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秘島
- (法)儒勒·凡爾納
- 5196字
- 2019-06-24 12:54:14
第十一章
火山頂——火山口內——四面環海——陸地不見蹤影——俯瞰海邊——地質地貌——島上是否有人——給島上事物取名——林肯島
賽勒斯·史密斯和哈伯特半個小時后便回到了營地。工程師告訴同伴,他們腳踏的地方是一個島嶼,明天的觀察將證實這一點。然后,大家想辦法睡覺。在海平面上2500英尺高的原始洞穴里,幾個人很快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3月30日,早餐大家只是匆匆吃了一些烤雞,然后工程師便開始準備登上火山頂,再次仔細查看這個島嶼。如果這個島嶼遠離大陸,或者不在航線上,那么他們有可能在此“囚禁”終生了。其他人也急切地想看一下這里,因為在今后的日子,這里將給他們提供生存的物資。
清晨7點,賽勒斯·史密斯、哈伯特、彭克洛夫、杰丁·斯皮萊和納布出發了。既然已經知道了結果,大伙反而不覺得焦慮了,他們對自己未來的生活都充滿了信心,但其中還有細微的差別。工程師的信心是建立在這樣的理念之上:自己有能力在這蠻荒的地方生存下去。而其他人有信心,則是因為自己和工程師在一起。尤其是彭克洛夫,自從工程師自制凸透鏡生火之后,他就不絕望了,只要工程師和他在一起,就是把他放在一塊光禿禿的石頭上,他也不會對未來失去信心。
“不用太擔心!我們離開里士滿,不也是冒險行動嗎?將來我們肯定會在某一天找到離開這里的辦法的。而且這里比里士滿好的地方是,沒有人會阻擋我們離開。”彭克洛夫很樂觀。
沿著昨晚的足跡,工程師和同伴們繞過火山錐,來到洞穴的開口處。這時,冉冉升起的太陽,把山的整個東側照得通亮。
終于到達火山口了,這是個漏斗式的大坑,開口越來越大,距離高地約1000英尺。在裂口下面,是蜿蜒的熔巖流,一直向下延伸著,直至山谷,形成了一條登山的路。一切情形,跟工程師在夜里的猜測并無出入。
在火山內部攀爬并不費力,畢竟坡度不高于40°。那些熔巖一直向下延伸,至于能夠到達地殼深處多少米,則很難計算。但這是一座死火山,這一點毋庸置疑。
賽勒斯·史密斯一行到達火山口頂端時,還不到早上8點。
“大海,到處都是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們喊道。從此,這群人將變身成為島民了。
沒錯,他們被包圍了,被望不到邊的大海包圍了。其實,工程師再次來到這里,心中原本是抱著一線希望的——萬一前天夜里他沒有看清楚呢,可能島嶼會在某個地方與陸地相連,而當時由于光線太暗,他沒有發現呢?但是,現在眼前除了渺茫的大海之外,什么都沒有。
這群人沉默了,他們一動不動,像一群雕像。他們的眼睛向遠處的地平線搜索著,但是除了大海,什么都看不到。甚至連視力驚人的彭克洛夫也一無所獲,假使遠處有一個陸地隆起,哪怕它被水霧環繞,也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可惜什么都沒有。
終于,他們把目光從大海撤回到島嶼上。站在制高點上,島嶼的風貌一覽無余。
“咱們的島有多大面積?”杰丁·斯皮萊問。
其實,在浩瀚的大洋里,這座島嶼就像滄海一粟。
工程師仔細觀察了一下島的全貌,說:“這個島的海岸線有100多海里,這個可以肯定。”
“面積呢?”
