就在橋上打了個轉兒,直直沖進了河里。
楊局長沒敢輕易下指示,又等了約莫十分鐘,正在猶豫要不要暴力突進的時候,蘭禎的電話再度打了進來。
一聽有人受傷需要醫治,楊局長一面吩咐讓醫院派人過來,一面打手勢示意干警們過橋。
蘭爸蘭媽上了警車,老唐跟李華勝上了另一輛,一行人就這么浩浩蕩蕩地往對岸去了。
而那個仿佛被所有人都遺忘了的女人,沒挪腳,站在河邊,給自己點了根煙,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舒坦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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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扶著蘭禎下了山,迎面而來的除了蘭禎的父母,還有老唐跟李校長,另外一個穿著警服的人看起來官挺大,正兀自搓著手,笑瞇瞇地看著她們。
老實說,有點懵。
蘇雅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小女生,很清楚按原則來說,自己跟蘭禎甚至包括祁洛的失聯,嚴格算起來都不到六個小時,遠夠不上出大批警力的標準。唯一能夠解釋的,估計就是家里稍微使了把勁兒。
想到這里,蘇雅的心里好受了些。
蘭禎爸媽接過女兒,也有點懵,不明白女兒腦袋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怎么又是布片又是疑似絲襪的東西。身上裙子破了不說,連鞋也沒穿。
蘇雅臉上滾燙,笑容有些窘迫:“那個……我們躲在山上的時候,蘭禎同學不小心摔了一下,腦袋有點兒……我簡單給她包扎了一下,止住血了。”說著又慌忙把絲襪給扯下攥在手里,尋思著一會兒找個機會偷偷扔掉。
蘭爸連聲說著謝謝,蘭媽一聽就心疼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摟著昏迷中的蘭禎一個勁兒地哭。
蘭爸轉向楊局長:“楊局,您看……”
楊局長倒是善解人意,擺擺手道:“我這就派人送你們去醫院,做筆錄什么的之后再說。”
蘭爸再次忙不迭地道謝。
就在趕到的醫務人員準備接手蘭禎的時候,蘭禎卻掙扎出聲:“放開我……我要等我哥……”
蘭禎父母疑惑地看向蘇雅,蘇雅也不知道這二位是否知道內情,加上班主任跟校長都在場,也不好直說人家約會的事兒,只好打了個哈哈:“我們倆跟另外一個男生在一起吃飯,遇到綁架的,應該是沖我來的,那個男生掩護我們逃了,自己卻被抓走了。”
這番說辭漏洞百出,但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人細細思考,心下便信了幾分。
蘭媽心知女兒脾氣,估計沒見到那男生,怎么也不會離開,心里再為女兒著急,也只得拜托醫務人員們多擔待一下。
醫務人員見蘇雅身上也是些傷痕、淤青,便想給她也治療一下,蘇雅卻以蘭禎傷勢更重為由拒絕了。
眾人便站在原地等一幫干警在周圍搜索祁洛。
李華勝見警方沒有要詢問蘇雅的意思,便走上前來,拉著蘇雅到一旁。
“蘇雅啊,你爸爸給我來了電話,說省上開會很急,趕不回來了,還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蘇雅腹誹了一句:每次都是這樣。
但這話她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便得體地說:“我知道了,謝謝李伯伯,麻煩您這么晚還為我跑一趟。”
李華勝笑著說:“這可不是為你,不管哪個學生出了這種事,我都得過來看看的。”
蘇雅便也笑了:“是,我說話欠妥,您別介意。”
李華勝剛想客套一番,只聽遠處傳來一聲“找到了”,便改了口:“走,我們去看看。”
不消他說,蘇雅已經跑了過去。
蘭禎聽到了聲音,也睜開雙眼,望那邊看去,父母一左一右攙扶著她,慢慢往那邊走。
沒跑幾步,蘇雅就忍不住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祁洛被兩個干警半抱著,兩只腳拖在地上,只露出半邊臉來,然而那臉也有些可怖,血跟泥和在一起,露出的一只眼睛還腫得很高。
祁洛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迅速又把視線轉到了蘭禎身上。
蘇雅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本來就沒穿鞋,小心走還沒事兒,這下在這亂石上面一跑,就覺得腳下跟刀扎一樣生疼。
祁洛掙扎起身,人站不穩,蘇雅手忙腳亂地扶住了,才察覺到他的四肢似乎都斷了,軟綿綿的。
“幫我個忙,別讓她看出來。”
祁洛小聲說。
蘇雅愣了一下,點點頭,把他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扛住了他大半個身體。
祁洛身上一股汗水、血腥味跟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有些別的聞不出來的氣味,要是放在以前,有輕微潔癖的蘇雅絕對不會碰他這樣的人。但現在蘇雅只想著能再湊近一點兒,只要再貼緊一些,她就能再多分擔一些祁洛身體的重量了。
可是搖搖欲墜的祁洛實在太沉了,早已沒什么力氣的蘇雅根本扛不動,她垂著臉,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幸好蘭禎父母看出了端倪,扶著蘭禎也走得快,很快來到跟前。
蘇雅微微側過身子,把祁洛擋在身后,只露了個頭出來。
“哥……”蘭禎想往上撲,被父母給拉住了。
祁洛抬頭笑了笑:“沒事兒,就是有點脫力,睡一覺就好了。”
蘭禎這才放心,心里的執念散了,疲倦什么的就都來了,剛擠出了個笑,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一大群人嚇壞了,一邊叫著醫生一邊說著把人放倒,亂作一團。
祁洛咳嗽兩聲,鮮血濺在了蘇雅肩膀跟臉上。
“呵……蘇大小姐……對不住啊……”
祁洛勉強擠出個笑,有些蒼白。
蘇雅緊咬著嘴唇,眼睛紅紅的,說不出話來。
“別、別哭啊……妝哭花了,就、就不好看了……”
蘇雅破涕為笑,剛想說老娘沒化妝,卻發現這家伙也暈了過去。
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