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貴人指路
人生總是充滿了不同的挑戰，每一步都需要運用足夠的智慧做出選擇。盡管我們不能保證一生中所有的決定都是正確的，但至少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即使不是最優化的解決方案，也能大大降低日后后悔的概率。我不是一個善于捕捉機會的人，沒有H省那位早早投資城鎮化項目的靳總的市場嗅覺，也沒有某些創業者能屈能伸的圓滑，更沒有雄厚的資本……我唯一有的，是一顆恒心！與金融群里其他成員相比，諸多劣勢加身的我是如何吸引蘭芝注意的，到現在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金融群的聚會結束后，我在首都盤桓數日，沒有急于返程，一來是我還未找到扭轉事業困境的方法，二來是這次聚會給我帶來了太多感觸，我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更需要一位前行路上的引導者。于是會后第二天，我撥通了蘭芝的電話。
“是王總嗎？我是邢彬，是您的培訓對象，昨天咱們還在金融群聚會上見過。”
我刻意提起金融群聚會，原本是想喚起蘭芝的記憶，沒想到她早已聽出了我的聲音。
“是邢總啊，您是來預約上課的嗎？”
原本我提起“培訓”兩字是為后面的敘話埋下伏筆，卻不料她早已洞察我的心思，開門見山地約了我。這樣率直完全不像在商場打拼多年的成熟女性。
“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我這算不情之請了，希望您……”
“咱們都是同一個戰壕的兄弟，就別稱呼‘您’了，顯得怪生分的，您直接叫我蘭芝就行。”
“那怎么好？”
“沒什么不好的，群里很多人私下里也都這樣稱呼我呢！”
“那好吧，蘭、蘭芝。”
我還很少這樣親昵地稱呼我妻子以外的女性，電話里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幸好隔著電話，蘭芝沒能看到我略帶羞赧的臉色，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心中那異樣的感覺是什么。
“邢總明天有時間嗎？”
“有。”
我飛速作答，內心竟有一絲悸動。
“你可以過來我們公司再確認一下培訓事宜，特別是你關心的城鎮化項目的投資問題，我們會請有關專家為你做在線輔導，這樣你就可以一邊實踐一邊聽課，不但效果好，也省得你‘困’在這邊耽誤公司的事兒。”
“太感謝了！”
原本主動的我，沒想到幾輪交談過后，竟成了被動的接受者。蘭芝總是能把握時機占據談話的主動權。至少在我面前，她永遠都握有主動權。
第二天，我如約而至。當我再次走進這幢位于首都鬧市區的著名大廈，一樣的樓層，一樣的主題會所，一樣的靜謐，我仿佛又回到了兩天前的那個下午，初見蘭芝時的興奮再次涌上心頭。今天，蘭芝換了一身黑白搭配的職業裝，一字裙與暗紋襯衣凸顯曼妙身材，胸前戴著鑲有碎鉆的項鏈，再平實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能星光熠熠。從男性的視角來審視，她身上極具異性吸引力。即使在時下美女如云的職場，她仍舊是永恒的焦點。
簡短寒暄過后，蘭芝帶我到一間茶室。還沒進門，一陣幽香已經飄了過來。茶室位于會所深處，比起前兩日群聚會時的房間更加隱秘。我所參與的金融群的幾次培訓無一例外都選擇了較為安靜的地方，這一點讓我不免產生了幾絲疑慮。所以對于群里的培訓內容，我幾乎都是抱著審慎的態度去聽課，甚至批評性地接納。但唯獨蘭芝推薦的項目，我毫不猶豫地相信。我甚至對自己說：“你一定是中了那女人的毒！”
房間不大，正中擺著茶幾，一位身著黃色毛呢休閑西裝的男人正在泡工夫茶，手腕伸出露出里面的花格襯衣，頭發有些花白，遠遠望去更像一位熱愛中國茶道的美國大叔。他見我們進來，便瞇眼笑了。
“小王來了，這位先生是……”
“王老師，這是邢彬，本期學員，我昨天跟您提過的。”
“哦……想起來了，是S城的邢先生。”
想來為我今天的到來，蘭芝特地請來了這位王老師。王老師朝我笑了笑，伸出手朝我走來。
“王老師，您好。”
我趕忙上前回應，恭恭敬敬地與王老師握了手。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這次握手的重要性，不僅改變了我的一生，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對我而言，王老師是個極特別的人物，這種“特別”并非源于他作為國內著名高校教授的身份，也不是由于他令人炫目的科研成果，而是因為他從容的微笑！無論遭受怎樣的境遇，在他臉上總能見到讓人心安的笑容。這笑容在我最為困苦，甚至懷疑自己的時候，讓我重拾了信心。
替我們雙方引見后，蘭芝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她原本是怕我在交流公司經營狀況時會有所顧忌，但把我同一位認識才五分鐘的陌生人放在一起，多少有些尷尬。
“北方干燥，多喝點綠茶瀉火。”
我接過茶，淺咂一口，連道好茶，卻感到臉上肌肉有一絲抽搐。
“年輕人，遇到困難了吧，心里裝著事兒，喝茶也不是味兒呀！”
