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所知道的胡宗南
- 全國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
- 4420字
- 2019-09-16 14:28:55
四、瓦子街慘敗,垂頭喪氣,再圖整治軍旅
1948年2月下旬,胡宗南派董釗和我等十余人到南京中央訓練團受訓。我們在2月24日到達南京,26日正式上課。大約受過了一個星期,突聞董釗已回西安,接著教育長黃杰找我談話說:“胡先生有電報來,要你趕快回去,你就算在中央訓練團畢業了吧!你即刻離團到胡先生的駐南京辦事處去。”他當時沒有告訴我原因,心里有點懷疑。到了西安綏靖公署駐南京辦事處,見了辦事處長徐先麟,他已經替我買好了回西安的飛機票,次晨即搭飛機經武漢回到西安,返回家中,與我同住的車之林(即將發表擔任整編第二十七師的政工處長)趕快對我說:“賀喜你,胡先生已發表你任整編第二十七師第四十七旅旅長了,師長是劉超寰先生(原任整編第一師副師長),你趕快去見胡先生后,再去見劉師長。”這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馬上到下馬陵去見胡宗南,只見他神氣懊喪,坐在沙發上,頻頻以右手摸下巴(這是胡宗南的一貫習慣,凡思想不痛快時,即頻頻右手摸下巴),過了半刻鐘才說出三句話:“你回來了,好吧!你去見劉超寰就清楚了。”自我與胡宗南接觸以來,從來沒有看到他這種悲傷難過的樣子,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只好立即辭出,去見劉超寰了。從劉超寰的口中,我方了解到整編第二十九軍軍長劉戡指揮整編第二十七師、整編第九十師,由洛川赴援宜川,在瓦子街附近被人民解放軍全部殲滅了。軍長劉戡、師長嚴明(第九十師)、旅長周由之(第三十一旅)、李達(第四十七旅)都已陣亡,師長王應尊(第二十七師)尚下落不明。因此,胡宗南派劉超寰接替整編第二十七師師長,派劉孟廉接替第三十一旅旅長,派樂典接替第四十七旅旅長,重新收容和成立各新師、旅。事后我想為什么胡宗南不派我接替第一三五旅旅長,而要我接替第四十七旅旅長?原來我在第一三五旅的時間很短,情況不甚了解,第四十七旅則由于在延安辦干部訓練班的關系,該旅干部上自副旅長、團長,下至連長、排長,他們都認識我,好像有一種師生關系,便于收容、組織和爾后的指揮,這也是胡宗南不得不考慮暫時利用我來當這個旅旅長的原因。
那時劉超寰已在西安西郊三橋鎮附近成立了整編第二十七師師司令部,開始收容原第二十七師及第四十七旅在瓦子街逃散下來的官兵。我到三橋后,即把收容的第四十七旅的官兵移交給我,開始組成第四十七旅旅部。不久,收容到的老官兵日益增多,原第一三九團團長李邦琦也逃回來了。劉超寰報告胡宗南批準后,即仍派李邦琦任第一三九團團長,并把收容官兵組成一個團的干部,命李邦琦率領到豫西接收新兵。另外,副旅長任樹棻原在寶雞接收新兵,沒有參加瓦子街戰役,即把該部新兵編為第一四〇團,派任樹棻兼任團長。該團接收新兵較早,于1948年4月間,即接收完畢,開回三橋鎮附近。4月底我旅又移駐灞橋東北的新筑鎮。5月底,李邦琦率領第一三九團新兵返回新筑鎮。這時第四十七旅已成立了兩個團和旅直屬部隊。一四一團也在渭南成立并接收新兵。該團團長張諄,原任西安警備旅的團長,原是我的老部下,經間接向劉超寰推薦轉請胡宗南調派的。該團營長以下干部和班長則是由第一、第七十八、第一六七旅調撥來的。因此,這三個團的干部都與我有些關系,都能聽我的指揮。7月間,我率旅部和第一三九團移駐藍田縣,并計劃在藍田縣構筑防御工事。第一四〇團則開往商縣歸師部直接指揮。
