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數學兔
- 大唐錦衣行
- 走開小紙人
- 2465字
- 2019-01-07 23:27:46
日暮時分,老宅朱門緊閉。
此大院背倚蜀山,俯視有四合院的模子,其內槐蔭深深,落葉枯枝還未掃。
許折踩在枯黃的葉上,聽著腐朽的破碎聲,仰首而望:
蜀山莽莽若蒼龍凌霄,怪石嶙峋似龍鱗突起,不見山巔,只見透著夕陽光芒的紅云繞山,神秘與氣勢并存,譬如利劍在鞘,豎眼未開。
再隔兩日又到了蜀山公開招收弟子的時候了。
上一世,許折便是于此時成功通過考核,入了蜀山,成為一名外門弟子,一步步修行,與無數像他一樣資質尋常的弟子爭奪為數不多的機緣-----靈氣分配、丹藥、功法、法寶……
整個蜀山最大的工程便是一座及其宏偉的聚靈大陣,此陣攬盡周遭空間中絕大部分靈氣,聚集封鎖于蜀山之上,由宗門分配給每一個弟子修行。
這種陣法的本質可謂損人利己,此舉使得周遭本就稀薄的靈氣更加慘淡,但對于蜀山的弟子來說,以此種濃郁的靈氣修行,事半功倍只是等閑。
這種聚靈大陣手筆之大,著實讓人震驚,單是每日維持此陣的消耗,便能將一個中小型家族生生拖垮。
許折所擁有的財產,在修行一途中,不值一提。
他的錢財可以最大限度保證他的生活,但做不到為他的修行提供多大幫助,這也是他一定要來蜀山的原因。
他需要蜀山聚靈大陣收攬的龐大而精純的靈氣。
許折瞇起眼望著繞著蜀山的紅云,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在他眼里,蜀山就是一個藏有巨額財富的保險箱。
而他。
有密碼。
他自蜀山起家,百年踏入元嬰之修,又在陣法、煉丹兩途有極高天賦,自然而然成為蜀山核心人員,在日后的歲月中,一步一步接觸到了蜀山立宗之本的聚靈大陣,開始是維持,后來是主持,再后來,維護、改造、增強,全由許折經手。
可以說,給許折足夠的資源和人力,他可以完美復刻出蜀山的聚靈大陣。
心情好了,還能給它打個補丁,彌補一下目前的不足。
這座聚靈陣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他對它太熟悉了。
熟悉到甚至可以為其構建一個靈力生產速率與時令的函數關系式。
這種程度的熟悉,也就意味著-----為所欲為。
想到此,許折心情愉悅地踢了兔子一腳,說道:“去掃地。”
重活一世,再按部就班進入蜀山與那些后生爭奪靈氣資源,實在是落了下乘。
他要做一件瘋狂的事。
在聚靈陣上再雕刻一座陣法:引靈陣。
他要將那些蜀山弟子爭得頭破血流的靈氣,全部引流到自己的宅院一角。
此舉放在碰旁人身上自然是癡心妄想,甚至那位目前主管此陣的長老還會來一句:“只要你能找到此陣陣眼,都算我輸。”
然而許折不僅知道此陣陣眼,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改變陣眼。
許折推開吱呀的老門,點了燭火,燒了壺茶,一邊品茶一邊細細思量。
只要自己把控好度,那么絕對不會引起注意,畢竟這種靈氣的分配又不會準確斗量。
“主人~掃完了~”
小白兔跳過來。
許折揪著它們的耳朵,將它們提到了大宅的書房。
桌上有一套簡單的數學工具:細炭筆、量尺、圓規……
一本墨家的《簡圖天工》平鋪在安安眼前,其內以幾種基本線條構造出了許多復雜圖案。
許折輕輕攏袖,用修長的手指點著書籍中的一幅圖,嚴肅地對兔子說:
“三天內,自學此書,必須精確掌握其內簡單立體幾何畫法與投影規律,尤其是平行投影,過兩天我會再教你們建立投影坐標系,還有……”
安安拿著外形粗糙的炭筆,一臉茫然。
靜靜觀察著許折的臉色,然后看了一下書中內容,嘟著嘴弱弱地說:“我們只是兩只兔子啊……”
許折瞥了它一眼,淡淡地說:“三天后,我來檢查。”
由于聚靈大陣處在運動之中,數個陣眼每個時辰都在變化,而他沒法親臨現場,到時候只能通過兔子給他帶來的信息去推算陣眼,構建引靈陣。
所以兔子給他的信息,不能有大的偏差,適當誤差可以接受。
這些東西,用文學語言描述是蒼白的、不直觀的。
兔子會騙人,但數學不會。
靜靜耳朵耷拉下來,偷偷瞧許折一眼,講道:“這個好難呀,靜靜不想學……”
許折將它耳朵提起來,溫聲講道:“三天后,達不到我的要求,我就把你吃掉。”
靜靜:“我學,我現在就學。”
許折滿意地點頭,然后轉身帶上門去了廚房。
陳小青不在了,他得自己做晚餐了。
……
……
一名十二三歲的孩童,坐在自家屋舍臺階上,癡呆般看著那些路過的,放晚學的學堂學生。
這些日子,他想去鎮里那個正規學堂去旁聽,被人攆了出來。
那些路過的學生對他喊道:“喂,你怎么不去上學啊?你原來那個上學的地方又開了!”
他的眸子亮了一下,又暗淡下來,自語道:“還是不去了吧,拿不出學費,就算那位新來的先生愿意教我,我也再不好意思去學了……”
此時,這孩童的父親從里屋出來,臉上刻著常年辛勞的紋理,將一個裹著東西的灰白手絹遞給他,講道:
“家里沒什么錢了,只有這些了,我打聽過了,那位新來的先生,人好像很好,明天你去試一試吧……”
……
……
一名十來歲的小姑娘站在“明彰”學塾,那塊寫著墨字的木牌面前,用手指專注地臨摹著上面的橫豎撇啦,心中升起難明的小小喜悅。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很舊但很干凈,上面別著一朵并不好看的小花,梳著的頭發用頭繩扣起來,結成一個雙馬尾發式。
她的臉上有些雀斑,但總體看上去很干凈,與她的衣服一樣干凈。
路過的行人,笑著上前問道:“你可知上面寫了什么。”
小姑娘茫然搖頭,然后帶著希冀地目光詢問道:“我……我聽說這邊新來……”
“是的,這上面寫的是這書塾又要開了,是先生個年輕秀才嘞。”
路人走了以后。
小姑娘將沾了些黑墨的手指放進嘴里,咬兩下,神色糾結。
猶豫許久,她終于邁起腳步,尋到了不遠處許折的宅院。
她望著緊鎖的朱漆大門,又看看將暗的天色,終是沒有勇氣輕叩門前有她人高的輔首。
她聽著鳥蟲的鳴叫,將小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翻翻找找,找到一顆她以為丟了的糖果。
但她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她轉過身,迎著西邊那快完全隱去的夕陽,剝開糖果,放進嘴里。
她打算糖果就離開,反正父親也不同意自己念書,以前不同意,現在也不會同意。
那顆糖果很快吃完了,她于是又翻口袋,翻了許久。她知道翻不到,卻依舊慢吞吞在這么做著,似乎只是為了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那輪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她知道她真的該走了。
那位新來的先生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小女孩來過這兒,她想。
她最后看了那閉著的大門一眼,將糖果紙放進口袋,朝遠處抬起了腳步。
“吱呀~”
那座一直閉著的大門被緩緩拉開,與此同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了出來,像消融冬雪的春風。
“你可以敲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