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度己
- 大唐錦衣行
- 走開小紙人
- 2024字
- 2019-02-04 11:46:57
他走過許多路,喝過許多酒,見過許多姑娘。
他曾奚落許折說,替你尋個姑娘,你且于此地安度余生,也曾豪情萬丈地放言,我同風起時,予君雨露不休。
他在人間晃晃悠悠,終是回到了原點,只是那個陪他喝過許多酒的寧姓姑娘再尋不見了。
他嫉妒過,后悔過,驕傲過,憤怒過,現在心如止水。
許輕雪的蜀山白衣工工整整地留在了蜀山腳下,他現在只穿了青灰色長衫,踏著深青色布鞋,戴著斗笠,遮住眉眼。
他沒帶劍,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用劍還能做什么。
他又回到了淮梅,誰也沒告訴,連他的父母、姐姐都沒告訴。
街道上沒人注意到他,他們都在忙著自己的生活。
他此番回來,是來找一個人,一個似乎永遠穿著古怪、老舊道袍的年輕道人。
那道人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長大了,道人的容貌依舊是那般年輕。
驚悚的是,他以前從沒有懷疑過。更驚悚的是,整個淮梅似乎都沒人懷疑過。
這個道人就像一支無足輕重的羽毛,隨風游曳于淮梅大地上,居無定所,偶爾出來擺個攤,替人預測禍福,也能看些小病小災,還能寫做媒人牽些姻緣。
這個道人活在人群之中,卻像被人遺忘在深谷之底。沒見到他之時,甚至不會有人想起他。
許輕雪也一樣,他曾經路遇這道人擺攤算命,花了幾個銅錢請他看了一下手相。
他還記得這道人當時的場景,一張有些滄桑的桃木桌,上面擺著一筒竹簽,還有一些畫著墨字的黃紙符,那道人不僅給他算了命,還額外告訴了他一些話:三個半月后,有機緣降臨,你可爭取一番。
許輕雪穿行在繁華的街道上,周圍行人化作一個個模糊的面容。
“故事從這里開始?!?
他波瀾起伏的故事的開始,就是那道人輕飄飄的一句話。
“也應當在這里結束?!?
如果那個道人冷漠以待的話。
許輕雪沉穩地走過繁華的街道,入了一條黃草叢生的小路,他覺得他會在這邊碰見那個擺攤的道人。
如果真的有命運,那他一定會出現。
許輕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在他快要懷疑人生的時候,前方小村口朦朦朧朧地出現了一個正襟危坐的身影,面前擺著一張毫不起眼的小木桌。
許輕雪雙手一緊,摘下斗笠,快步跑了過去,果然是那算命的年輕道人!
“先生!先生!”
“怎么了?”年輕道人輕聲問,眼角卻帶著滄桑的笑意。
“先生可還記得數月之前指點過我嗎?”許輕雪竹筒倒豆子一般絮絮說著,“我成功運連天星,可,可我在入了蜀山之后,突然發現自己不可修行了,我看過許多郎中,都沒有用,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邊出了問題?!?
“我應是天之驕子,怎甘零落成泥?!?
許輕雪深情款款地望著面前地道人:“求先生教我。”
“我只是個算命的道士?!?
許輕雪眸子一轉,又忙從懷中取出十兩銀票,遞過去:“那先生替我算一命可好?”
“兩月之前,你已算過了?!?
許輕雪疑惑不解:“沒有啊……”
道人微笑著說:“哦,是某只路過的野貓幫你算過了。”
許輕雪的思緒牽著時光開始倒流:
故事的開端,落著小雨,他撐著許折送他的傘,走馬于青石板路上,路邊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有一筒竹簽,木凳上有一只雙目狹長的貍花貓,貍花貓打翻了簽筒,里面的簽全部傾出來,落到地上,像天女散花。
故事的結局,他沒有去看那些簽文。
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簽文中到底有著怎樣的禍兮旦福。
許輕雪嘟起小嘴,直接裝作失憶:“我記不得了,我要重算,就醬?!?
道人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許輕雪有些心慌,然后將那張銀票塞到道人手上,自顧自地伸出手,想從那筒簽中取出一支。
然而。
那簽筒像是與那木桌形成一體,竹簽又像是固定在簽筒中,任憑許輕雪暗暗用力,也不能那支簽移動分毫。
道人玩味著說:
“前幾日有只蝴蝶偷了我的簽,所以我稍微加固了一下?!?
“……”
許輕雪放棄了,做出一副慘兮兮的模樣給這道人看:
“先生,我不愿活在嘲諷之下,我希望通過自己努力改變這一切,但,我現在努力也沒有用,靈氣來了,又走了,我留不住,我覺得我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爛的布娃娃。”
“我已經這么慘了,先生,你忍心不送我一支簽嗎?何況我給錢了呀!”
道人默默看了一下手中的銀票,然后開口道:
“因緣際遇,不可強求?!?
“若我一定要強求呢?”
道人沉默片刻,認真地告訴許輕雪:“我也不知道。”
他有意無意地抬起頭,湛藍色暈染的天空一片浩蕩。
那些人,一直在強求,一次又一次,無休無止,只是從來沒有成功。這么多次的輪回,他們連文曲都護不下來。
“你走吧?!?
“我付了錢,卻什么都沒得到,先生認為這應當嗎?”
道人又說:“那你拿走便是了。”
許輕雪抱著懷中斗笠,哼唧一聲:“我不~”
道人有些無語,現在的年輕人,個個都是人才。
到底是靈地出人杰。
想了一會,道人還是提筆寫了七個大字相送,書曰:
“渡己,可先渡人。”
許輕雪弱弱地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主人,你看!”
許折回過頭,發現安安正開心地朝他跑過來。
它懷中抱著一條小金毛。
小金毛雙目通紅,獠牙外露,沒有一絲一毫的溫順模樣,顯然是妖獸。
“我抓住了一只大妖獸!”安安豎將綁起來的小金毛放在地上,然后豎起耳朵,等著許折表揚。
“不錯。”
許折摸摸它的耳朵,然后問:“從哪兒抓的啊?”
“樹上摘的?!?
許折:“……”
“我們在地底挖出一棵樹,樹上長滿了小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