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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西漢式微與王莽變法

改革的時代背景

我們試從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來說明王莽改革的時代背景。政治情況和社會思想,雖然不能說完全是經濟發展的反映,但經濟發展或演變會對政治情況和社會思想發生很大的影響。現從下列各方面來看王莽改革的時代背景。

漢代自文帝以來,商業資本已有顯著的發展,當時賈誼曾說:“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他聽說的“本”,就是農,“末”則是指工商。晁錯說得更詳細:“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奇贏,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縞。”而農人的情況則是“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獲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徭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吊死問疾,養弧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虐,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無者取倍稱之息。于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這樣,商人兼并農民和農民流亡的事實,在彼時已發其端。而當時豪族大賈盛蓄奴隸,采礦、夷鹽、冶鐵,大都使用這些奴隸操作。到武帝時,商業資本和奴隸經濟更為發達,土地兼并之風也隨朝代推進而愈甚,農民也越困窮。這種情況一直發展下去,農民所得不敷支出,沒有再生產資本的蓄積,更談不上什么筑塘建渠、植林修堤,因而他們也避不了水旱的侵襲。從宣帝,中經元帝、成帝,到哀帝,六十多年間,水旱之災,史不絕書。在當時,人們都認為這是由于陰陽失調,天降災禍,而我們現在的看法,則是農民困窮的一個必然結果。我們從元帝永光二年(公元前42年)、三年、四年,成帝鴻嘉四年(公元前17年)的詔語,可以曉得當時民不聊生、四方多故的情形。如永光二年夏六月詔曾說:“間者連年不收,四方咸困,元元之民,勞于耕耘,又亡成功,困于饑饉,無以相救。”(《漢書·元帝紀》)永光三年冬十一月詔說:“乃者乙丑地動,中冬雨水大霧,盜賊并起。”(同上)永光四年春二月詔說:“百姓屢遭兇咎,加以邊境不安,師旅在外,賦斂轉輸,元元騷動,窮困亡聊,犯法抵罪。”(同上)又,成帝鴻嘉四年正月詔說:“數敕有司,務行寬大,而禁苛暴,訖今不改。一人有辜,舉宗拘擊,農民失業,怨恨者眾,傷害和氣,水旱為災,關東流冗者眾,青、幽、冀部尤劇。”(《漢書·成帝紀》)

漢武以后,昭、宣兩代,政治還算相當清明,但自此以后,便走下坡了。當時政府最顯著的一個形態,就是外戚專政,這個現象也可說由來已久。高祖死后,呂后當政,諸呂用事,幾乎將劉邦馬上得來的天下推翻。昭帝時,大將軍霍光輔政,權力很大,作為外戚,因還無政治野心,故未為禍。宣帝和元帝時,雖也都用外戚專政,但這些外戚任職都不久,勢力還不穩固。成帝時,就不同了,成帝的母親王政君,有兄弟鳳、商、根、曼、譚、立等,其他王氏子弟,也都做了顯宦。王鳳死后,其堂弟音及弟商、根都相繼為大司馬輔政。哀帝時,又擢用他自己的外家傅氏、丁氏居政治的要津,并且還重用他的寵臣董賢,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竟任毫無功績、只憑姣美悅上的董賢為大司馬,那時,董賢才二十二歲。他賞賜董賢田兩千余頃,連董家奴婢倉頭也每人十萬錢。后來,董氏家產被籍沒,賣得四十三萬萬緡。國家政治竟糟到這步田地。外戚專政的結果是,君主權勢大落,而權貴子弟的驕奢專橫、作威作福,也更反映著當時政治情況的混沌和紊亂。

人們對政治的失望和在經濟上的沒有出路,積極反映在社會一般思想的發展上。漢代人的思想骨干是陰陽五行。他們有的主張受命說,以為做皇帝都要先得天命,但天命并不是永遠賜給一家,它要常常更換的。又有人主張五德終始說,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它們是有終始的,要轉換的,即無論什么朝代都要更換的。伴著這些思想,也產生了所謂讖緯之學。他們用緯書解釋災異,批評時政,也用緯書內所載的預言來暗示未來政治的動向。這般緯書的作者,有站在政治立場的擁護政府派。但也有些不滿現狀的反政府派。對政府極端不滿時,這種讖緯之學也越為發達。這些在今人眼中看來雖屬迷信可笑,但我們如將它解釋為對沉悶社會、污濁政治的思想反映,也就覺得不甚稀奇。

財政經濟的改革

一、土地政策

在王莽所推行的財政經濟政策中,土地政策占很重要的地位。他的土地政策在史書上叫作“王田”。漢朝土地分配不均情形由來甚久。在武帝時候,董仲舒就曾請求朝廷實施限田政策。到哀帝時,師丹輔政,又建議改制。哀帝將師丹的建議交給群臣去討論,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根據師丹的意見,條陳以下的改革方案。

一,諸侯王列侯,得在國內名田(亦即取得土地的私有權)。列侯得在長安,公主得在縣道。

二,無論貴族、官吏和平民,所占田都不得超過三十頃。

三,商人不得占田做官。

四,違犯的要依法制裁,并沒收他們的田地、奴婢。

改革案奏上后,一時田地、奴婢價值大減。但當時皇帝的寵臣董賢及外家丁、傅兩姓,都擁有廣大土地和眾多奴隸,極力反對這項改革政策,故師丹的建議終未見諸實行。王莽是崇信周禮、醉心井田制度的,他很不滿意過去土地分配不均的情形,對于佃農階級所受的痛苦也很表同情。在新莽建國元年,王莽就下詔改制。王田制度的內容,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

