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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

這一蹄形的中心高地,是中華帝國最持久穩定的地區之一。雖然有周期性的移民出入浪潮,該地卻是一批相當穩定并扎根于此的人口的發源地,他們往往操一種圓潤的地方口音,與毗鄰各縣有顯著區別。仿效新文化運動中流行的方言研究,20世紀的《麻城縣志》提供了一份長長的國語與方言對照表。例見《麻城縣志續編》,1:10~13頁;1993年《麻城縣志》,544~568頁。將該縣描述為馬蹄形,見1993年《麻城縣志》,25頁。除了偶有旅居于此的商人之外,該地族群的同質性極高。本書附錄收入了關于麻城人口的官方報告。此類官方數據雖然令人懷疑,但其一般趨勢并不出人意料。就是說,麻城人口穩定地增長了十倍,從明初的10萬增至20世紀80年代的近100萬。假定漏報人口的比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降低,總體增長幅度會有所降低,但仍然令人印象深刻。

當然,各個時期的情況并不一致。明代前期和中期出現了異乎尋常的激增,增幅在兩倍以上,這表明在帝國持續和平的時期,這個并不富庶的縣份會出現怎樣的人口增長。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前幾十年,經歷了另一次人口急劇增長。當然,無論這一次還是18世紀更早的那次增長,都和我們基于更寬泛的中國人口史所做的預期相一致。相反,人口顯著減少的兩個時期,則顯示了大規模暴力對當地居民死亡和逃亡的影響。明末的人口下降(從1556年到1644年征服期間下降了25%以上)或許反映了帝國的一般趨勢這些數據顯示,明末的人口銳減早在16世紀中期就開始了,這和我們從關于17世紀危機的文獻中所做的推測并不一致。然而,麻城的人口數據并不準確,因為1563年該縣的一部分在行政上被切割出去,并入了新設的黃安縣。兩縣的人口銳減更可能是到17世紀20年代才發生。,但20世紀20年代后期和20世紀30年代的人口銳減(1923至1941年間減少了將近20%)則更具體地證實了該地區在這一時期所經歷的可怕暴力。幾乎可以肯定,還有并未在這些數據中得到準確反映的第三次人口衰減:19世紀中葉的動亂時期。1993年《麻城縣志》(71)列出1859年(太平軍進入前夕)的人口是283888。如果這個數字可信,則意味著人口在19世紀60和70年代持續增長,到1876年達到368312。然而,如初版于1935年的《麻城縣志前編》(3:2~3頁)所揭示,1859年的數據實際上反映的是1795年的人口,顯然只是簡單照抄了早期的材料來源。我很懷疑,1859年的實際人口要比這個數字高出許多,1876年數據反映的并非新的增長,而是恢復到太平軍和捻軍進入前已經達到、隨后又在這些年失去的人口規模。這兩個悲慘時期,就是本書上下篇以之作結的“大屠殺”時期。

根據官方數據,1923年麻城縣的男女性別比例為129∶100,我猜測這也是此前幾個世紀的大致特征。由于麻城絕不是一個拓荒者或男性旅居者為主的社會,這一嚴重失衡的性別比例暗示了溺殺女嬰行為的高發率。(經過國共兩黨數十年的反溺嬰運動,1964年達到了更加平衡的性別比例102∶100,上述推測似乎由此得到了證實。1993年《麻城縣志》,71,75頁。)還明確揭示了男性獨身現象的高發率。奴仆制度對底層男性結婚率的強行控制(我們將會看到,這是數百年間麻城社會的一個特征),對于獨身人口的長期存在起了關鍵性作用。這個人數眾多的沒有家庭紐帶的男性群體,以及獨特的暴力行為傾向,共同構成了帝制晚期和民國時期的所謂“光棍亞文化”見Watson。

麻城曾經是,現在仍然是一個農業社會,是美國農學家卜凱(John Lossing Buck)所說的中國“長江稻麥區”的一部分。據估計,20世紀初其經濟產量的80%仍然來自農業,絕大部分來自谷類作物。麻城的大部分土地不適合耕作。方志資料往往把該縣描述為“40%的山區、30%的丘陵、30%的平原”,或者“70%的山、10%的水、20%的耕地”。卜凱本人在20世紀30年代發現,該縣總計4531平方公里土地中,只有790平方公里的耕地,17%的耕地比例與黃州地區是一致的,但遠遠低于整個長江流域地區的38%。Buck,25.不過可耕作地區總有很好的土地,土壤肥沃,并得到充足雨水和山溪泉流的良好灌溉。例如,清朝地方官在17世紀的原始調查中登記了麻城約一百萬畝可征稅的農田,其中近四分之三屬于一級稻田。即總計1044967畝中的742466畝。見《麻城縣志前編》,3:3~12頁。當地氣候往往風調雨順,溫度適宜,四季分明,常有大量降雪,適合農作物生長的時間很長,最好的耕地可以種兩季作物。縣志中不乏干旱、洪水、大風雪之類的記載,而且往往伴隨著歉收、饑饉和瘟疫,但其頻率和程度并未超出華中地區的總體情況;事實上,麻城在歷史上更多地不是制造難民,而是從農業匱乏地區接受難民(通常是穿過山區而來的豫南難民)。僅舉一例,見雍正皇帝1731年的諭旨,收入《世宗憲皇帝朱批諭旨》。當地作家(無疑是精英)總是把本縣描述為一塊豐饒富庶之地、歡樂之地(樂壤或樂土),只要能將暴力和混亂拒之門外。例如,知縣易光蕙1858年在縣衙外樹立的石碑(碑文收入《麻城縣志前編》,15:19~20頁)。同樣的感想在20世紀初(王葆心,1:6頁)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麻城縣簡志》,40~41頁)得到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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