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研究年度報告(2016)
- 陶東風主編
- 6525字
- 2019-09-20 15:59:40
三 符號化的“慰安婦”與“慰安婦”歷史敘事中的記憶/忘卻機制
上兩節我們討論了媒體中的“慰安婦”是在什么樣的背景下、以何種方式進入國人的視野,進入民族的集體記憶。在這個過程中,“慰安婦”逐漸成為民族壓迫的符號。這一節要問的問題是:民族壓迫的符號/證據是“慰安婦”存在于民族歷史記憶中的唯一方式嗎?民族主義框架能否裝下大娘們的苦難?我們該如何敘述和記憶“慰安婦”的故事?
符號化的過程,確實是政治化的過程。但重現“慰安婦”的故事,卻不能以“去政治化”的方式重構“慰安婦”的故事。“慰安婦”及慰安婦制度從其誕生那天起,就是政治的。20世紀90年代初,“慰安婦”大娘們陸續站出來起訴日本政府,要求日本政府賠償與謝罪,本身就是指向日本國家的政治行為。同情“慰安婦”的歷史學家費盡心力地查找證據的工作,就是要證實慰安婦制度是日本的國家行為,國家需要承擔責任。“去政治化”是日本右翼所希望的,他們試圖把戰時強征“慰安婦”解釋成市場交易的商業行為,以擺脫國家責任。
國內的“慰安婦”研究大多在民族主義的框架內,聚焦與著力于尋找“慰安婦”制度化、強迫性、殘暴性的證據,以證明加害國的國家之罪;或是集國家與民間之力,尋找幸存受害者,累積受害者之數量,以數量之大小來度量國家損失之大小以及日軍罪惡之大小。從受害國的角度,這種研究的價值毋庸置疑。但在民族主義的敘述框架下,“慰安婦”的小歷史被封印在民族主義大歷史的黑盒里,當民族主義需要她們的時候,就會啟用這個符號,當民族主義不需要她們時,又會被封存。當民族主義成為“慰安婦”歷史敘事的唯一框架時,就會限制“慰安婦”故事的敘述,也會阻礙我們對于制造戰爭性暴力復雜機制的理解。同情中國“慰安婦”的日本市民(絕大多數是女性)組織的“查明會”的研究,很大程度上超越了(并沒拋棄)單一維度的民族主義認識框架,把研究問題聚焦于立體認識和理解戰時性暴力發生的具體結構與機制。在研究方法上,“拋棄通過以一般意義的框架、概念為前提的、對事態進行數量認識的方法”,不僅對受害者個人、家屬、村莊進行深入的口述訪談,且從日軍士兵的角度來了解慰安婦制度產生的心理,并結合文獻考證,細致勾勒戰時性暴力發生時的宏觀權力結構和微觀的運作機制。“查明會”的調查記錄和研究成果——《發生在黃土村莊里的日軍性暴力》的貢獻
在于:第一,指出了“前線·末端型的性暴力”類型。這是有別于“南京型”(即南京大屠殺時的集體強奸)和“慰安所型”之外的第三種性暴力類型。第二,把山西盂縣的性暴力研究放置在一個更大的宏觀結構里,去具體地理解為什么和怎么發生針對婦女的性暴力,而非簡單地、情感化地描述暴力的殘暴性。山西是八路軍與日軍對峙的最前線,1940年百團大戰之后,日軍遭受重創后實施報復性的“燼滅掃蕩”,即所謂的“三光作戰”。針對女性的性暴力成為掃蕩的一部分。同時,組織化的慰安所的存在客觀上縱容與合法化了前線士兵日常性的性暴力。表象上建立慰安所是為了抑制強奸事件,事實上,日軍將校率先違反軍紀并默許士兵的性暴力行為,并視其為激起士兵斗志及恐嚇中國民眾的手段,以挫敗中國人之抵抗。