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渥沒聽見優家娘子的問話。
她緊張地盯著她娘懷里的小娃娃。
他小手里玩的不是泥巴是一只金光閃閃的鳥卵。
他光瑞的額頭上長的不是雞冠花,是鳳冠,他不是人類!
優渥頭暈了暈,險些昏倒。
那小娃娃臉上帶著大人才有的淡漠笑意,一雙鳳眼撲閃撲閃的,流露著薄涼薄涼的寒意,那不是一個小孩該有的目光。
優渥的心無名緊揪,為什么如此熟悉而陌生……
就連他的冷漠疏離都那么熟悉?
“優渥!”
優渥耳邊有人在和她說話,那聲音似遠似近。
“優渥,你背信棄義,逃到天涯海角也改不了你的本性。”
那聲音繼續說:“你以為長成了小女孩的模樣,偽裝天真爛漫和純良,就掩蓋得了你骯臟丑惡的靈魂……”
那聲音如此決絕,如此冷酷尖利。
太熟悉的決絕和冷酷。
優渥睜大眼睛,她看見她娘懷里的小孩小嘴不停有節奏地翕合,這聲音是從小孩嘴里發出的。
優渥發現其他人聽不見,只有優渥能夠聽見。
可是他為什么要如此說她,她一句也聽不懂。
“優渥,你發什么呆,沒聽見我問你嗎,誰叫你回來的?”
優家娘子剛要發飆,那鳳冠小孩手里的金鑾蛋掉下去,狠狠砸在優家娘子腳上。
“哎呀。”優家娘子疼得兩眼一抹黑,她想扔了手中的鳳冠小孩,可是她兩只手被無形的力量纏繞住,扔不掉。
優家娘子一臉驚駭,又怕又驚。
“考槃!”
優渥腦子里兩個巨大字,飄浮的記憶。
考槃是誰?
她腦子里為何如此熟悉,優渥皺起彎彎修眉,忽然想起昨日在地窖里做的浮生夢,其中有一個鳳凰皇太子考槃。
優渥,對,夢中她是公主,他是皇子!
他是她的皇子?
不,不,她是個貧窮家的小孩,怎么可能是高貴的公主呢?
優渥渾渾噩噩……
“優渥,你發什么呆!”張大戶命張管家牽了他認為的那頭小毛驢給優渥:“優渥,走吧,你可賣給我們張大戶了。”
優渥腦子里飄拂如夢,怔怔接了張管家遞過來的韁繩,一躍上馬。
張管家在馬屁股上狠狠一拍,馬奔騰飛跑。
漆黑的夜包裹著每一個人,優渥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張大戶!”
“張管家!”
優渥聽不到任何回應。她心里好緊張,心咚咚跳著,她突覺身子一輕,扶搖上升,如仙子飛升上天,飄飄搖搖,不知幾萬里。
還是那座仙霧纏繞的仙山終南山,青鸞和青丘兩族戰事在即。
在青鸞金鑾殿里,庸風正為戰事煩惱,他作為青鸞新帝君,只想發展不想打仗。
庸風的頭等大將軍出了一個策略:“帝君,如果帝君不愿打仗,不愿看青鸞仙族被生靈涂炭,在下有個主意。”
“什么主意?”
“帝君不如修書一封,上稟天庭,請天君出面,下天詔,許婚長公主優渥與青丘太子狐裘,青丘即有面子,長公主優渥也不敢不從……”
“此計甚妙,好!”庸風越想越覺得涇渭真可謂他的心頭心腹:“涇渭,就按此計辦,我現在馬上修書,你隨我一起送去天庭天君!”
涇渭答應。
庸風帶著涇渭送了書信到天庭,天君乃仁德之君,果然一口應允,即可賜婚青鸞長公主優渥與青丘狐裘。
狐裘被天君賜婚,大喜,青丘果然撤了戰事。
青鸞戰事告退,庸風喜不自勝,拿著天君親賜婚書來到長公主蒹葭碧宮里。
“優渥,這是天君親賜我們青鸞的婚書,你好好準備出嫁吧。”
優渥拿著那張婚書,雙手顫抖,沒想到她的哥哥為了保全王位,逼迫她到如此地步,她望向哥哥庸風:“哥哥,我沒打算嫁人,這一世都不打算嫁人!”
優渥的倔強庸風是知道的,她說不嫁人肯定逼迫不了她。
庸風氣極:“優渥,難道你要抗旨?”
“阿哥,妹妹不想抗旨。一切都是阿哥的意思。”
庸風無計可施。
涇渭又出一計:“帝君,不如用骨酥綣。”
骨酥綣是青鸞最厲害的毒藥,吃了后會深度中毒,大腦清醒,卻功力全無。
庸風猶豫了一下,點頭:“現在只能如此了,你小心去辦,不要讓人知道。”
涇渭明白,派人暗里給優渥下毒,讓優渥大病難起。
優渥病勢來如山倒,老帝君帝后急得找了妖仙郎中,下了各種仙丹妙藥都無濟于事,眼看優渥一日日消瘦衰弱下去,她阿爹阿娘心疼落淚。
青鸞新帝君庸風責問涇渭:“你出的什么餿主意,公主好像不行了?”
“帝君,藥是下重了一些,如果不如此,無法達到目的。”
“什么意思?”庸風冷冷道:“她這樣青丘知道了怎么辦?”
“帝君別急,第一,青丘知道公主重病了,暫時不會催婚了,第二,公主病弱,修為靈力大將,如果青丘硬逼起來,我們正好挾了公主送往青丘。”
庸風聽了果然眉頭舒展:“挾了送青丘甚好!”