“形狀太不規則了,不好估計。”工程師回答。
如果這種估計不錯的話,這個島嶼的大小應該與地中海的馬耳他島或者桑德島差不多。但是,它的形狀很不規則,沒有那么多海角、小海灣等。按照工程師的建議,杰丁·斯皮萊畫出了島的輪廓,它看起來就像一只海怪,沉睡在無際的太平洋表面。
為了讓大家詳細了解島嶼的形狀,記者很精確地畫出了它的地圖。
在沿海地帶,也就是他們著陸的地方,是一個凹形的海灣,它止于東南面尖尖的海角。彭克洛夫初次勘察時并沒有發現這個海角,因為它被一個岬角遮擋住了。在東北方向,有兩個岬角形成一個狹窄的海灣,就像一條巨型角鯊半張著的大嘴。
北面是圓形海灣,但是偶有凸起,讓這部分島嶼的輪廓顯得極不規整。島嶼正中,是一個巨大的火山。從這里開始,從南到北的海灣就開始整齊起來,直至一個狹窄的小海灣。在那里,有一個類似短吻鱷尾巴的凸起。這個尾巴,形成了一個半島,在海上延伸了約30海里,然后變得開闊起來,形成一個天然良港。
這就是島的沿海部分。
從整體來看,島的最長處,即從東北到西南,超過了30海里;最窄處,即“煙囪”到小海灣,僅有10海里。
至于島上的情況,南面樹木茂盛,北面是干燥的沙地。火山和東海岸之間竟然有一片湖,周圍綠樹環繞,這是一個意外的發現。從火山錐頂端看去,這片湖水與大海持平。但工程師認為,這片湖水海拔約300英尺,因為它所在的地方是海岸高地的延伸部分。
“那應該是一個淡水湖吧?”彭克洛夫問到了核心問題。
“毫無疑問是淡水湖,因為它的水源來自山上。”工程師很肯定。
“看那邊,有一條小河流入湖中,水源應該在西面的高山上。”哈伯特指著遠方說道。
“沒錯!既然有河流往湖里供水,那么肯定另外一端有個豁口在往外溢水,我們回去時順便考察一下。”
現在,島上的水系已經基本弄清楚了,包括發現的那股水,還有已經知道的那條河。當然,在那樹林密布的地方,也可能有一些河流悄悄流入大海,因為大家可以一眼看出,島嶼南部非常肥沃,溫帶的植物在這里長勢喜人。至于島的北部,則非常干燥,缺乏水流的濕潤,頂多在東北部的沼澤地帶有一些積水而已。在這里,富饒與貧瘠,沙地與森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火山并非在島嶼的中央,而是在西北部,它在那里像是為了標出兩個部分的分界線。島嶼南部郁郁蔥蔥,北部則截然相反,光禿禿的,甚至能夠看到一脈一脈的熔巖曲曲折折地向遠處延伸,直至沙地。在那里,有一條很明顯的火山巖漿開辟出的通道,直至東北部的那個海灣。
這群人就這樣站在這個山頂有一個鐘頭之久,俯瞰著小島的全貌:綠色的森林、黃色的沙漠、藍色的海水,就像夢幻一樣美麗。而那些郁郁蔥蔥的森林以及這些植物遮擋住的深谷,正等待著他們去探索和開發……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懸而未決:這里有人居住嗎?毫無疑問,這個問題將深刻影響這群人的生活。
終于,愛提問的記者提起了這個話題。
但是,根據他們對這個地區的觀察,這應該是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島。這里的一切天然去雕飾,沒有一絲人工痕跡,也沒有見過一縷炊煙升起,一切顯示,這里是沒有人居住的。但是,在他們目光達不到的地方,比如那條甩向西南的長尾巴,距他們大約30海里,加上茂密森林的阻擋,即使彭克洛夫這樣的千里眼,也無法窺見那里的情況,說不定那里會有居民。但是一般而言,如果有人居住在這種小島上的話,肯定會把房子建在沿海的地方,而這個島的沿海是絕對沒有人住的。
他們很謹慎,還進行了更加詳細的勘察,之后確認,這是個無人小島。
但是,也許臨近的島嶼上會有一些土著人過來臨時做客,雖然這里50海里之內沒有陸地,但是50海里并不是很遠的距離,乘坐小舟很快就可以逾越。當然,這要取決于小島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這是一座孤島,就不用擔心;如果它和其他的一些島相鄰,那么就很難說了。或許,智慧的工程師今后可以在沒有儀器的情況下,測出這個小島所在的經度和緯度呢,那樣的話就好辦了。
既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們必須小心翼翼,采取一些防備措施,以防止突然登陸的土著人偷襲。
到此為止,他們的勘察工作已經基本取得了預定成果。小島的形狀已經弄清,地勢變化也一覽無余,面積大小已經了然于胸,而水源和山川也已經一清二楚,森林和平原的方位也都在筆記本上做出了標志。今后就可以按照他們所必需的三個部分去探索勘察了:礦物、植物和動物。
在返程之前,賽勒斯·史密斯用冷靜和嚴肅的聲調強調:“有些情況你們必須搞清楚:上帝把我們丟到這座小島上,或許我們會被附近經過的船只救出去,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這座小島位置偏僻,沒有在航線上,并且這里并沒有適合大船停泊的深水錨地。所以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要在這里生活很長時間,我們的處境不是很樂觀,這一點我不想隱瞞你們!”
“您說得沒錯,但是請您相信,我們幾個都是勇敢堅強的人,我們對您充滿信任,您也可以放心地依靠我們!”
“我今后一切都聽您指揮!”哈伯特緊緊抓住工程師的手說道。
“您是我的主人,我會永遠效忠于您!”納布也很肯定。
“讓我們改造這座小島吧,把它變成我們美麗的家園,它要有鐵路、郵局,它要煥然一新,直到重生,然后我們把它獻給我們強大的祖國!”水手說,“我以自己的名譽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干的!但是我有一個前提……”
“什么?”記者問。
“我們不要再垂影自憐了,別顯出一副可憐巴巴的難民形象,我們要以這座島嶼的新主人的心態來面對一切!我們不是遇難,我們是移民到了新家園!”
