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研究(第32輯/2018年·春)
- 陶東風執行主編 周憲主編
- 1701字
- 2019-06-26 20:17:31
專題一 聽覺文化研究
主持人語
2017年11月11日至12日,南開大學文學院、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探索與爭鳴》雜志社、上海美學學會、天津美學學會在天津聯合舉辦了“聽覺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這是國內第一次聽覺文化研究的國際學術會議,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本期刊發的文章,乃是本次會議從近80篇論文中篩選出來的三篇,又補充了王敦博士的一篇譯文。
曾軍的文章從技術媒介的角度論證了聽覺文化發生的理論邏輯,提出聽覺文化轉向的可能性和意義。他延續了此前對視覺文化研究的思考,用一種比照性的眼光,梳理了聽覺文化研究的問題框架和研究領域。值得注意的是,他無意中區分了當前國內“轉向聽覺文化研究”的三種形態:傅修延等學者倡導的對文學敘事中的聽覺文化命題的研究(實際上乃是研究敘事學中的聲音敘事問題),王敦等學者推動的現代社會聽覺現象的文化研究,志強等推動的聲音政治批評的研究。曾軍嘗試把三種形態的“轉向”納入一個統一的“聽覺文化視野”中,從而認為聽覺文化研究應該是“視聽雜交”。我覺得不妨把這個觀點看作一種“補償論”,即曾軍認為聽覺/聲音文化研究乃是對此前視覺文化研究缺失的一種補償。毫無疑問,這個思路是可取的,因為此前少了聲音層面的思考,視覺文化的研究無意中在研究倫理上凸顯出“視覺霸權”的傾向。這使得很多學者沒有注意到視覺現象從來都是視聽現象的問題。但是,這個思路也存在一定的可反思的地方,有可能因此忽視了聲音之意識形態內涵的獨立性價值。
王櫻子的文章從思考媒介文化研究的角度,思考聲音技術和現代聲音文化的社會功能與政治意義。作者延續了本雅明所倡導的那種“技術解放人類”的思想立場,認為“聽覺取消了人類在觀看外部世界時高高在上的位置,而強調以平等的姿態接納和感受世界,這一理念有利于消除視覺霸權背景下人類被信息轟炸的疲憊,喚醒麻木已久的審美感受力”。毋庸置疑,現代聲音技術和聲音編碼,確實在創造一種新的空間——也許是所謂的“第三空間”。人們不僅在聲音中消費,也用各種聲音進行充滿個性的表達。“嘈雜的現代性”與“安靜的前現代”,乃是可見的對照。但是,聲音技術的發展,一方面創造了各種各樣新的聲音現象和聲音文化,為人類的主體性表達提供了新的機會;另一方面——正如此前我反復提到的,聲音的技術發展也創造了“聽覺中心主義”,即以提供聽覺幻覺而操控聽覺需要的方式,塑造“自我感”,從而創生一種“零度主體”(zero level subject)。我想,這也應該是未來學者要多多關注的話題。
路楊的文章提出了“市聲”的研究價值問題。他從現代作家筆下的聲音現象入手,以“上海”為核心,分析不同的聲音景觀(聲景)創生各類不同的空間政治意識的問題。值得關注的是,作者對聲景的強調和理論的應用頗具啟發性:“電車聲、電梯聲、電話聲、留聲機、無線電……現代技術不僅生產出新的聲音,也為聲音的傳播與感知提供了新的形式與空間。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艾米麗·湯普森在其聽覺文化研究中提出了‘聲景’(soundscape)的概念。她將‘聲景’定義為一種聽覺的景觀(acoustical or autal landscape),它既是物質環境又是感知這一環境的方式,不僅包括聲音本身,同時還包括在聽者感知聲音的環境中由聲音所創造或毀滅的物質對象。”事實上,“聲景”問題應該成為聽覺/聲音文化研究的核心議題之一。
美國學者米歇爾·希爾穆斯的文章,很對我個人的胃口。他對“廣播”這種現代聲音現象的分析,堪稱“聲音政治批評”的典型研究。他認為,“廣播用共同的語言通過半官方、半私人的形式面向整個國家播音,談論事關整個國家的事情”。這形成了一種頗具政治無意識內涵的“想象的共同體”。米歇爾·希爾穆斯延續了麥克盧漢等學者對媒介政治問題的思考,把媒介與現代國家問題聯系在一起,反思特定的聲音形象中的文化政治內涵。家庭中不同文化的進入、國家語言的統一乃至“母語”意識的確立,廣播可謂“功不可沒”。當然,結合當前中國社會各種直播現象而言,網絡廣播的多元性議題,似乎正在暗中消融米歇爾·希爾穆斯的這個“想象的共同體”。
總體來看,無論是這次國際學術會議的召開,還是這一組文章的刊發,都在努力地證明這樣一件有趣的事情:2017年有可能是中國聽覺/聲音文化研究的元年,而聽覺/聲音文化的研究,也由此有了一個“中國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