所以,“前線·末端型的性暴力”類型是整個日軍性暴力結構的組成部分,從而證明日本國同樣應對“前線·末端型的性暴力”負國家責任。第三,把“村莊的道理”和農村社會的性別秩序納入到對戰時性暴力機制的整體考察中。不僅顛覆了我們對于“漢奸”的刻板印象,也迫使我們審視被民族壓迫綁架的父權制度在戰時的功用。當日軍在村莊修造了炮臺之后,村民們覺得日軍的長期統治已無可避免,為了保存村莊,使村子的日常生活繼續下去,村莊便調整與日軍的關系,包括通過維持會向日軍供奉日用物資,甚至被迫完成日軍強行攤派的女人數額。這就是“村莊的道理”。
在1942年6月,盂縣的行政村中親日政權有282個,抗日政權有236個,擁有抗日與親日雙重政權的村莊達到了202個。
在長期的拉鋸戰中,村莊為了生存,親日與抗日之間的界限經常是模糊與流動的。一些女性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了保存村莊被自己的村子供奉出去了。這些女人不會逃跑,也無處可逃。那么,哪些女人有可能會被村子送出去呢?家庭在村莊中的地位、與執行者的關系、個人與夫家的關系都可能成為考量的原因。被送進“楊家院子”的南二仆,“和丈夫關系不好的,村里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被強行要求提供出去。她也沒有收到過什么錢。另外,她娘家所在的村莊就在炮臺附近的南頭村,如果她逃走的話,其他家里人就會遭殃”
。日軍到村子時,尹玉林丈夫的遺骸都還沒來得及埋葬。尹玉林說:“村里邊比我漂亮的姑娘以及剛成家的年輕女性有的是,但為什么我會被他們看中呢,我想這是由于我失去了保護我的丈夫。因此即使想在村里面主張自己也 ‘沒面子’(沒人買賬)。”
在日軍入侵之前,山西盂縣的“女性們在男人當家的家長制下的家族保護和壓抑下生活著”
。對于父系村莊里生活的女子,父權制既是壓迫機制,也是保護機制。外來強權——日軍的到來,特別是與抗日勢力相互爭奪村莊和村民的過程中,村莊的治理秩序不斷地被打破,不僅無力提供對女性的傳統庇護,讓女性暴露在性暴力的危險與肆虐之下。更令人難過的是,面對無力抵抗的外部強權,為了保全絕大部分人的生存,不得不按父權社會的內部邏輯,選擇了需要被犧牲的人——父權社會里的邊緣女性。就算我們以歷史的同情去理解村莊的無奈,盡管村莊的性別秩序不是制造戰爭性暴力的根源,但無論如何它是大娘們苦難的一部分。當我閱讀語氣平和甚至有些細瑣的口述證言和研究報告,觸及大娘這部分記憶時,一種基于性別的、無法敘述的悲憤久久地堵在我的胸口。這種無法敘述感,深深地讓我意識到民族主義敘述框架無法全面呈現大娘們的痛苦。因為異族壓迫的民族主義敘述框架裝不進(或者說,封閉了)這份“村莊的道理”,而使這份壓抑無以言表、無法敘述。這個“村莊的道理”是民族主義政治之內的另一重政治:父權體制下的性別政治。
