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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漢民族由來的各家說法

我國民族素具獨立邁進且風度寬宏之體系,既為中外史家所公認之事實。唯中華民族體系源流與文化之淵源問題曾引起學者多年之爭辯,大體言之如下。

外來說

一、巴比倫說或舊西來說

此論在諸說中最為著名,贊成者多,反對者亦多。初法人拉克伯里(Terrien de Lacouperie)著《中國古文明西源論》(Western Origin of the Early Chinese Civilization,1894),以為中國之黃帝即巴比倫巴克族之酋長,率其族東徙而至中國云。

此說出后,風靡一時。日人白河次郎與國府種德合著《支那文明史》亦宗其說,列舉中國與巴比倫在學術、文字、政治、信仰、傳說之相類者七十條以證明之。中國則有蔣智由氏亦祖述其說,其所著《中國人種考》之結論中有云:“設令中國種族,果由巴比倫來,當屬迦勒底之阿加逖人種,而非塞米的種。以上古中外隔塞,由農業大定之故。以上古漢人種,先居黃河之南,而后居黃河之北。以戰阪泉、涿鹿皆為黃帝與蚩尤之事。”

尚有劉師培著《思祖國篇》、《華夏篇》、《國土原始論》,丁謙著《中國人種從來考》、《〈穆天子傳〉地理考證》,章太炎《檢論·序種姓》,黃節《種源篇》等,皆附和此說。黃節謂“巴克”即盤古之轉音,丁謙亦謂盤古為最初遷來之祖,章太炎謂加爾特亞蓋古所謂葛天(見《序種姓》)。

反對者如法人沙畹,從語言學證明各說之誤;英人鮑爾(C. J. Ball)亦謂中國與巴比倫文字各自獨立;德人夏德氏(F. Hirth)著《中國太古史》亦不贊成此說。我國則有無名氏著《中國民族西來辯》,力攻其不合理,略謂:“紀元前二千年間,摩西率以色列族出埃及,至加南,中間歷諸難險,垂四十年,僅將得達。彼由埃至加,不出紅海濱一隅,平衍無阻之地耳,其難如此。摩西之與那昆德,時地相去,皆屬至近,情形應無懸殊;而謂那昆德即率其種族,飛渡此一二萬里之地,中歷無數峻嶺沙磧殊俗異族,安然及身至于中國乎?……我國百字,亦別無他義,唯有屬定辭者,有屬不定辭者。屬定辭者,如個十百千、幾百幾千之類;屬不定辭者,其例尤夥,今亦不必遠引,同書之中,如曰‘允厘百工’,曰‘百揆時敘’,曰‘百僚師師,百工惟時’,曰‘百志惟熙’,曰‘百獸率舞’,皆舉其大數,猶言一切之意,即屬于不定辭者,此何有絲毫種族之義存乎其中?”

繆鳳林復著同上題名一篇及《中國民族由來論》指斥其誤。繆氏謂此說之誤有五點:

第一,地理阻礙。

第二,人種不同。巴比倫人屬白種人,中國人屬黃種人。

第三,年代懸殊。中國人之久遠,至少數萬年以上;巴比倫則原始住民由外遷入距今僅七八千年。

第四,文物各異。殷墟甲骨、八卦、琴瑟等,皆于巴比倫無征;而巴比倫之楔形文、泥板書、史詩、建筑、美術、星期制等,亦為中國所無。

第五,論證不確。如楔形文即八卦、巴克即百姓,則此擬不倫;薩爾貢即神農、廓特奈亨臺即黃帝,則荒謬絕倫。

二、埃及說

此說發生較早,支派亦多。初有德人契且(A. Kireher)于1654年著書論中國人為埃及人之分支,其證據為文字之相類。繼之者有法人余厄(Pierre-Daniel Huet),謂中國為埃及之殖民地。得幾尼(Joseph De Guignes)亦言中國文化出自埃及。反對此說者有法人得波(Corretius de Pauw),謂埃及人有一種有字母之文字,與中國文字不同。又如法國哲學家伏爾泰,亦謂中國人之面貌、語言、風俗、習慣均與埃及不同。尚有英人威爾金生(G. Wilkinson),根據埃及古墓發現中國瓷瓶,即云可證中國人出自埃及,然經他人證明其瓶系近代之物,故其說亦不能成立。

三、印度說

法人戈比諾(A. de Gobineau)謂中國人之始祖盤古系白種印歐族人,原應由印度來,此說之不經自無待言。戈比諾為原種族不平等說之提倡者,事事皆揚白種而抑他種,其言自然如此。