我登時怔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話題。經商數載，也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但還從未見過像王老師這樣年紀還如此率真的人。
“小王請我來給你開小灶，老實說，三尺講臺以外，我從不授課。今天也不破例，咱們權當閑聊，你看怎樣？”
我心里雖然有些失望，但面對王老師這樣的專家，我只能被動選擇、聽憑差遣。我并不是善于隱藏情緒的人，被王老師一眼看穿了心事。
“怎么，失望了？”
“沒有，沒有，閑聊也很好。”
“大概小王沒跟你說清楚吧，我是她的顧問。你知道什么是顧問嗎？”
難怪我參加的幾次培訓都沒見過這位王老師，原來他就是傳說中那位“影子顧問”。這個稱呼還是培訓中心的人取的。因為他從不給學員上課，但培訓中心對外卻打著知名專家的招牌。此刻，我倒想見識一下這位著名顧問的真風采。
我搖搖頭，不知道王老師會如何自答。
“就是顧得上就問問。”
這答案我雖然并不陌生，但從一位知名教授的口中聽到，卻有點稀奇。
“今天的聊天我們以相互提問的方式進行，你看怎樣？”
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好，我先問邢老板一個問題。我聽小王說你看上了城鎮化項目，做金融投資不是挺好嘛，只要不貪多，收益還是很穩定的，做工程跟金融投資可完全不一樣，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跨行業經營呢？”王老師見我有些遲疑，又補充道：“這里沒有第三者，你用不著顧慮，照實說嘛，你說的實話越多，問題分析得越透徹。”
我雖然清楚這一點，但商人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還是很難讓我完全袒露心胸。
“我是在前兩天的群會議上聽到這個項目的，群里已經有人在做這個項目了，我也想嘗試一下，挑戰自己。”
王老師聽罷，接連搖頭，嘆了口氣。
“邢老板，你沒說實話呀，罰你一輪提問的資格，現在還是由我提問，你公司現在的經營狀況怎樣？如實回答，你的機會不多，好好利用。”
我心中一驚，真是洞若觀火，一切都逃不過這位王老師的眼睛。
“不瞞您說，我的公司的確遇到瓶頸了，業績總是提不上去，今年以來基本上是入不敷出，人心惶惶的。我是抱著找項目的心態來參加這次會議的，沒想到收獲這么大，還真被我找到了適合的項目。”
王老師聽罷，稍稍點了點頭，露出了微微笑意。
“現在該輪到你提問了。”
機會來得有些突然，我還沒準備好，就開門見山，迫切地提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
“您了解城鎮化項目嗎？做這個項目需要什么條件嗎？”
王老師沒有急于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淺咂了一口茶，悠然地閉上眼睛品味茶水滑過口腔后的齒頰留香。
“你犯規了！咱們有言在先，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可是你一口氣問了兩個問題，所以我只能回答你提出的第一個問題。關于城鎮化項目，簡單來講，就是農村的‘平房改造’。與城市的‘平房改造’不同，農村的‘平房改造’雖然有政府的強力支持，但畢竟僧多粥少，政府也有管不過來的時候，所以承包這種項目的風險是很大的，我輕易不建議大家做這類項目。賺錢的項目有很多，何必冒這么大的風險呢？”
王老師的話似乎是想打消我的念頭，但我既然下定決心，就難再回頭。這點執著我還是有的，至少從商多年的經驗早已將我的意志力打磨得足夠堅硬。
“我需要救我的企業，很多人指著它吃飯呢，至少我得對得起他們這份信任。”
“說得好，這才是心里話。現在該輪到我提問了，說說你的計劃吧？”
我的計劃？王老師突然這么一問，弄得我有些措手不及。雖然我躲在賓館里，望了兩天天花板，反復盤算能調動的資金，可惜東拼西湊也不過幾十萬元，連項目的先期籌備資金都不夠，再加上公司日常借貸業務已經占用大量資金，想要啟動新項目可謂難上加難。不過H省范總的話言猶在耳，時刻激勵著我前行。
“現在經濟下行得厲害，我們省又是區域競爭比較激烈的省份，王總說過‘投資最難的是取舍，最容易的也是取舍’，我按照這個思路重新梳理了一下手上的業務，把不賺錢的、占用資金過多的業務停一停，或者干脆砍掉，留下小部分實體項目，我把所有資金歸集起來做城鎮化市政項目，等工程款收回來，我的現金流也就得到了保障。”
王老師聽罷，先是一語不發，沉默片刻，臉色一沉，突然嚴厲起來。
“我現在要跟你約法一章，在接下來咱們閑聊的半個小時之內，我不想再聽到‘王總說’‘張總說’‘李總說’這樣的話，我只想聽你說，能明白嗎，年輕人？”
我點點頭，這位王老師倒有幾分老教授的派頭，教訓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我開始飛速思考——我的計劃是什么？我剛才的方案明明已經對開發城鎮化市政項目做了規劃，還需要有什么計劃呢？
“你怎么老發呆呀，是不是覺得這話題進行不下去了？我看這輪還是我來提問吧，你已經輪空兩次嘍。”