父權制下的女性是男人的隸屬物,也是被庇護者,異族入侵的男子對于該族女性的性侵略無疑是對男性最大的羞辱和打擊,不僅是財產的損失,更是對保護者“無能”的宣告、對其尊嚴的打擊——無力履行自己保護者的職責。1938年出版的《敵寇暴行錄》,作者轉引目擊者所述的中國良家婦女在上海虹口日本陸軍行樂所的悲慘處境及其反抗,悲憤地寫下這樣的文字:“日軍在被陷各區之暴行,其最可恥與給民族以莫大羞辱者,莫過于蹂躪吾國女性”。“嗚呼!我國之大恥大辱,謹據實以告我國男兒,大家奮起,洗滌恥辱,保衛全國女子,以盡男子責任。”山西村莊里發生的屈辱更甚于被強擄的“慰安婦”,因為這些女子是由她們的保護者親手供奉出去的。于是,戰后村莊選擇了集體“遺忘”。不管是村莊的口傳歷史,還是官方記錄的文獻歷史,都有意無意地回避了女性在戰時遭受性暴力的歷史。遺忘是記憶的一部分,這種性別化的記憶呈現的是記憶的政治。
為“查明會”提供證言的20余位大娘當年都是受盂縣西部日軍三個據點士兵的侵害。而《盂縣文史資料》對三個據點日軍所實施的性暴力記載,只有兩位輪奸后遭殺害的女性。事實上,各地記載的情況也相似,被奸女性只有遭受殺害后才有真名實姓的記錄,一般只是籠統地記錄強奸無數。一位向“查明會”訴說過性暴力的婦救會會長,她的抗戰事跡進入了官方的《盂縣文史資料》,但記錄的是她與其他男性抗日領導被日軍抓獲,后被八路軍搶救出來的故事,官方史書回避了她被拷問并被強奸的部分。歷史記載中關于這方面的沉默并不罕見。據石田米子對抗戰損失文獻史料的研究,戰后,不管是民國政府還是邊區政府都進行過“戰爭損失”和“戰爭犯罪”的調查,調查中存在被奸污者以及因被奸而染病者這一項,似乎在具體的執行中,有的調查存在把“被敵奸淫傳染病者”看作損失,而對被奸淫未殘疾之婦女不作統計的情況。1945年,根據聯合國戰犯調查委員會認定的32項“戰爭犯罪”修訂的《敵人罪行調查辦法》中,有兩項與戰時性暴力有關,即第五項“強奸”和第六項“拐劫婦女強迫為娼”。河北、平津地區的調查檔案《日軍侵華罪行實證》是根據這個調查表,面向個人受害者進行的調查。相比于殺人、酷刑、霸占財務等情況的報告,“強奸”僅有4宗報告,而“脅迫為娼”的報告竟然為零。
女性主義史學總是批評傳統歷史是由男性書寫,以男性視角出發建構的歷史。籠統地講,這個批評用在這里也不為過。但史書記載中的沉默,既有可能是史家之故,也可能是受害者自己的沉默。我們不知道是誰代表受害者向《日軍侵華罪行實證》的調查做出報告。由“查明會”尋訪到的大娘們說,以前沒有人來調查過性暴力,直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才有人來問這事。這些大娘裹小腳,幾乎都不識字,生活范圍極窄,官方的戰爭損失調查應該大都是向男性村民(家庭代言人)征集的吧。但是,在當時,若由女性自我報告,我也深刻懷疑這些受害女性會主動報告自己遭受過性暴力的事實。在崇尚貞潔的父權文化下,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會把沉默視為對幸存者的保護。但是沉默卻無法醫治受害者的身心摧殘,也無法贖回受害者的尊嚴,沉默只是讓受害者生活在自我羞恥和自我責備的壓抑中,承受村莊里無言的歧視和排斥。在男系的村莊秩序里,結婚是女性在村莊中生存的唯一法則,除非離開村莊,遠走他鄉,自謀生計。戰時這段不堪的歷史,戰后讓她們成為在父權體制下被排斥的村莊邊緣人群。絕大多數幸存者除了忍受婚姻生活中的不如意,身心受過嚴重摧殘的“慰安婦”往往不育,在重視子嗣傳承的農村社會里,這是雙重打擊。更不幸的是,還要生下有日本血統的孩子,
甚至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政治運動中因其被視為“日本人的女人”而深受迫害。