工程師微笑著,欣然接受了水手的建議。
“那么,我們回家吧!‘煙囪’在等著我們呢!”彭克洛夫喊道。
“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這里一片蠻荒,我們何不為新家園的各個組成部分命名呢?讓這些海角、岬角、小溪有一些親切的稱呼。”工程師提醒道。
“這個很有必要,今后我們定位方向會更方便一些,也方便我們彼此進行交流合作。”記者完全贊成工程師的提議。
“對!起完名字,我們就可以說自己要去哪個地方了,不用再說一堆形容詞了!”水手也很興奮。
“我們已經起了一個——‘煙囪’。”哈伯特說。
“沒錯,自從起了這個名字,交流起來方便多了。其實這個名字是我順口說出來的,要不就把‘煙囪’這個名字定下來吧。您說呢,史密斯先生?”彭克洛夫一臉驕傲地問道。
“好的,彭克洛夫,我們聽您的,就叫它‘煙囪’! ”
“其實,其他的地方也很好命名,就像《魯濱孫漂流記》里面一樣,叫它們‘天意灣’‘抹香鯨岬角’‘望穿秋水角’……”水手逐漸興奮起來。
“還不如直接用我們的名字命名。史密斯、斯皮萊、納布……”哈伯特有自己的看法。
納布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要用我的名字嗎?”
“為什么不用,納布港,多響亮!還有杰丁角……”
“使用我們國家的地名來稱呼它們,不是更有意義嗎?”記者說。
“我完全贊同!那些主要構成部分和顯著位置,還是以國家的地名來命名吧,比如東面的那個大海灣,可以叫合眾國灣;那個巨大的凹處,叫華盛頓灣;而我們腳下的山峰,叫富蘭克林山峰;我們面前的湖泊,叫格蘭特湖。這樣稱呼更有意義,可以讓我們時刻記住我們偉大的國家。”工程師說,“而那些河流、海灣、海角等,可以用它的形狀來命名,這樣很形象,也容易記住。現在島的形狀我們基本上已經知道了,而那些還未到達的地方,比如森林各處、小溪、小海灣等,當我們看到它們時再給它們命名,你們看行不行?”
這個建議被大家采納了。對居高臨下的他們來說,小島就像一幅打開的立體地圖,他們只要給那些凸起或凹地起上名字就行了。他們還有專門的記錄員,記者會把一切記到筆記本上。
現在已經起了幾個名字:合眾國灣、華盛頓灣、富蘭克林山峰。
“你們看,那個甩向西南的半島多像一條蛇,我們叫它蛇形半島吧,而那個末端就叫蛇尾岬角。”記者建議。
“可以!”工程師說。
“島的另一端,多像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鯊魚,就叫鯊魚灣吧!”哈伯特說。
“這個名字很形象,那上下兩部分,就叫頜骨角。”彭克洛夫補充道。
“但是很明顯,有兩個部分呢!”記者提醒。
“那還不簡單,北頜骨角和南頜骨角啊!”彭克洛夫說。
“名字已經被我記錄下來了!”記者說。
“現在還剩島的東南海角沒有名字了。”彭克洛夫說。
“您說的是合眾國灣的末梢嗎?”哈伯特在確認。
“爪形海角!”納布有些急了,他可不想在命名過程中把自己遺漏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好名字,因為那里非常像一個充滿力量的動物的爪子。
命名進展得如此順利,讓彭克洛夫有些小激動。他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把那條他們著陸附近的小溪命名為感恩河,這條小溪給了他們淡水,彭克洛夫認為這是上帝的恩賜。
而那個他們最先著陸的小島,被稱為“安全島”。
“煙囪”上方那個峭壁,石質是花崗巖,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整片海灣,這個高地被他們稱為“眺望臺”。
還有那片覆蓋蛇形半島的森林,神秘而又難以進入,被稱為“遠西森林”。
截至目前,命名告一段落。今后若有新需要,將隨時補充。
還有一個地方需要確認一下,那就是島的方位。工程師很有辦法,他根據頭頂的太陽確認了一下,合眾國灣和眺望臺在島嶼的東邊。第二天,根據太陽的軌跡,他準確辨認出島的正北方。因為這個海島所在的位置為南半球,中午太陽位于海島的北邊,而不是北半球時的南邊。
眼前他們需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經做完了。探險者們準備離開富蘭克林峰,回到“煙囪”。
“哎呀,還有一件事情被漏掉了!”彭克洛夫突然嚷道。
“什么事?”杰丁·斯皮萊這時已經合上筆記本,正準備往山下走。
“這整個島,現在還沒有名字呢!”
哈伯特正準備說一個大家都會贊同的名字,那就是工程師的名字。但是這時,賽勒斯·史密斯卻大聲說:“讓我們用偉大的林肯的名字來命名吧,以紀念他為了祖國統一而戰。這座小島就叫林肯島吧!”
其他人都贊同地歡呼起來。
當天晚上,幾個人沒有立即睡下,而是討論了一下已經遠離的祖國的前景。他們談到了殘酷的戰爭,而且堅信,在偉大的林肯的領導下,在智慧的格蘭特的帶領下,南方勢力會越來越小,而北方的范圍會越來越大。
當天是1865年3月30日。16天之后,一場震驚世界的謀殺案在華盛頓發生,林肯在耶穌受難日倒在一名刺客的槍下。當然,荒島中的人們是不知道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