四、中南半島說

維格耳(P. Wieger)言中國人出自緬甸,經由八莫,及中國的大理、洞庭湖,西移至中原。此說后自動取消。

五、中亞細亞說

英國鮑爾、美國攀柏里(R. Pumpelly)和威廉士(E. F. Williams)因安諾(Anau)及墨夫(Merv)兩地之古址發現,推論人類應發生于中亞細亞,后因其地干燥,乃分二支東西遷移,一支入巴比倫,一支入中國云。又有美國馬壽氏(W.D. Mathew)亦言中亞細亞高原應為人類發祥地。

六、新西來說

瑞典之珂羅屈倫(Karlgren)據安特生(J. G. Anderson)在河南、甘肅等地新石器遺址之發現,因謂“至新石器后期,河南文化所及之處,乃受西方文化之影響頗烈。其借以交通者,當為一自然便利之孔道。故于土產單色粗制之陶器外,更輸入精美彩陶之術。仰韶村彩色陶器所以少于甘肅者,實由于此。唯此居于甘肅而授河南民族以精制之術者,則恐非中國民族之羌民,而或為由中亞細亞傳入。蓋欲使吾人認彼等為真正中國民族,實尚缺少種種之特征也”。(詳見《甘肅考古記》)然經步達生氏(D. Black)由遺骨證明,甘肅古人民亦為原形中國派,故此說不能成立。

中國本地說

此處所謂“中國本地”,系指當今中國范圍內的廣大區域。

德人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afen)謂中國人源出于中國新疆。其說系根據《北史》記于闐人“貌不甚胡,頗類華夏”,而其西之人或“深目高鼻”,或“青眼赤須”,蓋即白種,因謂中國人即由此發祥。日人鳥居龍藏謂甘肅古有一族,尊上帝,敬祖宗,即為漢人之祖,后乃向東遷移,同化原住民族。

清末民初以來,新、舊石器出土極多,更于民國十九年(1930年)發掘出“北京人”頭骨化石。茲就近年發現之資料,據其年代之先后列舉如下。

一、北京人之發現

民國十年至二十年(1931年),奧人師丹斯基與國人楊鐘健、裴文中于北京西南房山縣(今房山區)之周口店灰巖層中陸續發現猿人牙齒與頭骨化石,定為四十萬年前之猿人,并在同一地區發現古生物化石甚多。

二、山頂洞人之發現

北京人出土后不久,又在周口店石灰巖之上層山頂洞中發現真人骨骼化石七具,在其附近亦發現石器、骨器、蚌蛤之裝飾品、鹿角棒等。

三、舊石器時代文化之發現

以上周口店發現之北京人及山頂洞人,皆為舊石器時代的遺存。民國十二年,法人德日進及桑志華兩神父,于河套地區發現舊石器時代遺物,包括各種刮磨石器、穿孔用尖銳石器、哺乳類動物化石,并有人類門齒化石一顆,雖未發現人類遺骸,但已斷定其間必有人類存在,故稱其人類為河套人,其文化為河套文化。

四、新石器時代文化之發現

此期遺物出土更多,可分五項述之:

(一)河南仰韶之發現

民國十年(1921年),地質調查所安特生、師丹斯基(O. Zdansky)等于河南省澠池縣仰韶村、不召寨及滎陽縣(今滎陽市)秦王寨發掘新石器時代遺址。址為古人類所住村落,遺物有石斧、石鑿、石刀、石環、石鏃、骨針、骨錐、骨鏃、罐形陶器、尖底器、豆形陶器、彩色陶盆、陶缽等。其中彩色及單色之陶器尤多,故此時期文化又稱彩陶文化。從遺物中可知,其時已經營原始鋤耕農業,并且兼事漁獵。發表《中華遠古之文化》(《地質匯報》內)、《河南石器時代之彩色陶器》等報告。

(二)遼寧沙鍋屯之發現

民國十年,安特生于奉天省錦西縣(今遼寧省葫蘆島市)沙鍋屯發掘得新石器時代洞穴遺址一。遺物為石斧、石鏃、石環、石紐、石珠、骨針、骨錐、骨鏃、陶器(單色者,有鬲、碗、盆、罐破片;彩陶亦為破片),及人骨四十二具之不全骨骼。發表報告名為《奉天錦西縣沙鍋屯洞穴層》。

(三)甘肅之發現

安特生復于民國十二年(1923年)至十三年(1924年)在甘肅貴德縣(今屬青海省)等發掘葬地遺址、住地遺址等。遺址分為六個時期,前三者為新石器時代至石銅器過渡時代,后三者為銅器時代。遺物石器甚少,陶鬲在后三期方有之,又有彩陶甕等。陶器頗多精美,人骨亦有,考其時代約為公元前4000年。出版《甘肅考古記》。