在民族主義敘述框架下,戰時和戰后的一切苦難都會簡單化地歸源到“日本鬼子”造孽,這部分記憶被遮蔽,甚至有意識地被遺忘和不被記憶。
韓國學者任佑卿提出民族的集體記憶存在一個記憶/忘卻機制,批評韓國民族主義的集體記憶是建立在“韓國受害國vs日本加害國”的二元框架上,溢出這個記憶框架的戰爭記憶——比如,韓國男性也有可能對日本女性實施性暴力的事實——必須被忘卻,或者說,拒絕記憶。同為受害國的中國,擁有與韓國相似的“中國受害國vs日本加害國”的民族主義記憶框架,同樣存在著一種記憶/忘卻機制。作為民族壓迫象征的“慰安婦”歷史可以被記憶,但是“慰安婦”歷史中有可能撕裂民族同一性的記憶必須被忘卻,或者說,必須被封存。村莊被迫向日軍供奉“慰安婦”和抗戰女干部/抗戰女戰士/抗戰家屬遭受性暴力這段歷史,就屬于需要忘卻的部分。那么,為什么在“慰安婦”的歷史敘述中,我們比較容易接受日軍強擄與漢奸誘拐的故事,卻很難接受抗戰女干部/女戰士曾遭受性暴力的故事?日軍是外來侵略者,漢奸一詞已經定位了共同體的背叛者,日軍強擄與漢奸誘拐“慰安婦”的故事不會撕裂民族內部的一致性,反之,卻可因象征外部壓迫而能加強內部的團結。而為保全村莊向日軍供奉“慰安婦”的村莊性別秩序,卻會撕裂共同體內部的一致性。
我們對抗戰女戰士的民族集體記憶基本定格在“八女投江”的忠誠、趙一曼遭受酷刑的堅強,那么,為什么抗戰女干部/女戰俘遭遇到的性酷刑
卻無法進入歷史教科書?為什么施暴者暴力的殘酷性能增加英雄的光輝,涉性暴力卻成了英雄難言的恥辱?性暴力仍是暴力,我們羞恥的是“性”。讓羞恥發揮功效的是民族內部的男權文化系統,而不是敵人的暴力。當我們用“堅貞不屈”“忠貞不渝”這些名詞來描繪和想象民族女英雄時,已偷渡了男性對女性的期望:貞潔。“強奸”的另一種說辭是“奸污”,遭遇性暴力的女子是被污染的女子,同樣是失貞。對失貞的指責,深層根源是男性對女人之性的所有權,同時轉化為女人需要以性的純潔(以及衍生的生育價值)作為女性價值的男權文化。失貞的羞恥來自民族內部男權文化系統對失貞女性的嫌棄。當史家有意識地遮蔽女英雄遭遇到的性暴力,表象上是在維護女英雄的純潔,本質上是服從于民族共同體內部的男權文化機制的評判標準。所以,以回避與沉默宣示的同情,與赤裸裸的歧視實質無異,背后是同一種男權文化。如果把這種民族內部的性別文化或者說性別裂縫彰顯出來,會撕裂民族內部的統一性。所以,女性遭遇到的性暴力只能抽空成符號——泛指的“奸淫擄掠”、符號化的“慰安婦”、籠統的被強奸數字,貼在民族主義框架上,作為敵方暴行的證據進入歷史,而受暴女性個人的具體苦難必須塵封在民族主義的記憶黑洞里,才不會傷及民族共同體內部的男權文化。或者說,通過忘卻機制,形成了與共同體內部支配性男權文化合拍的民族集體記憶,或許可以稱為,性別政治與民族政治合體后的“男權制的民族主義”。
