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男孩子,從小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畫家,他很有天分,經常背著畫板坐在路邊替人花肖像,不收錢,因為他只是喜歡看到那些人拿著他的畫時,眼睛里不可思議的欣喜。高考那年,他打定主意要報考巴黎美術學院,那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美術學院,他根本就沒有什么第二志愿,他知道他一定能考上。但他的決定讓家里徹底翻了天,作為家里唯一的孩子,他必須去瑞士學酒店管理,然后回來繼承龐大的家業,一向嚴苛的父親根本就不給他選擇的權力。男孩子沒有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路,他從來都不會拒絕父親對他的任何要求。
接到洛桑管理學院通知書的那天,他把所有跟畫畫有關的東西都藏了起來,再也沒有碰過,因為哪怕只是看看這些擺在盒子里的碳棒,他用所有堅強堆砌起的堡壘就會瞬間崩塌。
他在瑞士的那幾年,拼命地學習各種管理學方面的知識,每次考試都是全A,老師們很喜歡這個從中國來的男孩子,不是因為他聰明,而是因為他學習時那種不顧一切的投入和狂熱。但他們永遠都不懂,只有男孩學到大腦缺氧精疲力竭的時候,他才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想和畫畫有關的任何事情,他的心才不會在每天晚上關燈睡覺的時候,蜷縮在身體的某個角落里針扎一樣的疼。
雖然已經五年沒有碰過畫筆了,可男孩每每走在路上,看到美麗的風景或是特別的人,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舉起右手,瞇著眼睛,在空氣里畫出簡單的線條,享受著片刻屬于自己的時光。然后繼續把自己包裹在筆挺的西裝里,熟練老道地去和各種生意場上的人周旋。他厭倦這樣的生活,但他的責任讓他必須承擔起這樣的生活。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男孩子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親中,遇到了很多投懷送抱的女生,但喜歡畫畫的人都有一種特別的直覺,他們可以透過你的衣服直接看到你最本真的狀態,所以不管是故作清純的蘿莉版還是自詡淑女的文藝范兒,他都能一眼讀出這些女生背后追他的目的是什么,這讓他覺得惡心。他不想再去相什么親,他覺得太世故,可又拒絕不了父親的安排。
直到第六次去相親的那天,他在芭斯羅賓碰到了一個真正特別的女孩,她故意穿著跟自己氣質完全不搭的衣服,看起來像個小太妹,但骨子里的安靜和羞澀卻還是擋也擋不住地從她的舉手投足間溢了出來。女孩假裝兇悍的時候讓男孩覺得很好笑,就像在看著一只小兔子故意扮猩猩的樣子,當然,這年頭猩猩故意扮兔子的要多一些。
男孩回家后,只要想起這個奇怪的女孩就會忍不住偷笑,他不明白為什么女孩要裝出那么一幅樣子。不過我想他剛才知道了,也許只是女孩的偏見擋住了她去了解這個男孩的眼睛。可這個男孩卻看的很清楚,回去的當天晚上,他把藏在箱底好久沒有碰的碳棒重新拿了出來,憑記憶為女孩畫了一張素描,因為這次,他不想只是在空氣里勾勒出美好的樣子。我講完故事了,你怎么看?”
我尷尬地坐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這次換成駱謙抄著手一臉期待地靠在椅背上。他故事里對我的描述,簡直讓我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衣服后直接丟到了鎂光燈下。洞穿別人的心思順便保護好自己一向是我的強項,除了睿以外,沒人看透過我,當然前提是我想讓睿看透我,因為我需要他的指點。可這次我居然栽在了駱謙的手里,我知道只有一種人,能憑直覺直接打擊到我的弱點——我的同類。
“駱謙,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也許是我之前太偏激了,我道歉。”我的伶牙俐齒居然罷工了。
“我不接受。”駱謙搖了搖頭,用手托住下巴。
“我都道歉了嘛,你還想怎樣啊?”我的腦子開始飛速地旋轉,想出了種種他打算懲罰我的方法,甚至包括了讓我在十分鐘之內也吞下兩個巨無霸和一杯奶昔等等。
“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我就原諒你。”駱謙說完后,像個孩子似地低下頭,抿嘴笑了一下。那一瞬間,讓我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對爸媽提出過一些明知道不被允許,卻還是幻想也許他們會答應的要求時,自己也做過同樣的表情。
“你覺得這種事情可能發生么?”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凡事皆有可能,葉茉,你很聰明。我猜你聽完故事就已經發現我們是同一類人。”駱謙一語中的。
“異類相吸,你懂我的意思。”
“同類相守,你也懂我的意思。”
我終于感受到了勢均力敵的痛苦,駱謙對我根本就不需要耍什么手段,他只要用自己思想里最本真的那塊地方和我交戰,我就已經很難招架了。但我不想否認,我開始對他產生的強烈的好奇心。葉琦總是說好奇心害死人,后來的事實證明,她的這句話是對的。
“葉茉,你不用這么快回答我,我會給你時間考慮,在此之前,希望你還是把我當朋友。”駱謙看出了我的猶豫,及時地給了我一個臺階下。
“當然。”我長舒了一口氣,我討厭別人逼我在短時間內做出什么決定,而駱謙在這一點上表現的相當善解人意。
“所以,如果我以后像朋友一樣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你不會拒絕吧?”駱謙趁機得寸進尺,而我沒有理由拒絕,點了點頭。其實更準確的說,是我不想拒絕,畢竟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里,找外星人都比找同類要來的簡單和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