王老師半戲謔似的語言風格，初時不太適應，但總能在關鍵時刻點醒我，他料想我思緒一片空白，便主動幫我梳理思路。
“你剛才的計劃思路對頭，只是有一點我沒想明白，你的項目啟動資金從哪兒來？這兩天你一直在為項目啟動資金發愁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驚訝地看了看王老師。我發覺他更像一位老中醫，把我的脈門摸得極準。
王老師見我一臉茫然，從容地笑了笑。
“做項目遇到的第一道難關，大部分投資者都會遇到，沒什么大不了，可以眾籌解決嘛。”
“眾籌？”
“簡單來說，就是集資建項目，現在很多項目都是這樣操作的。”
“這個方法我在群聚會上聽H省的范總提過，是個不錯的方案，不過……”
我面露難色。眾籌的方法我確實考慮過，但以我目前的人脈來看，能籌到的資金實在有限。
“不過朋友圈窄了一些，能籌集到的資金有限，對嗎？”
我點點頭。王老師又是一語中的。這些年我忙于創業，疲于奔波，雖然也交到一些朋友，但都是圈內的，社交不廣，尤其是行業外的人脈基本上是空白的。很多創業者都存在這樣的困惑，生活被工作占滿，基本上沒有個人空間，又何談社交呢？
“這確實是我的難點，也是我一直猶豫開發新項目的原因。”
“你有創業成功的經驗，再開發新項目不是難事，只是還沒找對方法。各行有各行的規律，要進入一個行業，首先要了解這個行業。做項目，最重要的是資金保障，你剛才說的方案過于理想化了，別把風險都扛在自己身上，你需要找個引路人。這個人既能幫你拉人脈，又能幫你出謀劃策。”
聽罷王老師一番描繪，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身影——王蘭芝。她既有項目開發的經驗，又在培訓行業經營日久，積累了豐富的人脈。而她的社交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但這么厲害的角色怎么會為我所用？并非我妄自菲薄，能將像王老師這樣的名校教授都收歸麾下，足見她在社交方面有過人之處。
我越想，越覺得要爭取到這個人！
“我想邢老板現在有一堆問題等著問我呢，不過我只能回答兩個問題了，你想清楚喲！”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表，半小時過得真快，時間如白駒過隙，今日看來確是如此。
“耽誤您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少客套，說重點。”
“您跟王總很熟嗎？”
“你已經用了一個資格嘍，如實相告，我跟小王的確有點交情。”
“我想請王總做我的合伙人，可我不知道該怎么打動她，您知道，王總見識廣、工作又很忙，我這么唐突地請她，估計……”
“你這個年輕人，比我這老頭子還絮叨。”
不知道為何，說到這里，我竟感到莫名的羞澀。據我所知，群里很多人把蘭芝當成了培訓界的女神。
“王老師，您看以我現在的條件怎么能打動王總呀？”
“我怎么聽著你這話倒更像相親呢？”
王老師說罷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也糾結在一處。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解釋。
“邢老板不用解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對小王這樣的女人，你要是不動心，我反倒覺得有問題了。”
雖是玩笑，但我臉上還是一陣青一陣紅。我并不否認王老師的猜測，但我對于蘭芝的愛慕是基于敬佩的情感之上的，是欣賞，而并非粗俗地占有。正如王老師所說的，那是“愛美之心”。
“王老師，咱們還是言歸正傳，我的意思是像王總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投資人，會看上城鎮化市政項目嗎？”
“怎么不會，只要是有利潤的項目，都值得一做。何況小王選項目一直是緊貼時事的，這種市場嗅覺是投資人的必備素質。”
“可是，我要怎么爭取到她的支持呢？”
“真誠！”
王老師送我這兩個字，意義重大。要贏得合伙人，僅靠優秀的項目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有一份發自內心的“真誠”。
“小邢啊，我最后送你四句話，也算不上什么錦囊妙計，只是希望能給你一些啟發。第一句話，眾籌渠道再好也要量力而行，不要過度負債，經濟下行的大趨勢不可逆。第二句話，搞經營要合規合法，眾籌也不能跳出法律的圈子。第三句話，民間借貸難免產生糾紛，要正確面對，妥善處理與債權人之間的關系，贏得債權人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第四句話，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是經歷過市場洗禮的人，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要坦誠面對。”
這四句金玉良言，不僅推心置腹，更為我日后的創業之路奠定了基礎。
我想，我還需要在首都多逗留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