8月間,蔣介石來到西安,在西安黃埔村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我也被召參加。會議的具體時間和內容我都忘記了,只記得會議時間是兩天。第一天先由西安綏署參謀長盛文報告西北戰場情況,蔣介石作了講話,大意是鼓勵將士,要有必勝信心和犧牲勇氣,相信最后的勝利仍是屬于我們的。他要求大家,每次行軍、宿營、作戰都要注意搜索、警戒,做好工事,不能稍有疏忽,但沒有作具體的戰略指示。據說當日下午曾專門召集了整編師長以上的高級人員開了一次秘密會議,作了重要的指示。次日還到太乙宮翠華山麓劉戡、嚴明的墓地,舉行了公祭。由蔣介石親自主祭。祭后,點名講話,勉勵大家要效法劉戡、嚴明,為已死者“報仇雪恥”。以后又在蔣的臨時辦公地點個別召見,詢問部隊的士氣和戰斗力情況。這次會議就算完了,各回原防。不久,我旅又由藍田移駐商縣,一四〇團則早已移駐山陽縣,擔任各縣的防務。當時商縣駐有謝輔蘭的綏靖區司令部和劉超寰的師司令部,我旅在他們的指揮下構筑商縣外圍工事,第一四〇團還由山陽向漫川關方向“掃蕩”了一次,遇到少數地方游擊隊的阻擊,即行退回山陽縣,從此不敢出。10月1日蔣介石把整編師、旅,恢復為軍、師的編制,我被派任第四十七師師長。是日我率師部和第一三九團移駐洛南縣,軍長劉超寰曾抽調第三十一師一個團和我師第一三九團向商縣、洛南中間的山區進行“掃蕩”一次,也毫無所獲。此時第一四一團已在渭南接收新兵完畢,開駐藍田縣訓練。11月16日,突接軍長劉超寰來電話說:“胡宗南調你回西安另有工作,第四十七師師長派楊蔭寰接替。命令你立即準備移交。”我當時非常氣憤,認為胡宗南利用我把第四十七師整訓好,馬上就把我調開,這還有什么希望呢?因此,我決心不干。
我回到西安家中后,告訴我的愛人,誰來會我或打電話找我,都說我不在家中,就這樣躲在家中有一個星期。胡宗南命他的侍從副官幾次打電話到商縣軍部和我家中都找不到我,有一次他的侍從副官跑到我家中來,看見了我,硬把我拉上汽車去見胡宗南。胡宗南很客氣地對我說:“我們這里現在成立了第五訓練處(相當于一個兵團的編制,由胡宗南自己兼任處長),專門訓練部隊,下面直轄第二軍官訓練班(由原來的第七分校改編,班主任劉釗銘,主要訓練行伍出身的下級軍官),第二軍官訓練班中又成立了一個翠華山學生大隊,學生都是由陜西省政府在各縣考送來的高中畢業學生,這批學生太好了,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大隊長來負責訓練他們,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把你調回來,替我訓練出這批好學生,將來充當下級干部,其貢獻比你當一個師長還要大。要當師長還不很容易嗎?將來隨時都可以調你去當,所以現在派你擔任第五訓練處副參謀長(參謀長是彭克定,曾經擔任過第七分校教育處長、第四十二師師長、駐歐洲總武官,黃埔二期和留德、留俄學生)兼翠華山學生大隊長,希望你馬上就去到差。”我無法推辭,只好答應下來,并聲明只搞一期,仍希望到部隊中去工作。胡宗南馬上親自送我到黃埔村第五訓練處司令部,向參謀長彭克定和各組組長介紹我任副參謀長的職。接著又和彭克定把我送到太乙宮翠華山學生大隊,立即集合全大隊學生,由胡宗南親自為我行“布達式”。這可說是打破了胡宗南的慣例,過去就是戰干四團的教育長、副教育長、第七分校的教育處長等大機關的負責人到差,也很少由胡宗南親自行“布達式”。而我這個小小的大隊長居然由胡宗南親自行“布達式”,并親自介紹我過去的經歷。由此可見,胡宗南重視這個學生大隊,并給我一個好看的面子,借以繼續籠絡我,為他訓練學生,為他重整部隊。胡宗南并指示彭克定、劉釗銘(第二軍官訓練班主任),將這個大隊的訓練全權完全交給我,不要加以干涉。這樣我就掛上第五訓練處副參謀長的名義,實際擔任翠華山學生大隊長,再一次為胡宗南訓練學生了。
