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紙兔子
書名: 大唐錦衣行作者名: 走開小紙人本章字數: 2591字更新時間: 2019-02-13 19:47:38
那鷹眼之人一愣,然后氣勢一怯,問道:“誰……誰?”
許折直視著他,而后自懷中取出一紙文書,輕輕一點。
那五人看到這紙文書,面色都變得有些微妙。
許折靜待了片刻,這紙文書中虛幻出一個影像,正是許折本人,后面跟著他的姓名以及功名:大唐秀才。
那鷹眼之人語態與方才轉了個彎:“哦,原來是許先生。”
許折不理,直接一揮衣袖,將影像揮散,接著冷聲喝問:“你可知污蔑我大唐秀才殺人,該當何罪?”
鷹眼之人一個激靈,話語都有些說不周準:“許先生,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我,我們只是按律查詢,并無冒犯之意……”
后方四人一看,也紛紛出言求和。
許折卷著書卷,一臉憤慨地講道:“我是個讀書人,最重清白,你可知你方才那番無根之言,對我弱小的心靈傷害有多大?”
鷹眼之言氣勢一落千丈,強顏笑著安慰許折:“先生,我真不是有意的,這真對不住。”
許折臉色稍明亮了些,問道:“這人死了,為什么來找我?”
其中一人出來拿出一張紙給許折看,同時解說:“是這樣的,我們這幾天正在挨個排查與張炎曾經有過過節的人,前面三天我們將這名單上最可能殺害張炎的人都帶回去詢查了一番,但是一無所獲。”
說話那人又看向許折,有些歉意地說:“許先生,我們這邊的名單沒有特地標注您的身份,所以方才的冒犯,還請不要介意……這個名單條上前面的人都盤問過了,這邊正好到您了,所以……”
許折點頭表示理解,和諧地說道:“是要將我帶到衙門去盤問嗎?”
“不不不,您就在這邊回答幾個簡單問題就成,就成……”那人擦擦額頭,沒有汗水。
許折臉色緩和許多,已是接**常,那鷹眼之人識趣的退到后方,由說話的這人繼續提問。
問題都只是尋常,諸如矛盾是如何產生的,那晚你在何處,可有人證明之類。
許折一一作答。
末了,許折對著那名單上長長的條說:“這張炎,得罪的人還挺多啊。”
那捕快附和道:“是啊,跟您說句實話,這張炎死了,也算活該。”
“哎,對了,如果抓不到兇手,最后如何?”
那人聳聳肩,“抓不到就抓不到唄,反正這些年的積案也一堆壓在那邊,我們盡力去查了,但查不到也是正常的事。”
“哦。”
許折點點頭。
“那,許先生,我們這邊就先走了,不打攪您了,先前的事,您千萬不要介懷……”最后那鷹眼之人訕訕笑了一下,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對許折抱了一下拳。
許折很大度地一揮手:“無妨。”
周圍路過的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遠遠觀望。
“不對啊,我昨天明明看見他們這幾人將我叔叔帶去了衙門,盤問了一晚上才放回來,怎么這人竟然不用被帶走?”
“傻孩子,人家可是秀才。”
小孩憤憤捏緊小拳,“秀才就有特權嗎?”
一個侏儒道:“不好意思,秀才真的有特權。”
“而且我看這教書先生氣勢竟然比衙門的捕快還強,不愧是讀過書的人。”
“人家可不僅僅只是讀書人,傳說這人還很厲害呢,殺過尸妖呢。”
“哇哦,”一少女嬌羞道,“原來就是他啊,長得就是一表人才,氣態還又非凡,真不知道除了我,還有哪位姑娘配得上他。”
“看什么看!散了!”
被那幾位官府人一喊,眾人作鳥獸散,只余那個小侏儒悠哉游哉地緩緩朝前走。
許折目送著那幾位差人離去,不經意間掃到了那個小侏儒,后者似乎也于不經意間將目光望向了他,而后迅速錯開。
許折笑一笑,不是笑他的身高,而是這人好生滑稽。
他略卷起袖子,舒展了一下修長的身子,眼角眉梢的倦意也是一掃而空。
查去吧,能查到兇手算他輸。
要是這都能給他們查到,那他許折干脆也別修仙了,直接自殺吧,省的以后也是給人送裝備。
五個人走在一起還在商量:
“你覺得這秀才有沒有可能是兇手?”
“基本不可能,人家長得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同意,這些讀書人都是很注重自身清白的,怎么可能做這種殺人的事。”
“我覺得還是有一點點可能的,你看啊……”
“你覺得可能,那你去調查他唄。”
“那還是算了,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人家是秀才,言語功夫自是了得,要是再說錯話,惹怒了他,鬧到衙門里,說不得我還要被扣工錢……”
“走,咋們去查下一家。”
“我有預感,下一家一定是兇手。”鷹眼之人,惡狠狠地說。
“呵呵,你先前就是這么說的。”
“……”
許折轉身回去的一瞬間,目光瞥到一位站在樹下的小女孩,她站在書塾轉角處,顯得很不起眼。
她看到許折注意到她了,忽然心就有些慌了,一霎時竟忘記了自己的目的,慌忙帶著紙兔子和木簪跑開。
許折眉頭輕蹙,他對這小姑娘有印象,是前些日子晚上找到他家院門口的那位。
他記得她被她的母親帶走了。
他再想想,記起了她的姓名。
她說她叫許小寒。
她說她想讀書。
許折看著她慌忙的背影,一時之間有些感懷。
其實,她可以來的,一直都可以。
許折轉身回了書塾,里面朗朗書聲依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
“午休。”
“先生告辭。”
“先生告辭。”
“先生告辭。”
“先生,那些人和你說了些什么啊?”湯緩緩跑過來。
許折看了她一眼:“回家。”
“好的,先生,我就先走了。”湯緩緩帶著幾本舊書噠噠噠朝外頭走,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說,“對了先生,任余的身姿不正的原因,是他每次散學后都要幫人家洗衣裳,時間久了就這樣了。”
“哦。”
“先生,我回家了。”
許折這次主動叫住了她:“你回家后,都做些什么?”
“幫家里編竹筐,然后去賣。”
“嗯,回去吧。”
許折站在門口,等人流漸息,炊煙四起,等樹上寒鴉嗚咽,微風稍止,他才鎖了門,長步離去。
他走后一刻鐘,那名叫許小寒的姑娘又噠噠噠地跑過來,手中提著許多紙疊的小動物。
她站在書塾門前,隔著窗口朝里張望了一會,空無一人。
于是她將那些紙兔子、紙鳶、紙老虎都掛在了窗口,風一吹,疊紙撞擊墻壁的聲音空靈而妙曼,像清泉淌過石間隙、長笛橫貫楊柳風。
做完這些,她紅著小臉,很開心、很鄭重地取出一方陳舊木箋,放到了窗戶里沿,保證不被秋風吹走,木箋上面寫著三個遒勁有力、墨跡卻很淡的字。
是她的名字。
她雙手交差,握于下頜下側,望著滿眼秋風再一次小聲演練道:
“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他們都說女孩子不用讀書,因為讀了也不能科考,但我知道,如果不讀書,我這輩子都只能待在這個小小的圈子里……”
“我不想這么早就嫁人,那老男人已經取了好多房女子,我娘希望我過去,因為錢,她想給我的生命提前劃上結局。”
“先生您是個好人,我想跟著您讀書。”
“……”
她演練了許久,然后慢吞吞地回過頭。
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因為那道門依舊關著,沒有像上次一樣,一個儒雅書生推開門,柔聲對她講:
“你可以敲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