青丘果然又來催婚。
“阿爹阿娘,青丘狐族那邊催過好幾次了,再不送優渥過去成親,我們就是失禮。”
優渥的蒹葭碧宮里擺滿了青丘送來的聘禮,琳瑯滿目,可是在優渥眼里都是傷她的銳器。
“阿哥,阿姊在病中呢,就是再急,總不能要了阿姊的命。
二公主我思與優渥關系在眾多的青鸞兄弟姐妹中最好,最為阿姊擔心。
老帝君皇后嘆息說:“庸風,等優渥身體恢復了再送優渥去青丘成婚不遲。”
庸風怎肯罷休:“阿爹阿娘,請您明鑒,不是我急著送走妹妹,只是青丘催得太緊,妹妹和狐裘的親事可是天君親賜的,我們無法違抗圣意。”
“上次青丘太子狐裘求婚不成差點引發戰爭,要不是天君親賜婚書轉圜,我們青鸞早就是一遍戰海了。”
“還有,青丘帝君準備把金番公主嫁給昆侖虛考槃,如果和親成功,青丘昆侖虛聯合縱橫起來,我們青鸞岌岌可危,甚至隨時滅族。”
老皇后式微哭啼:“庸風,不管怎樣,優渥現在病中,你如果一定逼她出嫁,得逼死你妹妹。”
“庸風,你要逼你妹妹,先從你爹娘開刀!”
庸風斗不過爹娘,拂袖而出,憤懣難解。
涇渭眼看自己的計謀難以施展,急問:“帝君,怎么辦?”
“不能坐以待斃。”庸風皺眉:“我用屏障隔開爹娘,然后背著他們偷偷送長公主去青丘完成婚約。”
此話剛好被優渥的侍從拗銀聽到,悄悄轉身就跑。
拗銀跑回優渥的蒹葭碧宮,老皇后和老帝君不在,二公主我思見拗銀神色慌張,就問:“拗銀,為何事如此慌張?”
拗銀把在?乾宮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我思,我思大驚:“你照顧好長公主,我去稟報阿爹阿娘,叫他們防備哥哥。”
“我思,你去哪里?”
“阿哥!你怎么來了?”我思一臉驚異。
原來剛才慌慌張張的拗銀跑聲驚動了異常敏覺的庸風,庸風安排涇渭去了,自己無聲跟了過來。
“我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這是拿整個青鸞族做賭局,我這樣決定是迫不得已,雖然對優渥很殘酷,可是,能夠挽救整個青鸞仙族。”
“阿哥……”我思還想求庸風放過優渥。
“拿下她。”庸風冷聲命令,隨之上來兩個青鸞帝君殿下的小仙,用青鸞青絲捆了我思。
這青鸞青絲是青鸞一種特別的法器,以我思的修為無法解開逃脫。
“阿妹,對不起,送走優渥后才能放你。”
庸風面色冷酷深嚴,看著小仙押走了我思。
庸風走進蒹葭碧宮,拗銀和絲碧兩個低著頭照看優渥長公主。
庸風冷聲呵厲:“不好,快追拗銀。”庸風一眼看出拗銀是一支銀釵的化身。
真正的拗銀早奔向昆侖虛求助鳳凰太子殿下考槃去了。
優渥睜眼看見憤怒難修的庸風:“阿哥,放過爹娘和我思吧,還有拗銀不過是我的侍從,你不要抓她了。”
“阿妹難道愿意出嫁青丘?”
“是的,我答應阿哥出嫁。免得牽連每一個親近我的人。”
“好。出嫁后,爹娘我會孝敬,我思我會善待,你的小侍從我也會放過。”
“你現在就去做,我答應的自然不悔改。”
庸風點頭。
拗銀此時在飛奔昆侖虛的路上,她用了八九分的修為,舍盡全力飛往昆侖虛,等庸風的人出來,拗銀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只是優渥已經答應出嫁,庸風也懶得管她。
拗銀一個時辰后到達昆侖虛,她速度過快,修為幾乎耗盡,竟然進不了昆侖虛的仙障。
昆侖虛億萬邊界皆設置仙障以阻止外來的小仙小妖隨意闖入,拗銀情急之下,用帶來的鳴鴻刀亂砍,終于驚動了守山的小仙羔虬。
“哪里來的妖仙,竟敢在昆侖虛撒潑。啊!”羔虬居高臨下,躍出仙障,舉劍就砍拗銀。
“仙君且慢,我是終南山青鸞長公主優渥的仙從,上來求見昆侖虛鳳凰皇子殿下考槃。”
“求見我們昆侖虛鳳凰皇太子殿下?”羔虬藐視端凝拗銀,冷笑聲聲:“我們皇太子殿下豈能是你們這等小仙說見就能見的。滾蛋吧。”
拗銀急了:“我真的有緊急情況,請仙君通融一下。”
“不行,我的職位就是巡守山界,沒有權位貴尊,是不允許見我們太子殿下的。我看你來得遠,好心勸你回去,否則驚動了昆侖仙界里就沒我這么客氣了。”
拗銀一看這羔虬愚蠢頑癡,轉身就往羔虬剛才出口處撞,羔虬大驚,舉起劍直直刺向拗銀,拗銀靈巧一躲,羔虬的利劍刺中了仙障,嗤嗤一道白光,仙障露出一個大口子,拗銀身姿窈窕一閃,進去了。
羔虬大驚,收了劍跟著去追拗銀,拗銀修為盡失,體力跟不上,眼看就要追上,她彎身就地一滾,變成一個鳥卵,滾入仙草蓯蓉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