翠華山學生大隊成立于1948年9月間。那時由于第七分校在抗戰勝利后被國民黨的國防部取消了,胡宗南沒有直接培養下級軍官的訓練機構,而當時胡宗南的部隊,陸續被人民解放軍消滅的很多,兵員補充固然很困難,而下級干部的補充更為困難。因此,胡宗南與當時的陜西省政府主席董釗商議,決定用陜西省保安司令部的名義,在當時蔣管區的陜西各縣考送高中畢業學生600人,成立一個學生大隊,附設在第二軍官訓練班內,名義上由第二軍官訓練班代為訓練,實際上由胡宗南直接控制。因此,這個大隊的各種經費和物資供應都由陜西保安司令部每月撥發。我到翠華山學生大隊后,首先與大隊政治特派員張云周(張云周是西安綏靖公署政工處的科長,一般大隊只設有政治指導員。為了加強這個大隊的政治工作,而美其名為政治特派員,不受第二軍官訓練班政訓組的指導,職權很大)商議,修改大隊教育計劃,把一些不切實用的軍事課程和內容刪除掉,增加一些切合實用的課程和內容。訓練時間仍然是六個月畢業,著重連以下的戰斗教練和射擊教練及筑城實施。并由張云周邀集了一些在西安的政客到大隊來講課。這樣翠華山學生大隊又緊張活躍起來了。
1949年1月間,我同張云周又向胡宗南建議把翠華山學生大隊改名為陜西省地方干部訓練班,以名副其實,并正式脫離了第二軍官訓練班的名義領導。有一次胡宗南邀請我同張云周到他的王曲青龍嶺家中吃飯(胡宗南在進犯延安后與葉霞翟結婚,住在王曲青龍嶺)。我們曾向他報告:這期學生到2月底畢業,請他考慮將來怎樣分配工作。他問我們怎樣使用才能發揮這批學生的作用,我們答以最好集中使用。他很同意。到了2月底,他命令我把學生大隊移駐到黃埔村,集訓兩個星期后,再舉行畢業分配工作。從3月1日開始集訓,胡宗南每日親自到黃埔村向學生作精神講話,并邀請陜西省政府主席董釗、省府秘書長蔣堅忍、民政廳長劉亦常、保安副司令張坤生、西安綏靖公署參謀長羅列、政工處長王超凡等前來作專題講話,對學生灌輸反共反人民的毒素。同時派來一批由北平逃回的原第十六軍的團、營長到大隊部,叫我分派他們臨時擔任大隊附、隊長、副隊長等職,將原來的隊長有的改為副隊長,有的繼續擔任隊長,主要使這批新來的干部接近學生,互相了解認識,使他們今日以老師的身份,將來即是領導這批學生的旅、團、營長,以加強封建關系,便于爾后的團結和指揮。集訓兩個星期后,學生即舉行畢業典禮。在畢業之前,胡宗南又命令我和副大隊長王憲斌負責把學生編成一個保安旅(下轄三個團)、另兩個步兵團的下級干部,命令西安綏署政工處長王超凡、秘書李廉和大隊政治特派員張云周負責考核學生,秘密地組織反動的小組織“反共救國青年團”(這是新中國成立后我才了解的,當時他們都沒有告訴我);吸收了一部分比較反動的學生加入了這個組織。另外又公開組織“畢業生通訊處”;設總處于第十二編練司令部政工處(這時第五訓練處改名為第十二編練司令部;我也沒有掛名副參謀長,我要求掛名西安綏靖公署高級參謀),各旅、團設分處或通訊員。我和王憲斌根據胡宗南的指示,把全部學生按他們的能力、年齡,分別編為排長、特務長、連指導員;營長、連長則由原來的區隊長和新由第十二編練司令部所屬的軍官總隊中挑選來的軍官擔任;保安旅長決定由副大隊長王憲斌擔任(王憲斌,陜西鳳翔人,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由董釗介紹給胡宗南派任翠華山學生大隊副大隊長,我曾向胡宗南推薦王憲斌可以擔任保安旅長,因此決定派他擔任此職),并派新來的大隊附樊玉書為保安旅副旅長,新來的隊長李丙育、李玉堂、張文皋等為團長。經過幾次人事會議后,就這樣決定了。王憲斌率領新編的保安旅干部在3月18日左右開赴寶雞接收新兵(該旅后改編為第三三八師),×××率領一個團的干部開赴豫西歸入某師編制,其余大約一個團的干部開赴渭北,歸渭北清鄉督導團指揮。這就是翠華山學生大隊(即陜西地方干部訓練班)的訓練和編成部隊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