(四)山西西陰村之發現

民國十五年(1926年),李濟、袁復禮于山西西陰村發現精美之彩色陶器、石器、骨器、貝器、人獸骨外,又得一似殘繭之物。

(五)山東龍山鎮之發現

民國十九年發現的龍山鎮城子崖及河南安陽后岡,有新石器時代晚期之石器、陶器甚多。陶器中有黑色而亮者,較之仰韶彩陶為進步,稱為黑陶文化。

上述各項重大的發現雖未確定中國民族的發祥地,但可證中華民族之體系是有傳衍淵源的。

但是,要確切證明中國此說,尚需解決以下諸問題。

第一,上古漁獵時代,人民無定居一地之可能,蓋由于天氣與生活不安定,引致民族經常大遷徙。“北京人”之發現,固然證明該地曾有人類居住,但并不表示“北京人”發現之地點亦即其民族發源之處,因為此等民族亦有可能在遷徙流動中死葬于此地。

第二,放射性碳定年法是用來測定古物年代的較新科學方法,但據近年考古實驗證明,碳-14元素在某一階段是不準確的,且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用這種方法來鑒定古物是否可靠尚存疑問。此種方法也有它的局限性,其最大測算年限不出六萬年。

第三,近人鄭德坤著有《中國民族的起源與構造》一文,指出中國地大民雜,上下幾十萬年,始終沒有閉關自守,禁止外族內移,自史前有人類居住開始,不斷有異族摻雜其間,民族相處,未嘗不以混化共和為主流。長期的演進,使無數的種族聯合融化,由原始野蠻階段逐步前進到教化昌明、禮義繁隆的境界,故中國民族的統一,有著地理的因素、歷史的背景和文化的基礎。

換言之,中華民族在世界上,不僅質量方面組成極復雜,且經時間性的融和與擴展。若僅以華夏民族之稱謂,絕不能概括中華民族之全貌。梁啟超先生則以為中國境內及邊區之民族大可別為中華、蒙古、突厥、東胡(通古斯族)、氐羌、蠻越六族。其又以春秋中葉為立論點,剖析當時民族分布形勢,約別為八類。

一、諸夏類

以河南、山東兩省為根據地,并包括河北、山西、陜西、湖北一部分地區。

二、荊吳類

以湖北及江蘇、安徽之一部分為根據地。

三、東夷類

其別為嵎夷、萊夷、島夷、淮夷、徐戎等。山東瀕海半島及安徽、江蘇之淮河流域,皆其勢力范圍。

四、苗蠻類

苗、黎、蠻、盧、濮等皆屬之。湖南、江西、廣西、貴州、云南等省為其出沒地區。

五、百越類

如東越、甌越、南越等。浙江、福建、廣東等為其勢力范圍。

六、氐羌類

如巴、庸、蜀、驪戎、陰戎等。四川、甘肅及陜西之一部為其勢力范圍。

七、群狄類

匈奴之前身,其異名有鬼方、獯鬻、獫狁、狄昆等,其種別有赤狄、白狄、長狄等。山西、河北之大部分地區為其居住之所,而延及河南、山東一帶。

八、群貊類

東胡族之前身,其異名有山戎、北戎等,遼寧及河北為其勢力范圍。

梁氏以為,其中二、三、五類之全部,及四、六、八類之大部分,已完全融納于中華民族。(見《中國歷史上民族之研究》)

而近世人類學專家李濟博士認為,現代中國人之組成,至少有十個可以區別之元素,即黃帝子孫、匈奴群、羌群、鮮卑群、契丹群、女真群、蒙古群、西藏緬甸語群、撣語群和孟高棉語群。尚有其他如戎、突厥和尼格利陀(矮黑人)。

除尼格利陀對于組成現代中國人的成分有疑問之外,他又將現代中國人組成之基本元素依其重要性分出次序,主要元素(按人種志或語言學為分類)包括黃帝子孫、通古斯、西藏緬甸語群、孟高棉語群和撣語群,次要元素包括匈奴群、蒙古群和“矮民”。

胡耐安先生則認為組合中之中華民族應該屬于中華民族的“中國人”。(見《中國民族志》)

綜觀上述學者的意見,大致可以肯定如下三點:

第一,中華民族的構成甚為復雜。

第二,組成中華民族的分子雖多,唯已趨于融洽之趨勢。

第三,中華民族成分的組成,乃以華夏民族為骨干,亦即以漢族為主,然華夏民族由于歷代吸收異族成分既多,故今日之華夏民族,已非昔日華夏民族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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