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政治運動中,幸存“慰安婦”因“日本人的女人”而受到牽連與迫害,實質是男權制和民族主義的雙重審判。“慰安婦”的敘述范式從“營妓/賣春”向“性暴力”的轉型,是20世紀90年代以后才出現的。在五六十年代,這些強征的“慰安婦”仍被視為戰時“服務日本人的女人”,這無疑是在男權與民族主義兩方面“忠誠”的背叛。對于幸存的“慰安婦”,面對男權制與民族主義的雙重機制的審判,沉默是最好的保護機制。90年代以后,“慰安婦”的敘述范式從“賣春”轉向“性暴力”,中國“慰安婦”遭遇到的強迫,才豁免了民族主義的審判。相反,“慰安婦”的受害性質,使“慰安婦”敘事能很好地服務于中國的“受害者民族主義”,在民族主義/愛國主義話語上升的歷史時期,“慰安婦”作為民族壓迫的符號得以彰顯。民族集體記憶中的記憶/忘卻機制繼續發揮著作用,但“慰安婦”個人經歷中諸多層面發生的壓迫性問題并沒有深入檢討,而是簡化為民族壓迫的副產品。
那么,如何才能讓“忘卻”的部分重新回到歷史敘事中?正如任佑卿所言:“忘卻并非記憶的對峙面,而是記憶的一種形態。”被忘卻的那部分歷史記憶,并未銷聲匿跡,只是以一種被壓抑的狀態存在于歷史角落的某處。有關“慰安婦”的敘事是一個話語場,各種力量各派行動者都在這個話語場中發言,并競爭。“慰安婦”議題進入國人視野和集體的記憶,既有國家政治話語征用的一面,還有“慰安婦”大娘們的主體性,持不同立場與分析視野的歷史學家、媒體、女性主義團體、普通市民都介入其中,參與對“慰安婦”歷史的書寫。如果沒有這些多元敘述主體的參與,我們可能根本無法得知“村莊的道理”、抗戰女干部/女戰士遭遇到的性酷刑、戰后“慰安婦”大娘在村莊的日常生活里遭受的歧視與排擠。盡管,民族主義敘事框架仍是目前“慰安婦”問題的支配性敘述框架,但是,溢出民族主義敘事框架之外的歷史故事,如同歷史的枝蔓,懸掛于民族主義的樹枝上。新的視角和敘述框架出現時,這些記憶枝蔓就可能會被重新“發現”和激活,參與到另一種歷史“現實”
的重構中。
研究目的和研究問題決定了“慰安婦”歷史的重構方式。當“慰安婦”研究的出發點是為了證明民族壓迫的殘暴性,那么,“慰安婦”只能作為“證據”工具性地存在于國族歷史中,對“慰安婦”不幸的描述就會止步于日軍的殘暴和身心的后遺癥,或是把戰后遭遇的一切歧視和排擠簡單歸因于民族壓迫,更不會去質疑“慰安婦”的兒子是“日本崽”(背后的假設世系應是父系的)的說法有何不妥,反之,會鼓勵他去日本尋找生父,感謝中國養父的賜姓并養活他(而輕描淡寫地忽略對他所遭遇的歧視及其原因的反思)。若“慰安婦”研究的目的,是揭露制造“慰安婦”苦難的機制,而不只是限于制造戰爭性暴力的機制,那么,伴隨制造“慰安婦”苦難的多重機制浮出歷史地表,一方面,“慰安婦”擺脫工具性的存在,真正成為歷史的主體;另一方面,“慰安婦”研究的貢獻,不會只限于控訴戰爭,而會對和平時期同樣存在的各種性別壓迫機制做出反省。不同的研究問題決定了不同的研究方法。“查明會”的研究給我們展示了口述史料與文獻史料結合的典范
,超越對“慰安婦”歷史進行符號化的欲望,共情和耐心地傾聽,讓受害者打開一個個具體的記憶,口述史料也不只是為服務于證明日軍殘暴性之目的而擷取性地使用。正如石田米子所說,當受害女性開始訴說自己的記憶,“開始討回自己的歷史和自尊,被害與加害的鑲嵌式關系以及被迫保持沉默的結構組織開始一個一個顯現出來”
。用具體的生命故事打開民族主義框架內的記憶黑洞,幫助我們更好地去理解民族主義政治與性別政治之間復雜的相嵌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