一,凡屬耕種的田地都歸國有,私人不得買賣。

二,男丁八口以下之家,占田,不得過一井,即九百畝。

三,占田過限的人,分余田與宗族鄉鄰。

四,無田的人,政府給予田地,所謂“如制度”,大概是依“一夫一婦田百畝”的辦法;有田不到此數的,也應由政府補足。

五,現有的奴婢叫作“私屬”,不得買賣。

六,違犯這個辦法的,流放到極遠的邊地去。

對于這個土地國有政策,王莽是認真推行的。這個政策推行的結果,是“坐賣買田宅奴婢……自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犯法抵罪之多,可以看出王莽對此政策執行的積極和認真,同時也反映著當時社會舊習之積重難返。

二、國營事業與平抑物價

史書上載王莽的六筦五均政策,用現代的話講,就是國營事業與平抑物價。所謂“六筦”,就是將鹽、酒、鐵、山澤、五均賒貸、鐵布銅冶六門都由國家經營,更詳細一點說,就是工業、礦業收歸政府經營,而商業、借貸也歸政府統制。王莽這樣做,也是根據周禮的。在他做了皇帝以后,劉歆向他說:“周有泉府之官,收不售,與欲得,即《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為非’者也。”王莽因下詔令:“夫《周禮》有賒貸,《樂語》有五均,傳記各有斡焉。今開賒貸、張五均、設諸斡者,所以齊眾庶、抑并兼也。”(《漢書·食貨志》)在這種制度下,有了如下設施。

一,長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長安東西市令及洛陽、邯鄲、臨淄、宛、成都市長;均為五均司,市稱師,東市稱京,西市稱畿,洛陽稱中,余四都各用東西南北為稱,皆置交易丞五人,錢府丞一人。

二,工商能采金銀銅連錫登龜取貝者,皆自占司市錢府,順時氣而取之。

三,凡田不耕為不殖,出三夫之稅;城郭中宅不樹藝者為不毛,出三夫之布。

四,民浮游無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冗作,縣官衣食之。

五,取諸眾物鳥獸魚鱉百蟲于山林水澤及畜牧者,嬪婦桑蠶織衽紡織補縫,工匠醫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販賈人,坐肆列里區謁舍(客舍),皆各自占所為于其所在之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為貢。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實者,盡沒入所采取。

六,諸司市常以四時中月,實官所掌,為物上中下之價,各自用為其市平,毋拘他所。眾人賣買五谷、布帛絲綿之物,周于人用而不售者,均官有以考驗厥實,用其平價取之,無令折錢;萬物昂貴,過平一錢,則以平價賣與人。其價低賤減平者,聽人自相與市,防貴庾者(防民囤積居奇)之意。

七,民欲祭祖喪紀而無用者,鐵府以所入工商之貢但賒之(但賒即空賒之,不取利息)。祭祖毋過旬,喪紀毋過三月,民或乏絕,欲貸以治產業者,均受之,除其費,計所得受息,毋過歲什一(均謂各依先后的次序:除其費,謂減除所已用之衣食費用)。

八,官作酒(酒釀造業歸政府經營)以兩千五百石為一均,率開一墟以賣,月售五十釀為準,一釀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各以其市月朔米曲三斛,并計算其價而三分之,以其一為酒一斛之平(平均價格),除米曲本價計其利而什分之,以其七入官,其三及糟酨灰炭,給工器薪樵之費。

這八項設施中,第三項的征課荒地稅、第四項的課不勞動稅以及第五項征課工商礦業等所得稅,更值得我們注意。王莽的六筦五均政策,在制度上本來是可取的,但在執行方面卻發生了毛病。因每郡所設執行這種政策的官吏多是富商大賈,他們和地方官互相勾結,狼狽為奸,造假賬,飽私囊,官吏因此而發財,人民由是而愈困。

雖然每項政策都訂立了若干禁止違犯的條文,假如違犯政府命令,情形嚴重的就處以死刑,但這樣重刑,更助長奸吏的侵漁百姓,社會潛伏的危機,也就愈來愈深了。

三、貨幣政策

王莽的貨幣政策,在我國貨幣史上是一件大事。他整理貨幣的本意,在使商人不得再利用貨幣作為剝削農民的手段,但因他所采行的政策的謬誤,竟造成禍國殃民的罪惡。

漢初貨幣沿用秦制,以黃金和銅錢為通貨。高祖以秦錢重(秦銅錢重半兩,即十二銖),不便使用,乃使人民鑄造重三銖的莢錢。錢太輕了,物價不免騰貴,弄成米一石萬錢、馬一匹百金。呂后二年(公元前186年),乃改鑄八銖錢。文帝五年(公元前175年),改鑄四銖錢,同時準許人民自由鑄幣。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將四銖錢改鑄三銖錢,以后屢有變遷,到建元六年,更鑄五銖錢,并將貨幣鑄造權收歸政府。在王莽改制之前,社會通用的貨幣就是五銖錢。王莽攝政時,改革以前幣制,仿周錢子母相權之法,鑄造大錢、契刀、錯刀三種貨幣,加上原有的五銖錢,一共四種貨幣在市面上流通。大錢徑一寸二分,重十二銖,面鑄“大錢五十”的文字,契刀長二寸,其環如大錢,身形如刀,鑄有“契刀五百”的文字,錯刀用黃金鑲嵌“一刀值五千”的文字。王莽做了皇帝以后,因漢姓劉,而劉字有金刀,于是在新莽建國二年(公元10年)乃廢錯刀、契刀和五銖錢,改行五物、六名、二十八品,叫作寶貨的新貨幣。

這樣一來,貨幣制度太復雜了,人民使用時很為不便,所以在實際交易時,多半還使用原來的五銖錢。王莽以法令不行,乃下詔說:如果有私藏五銖錢的,就將其流放到極荒遠的四裔地方去。這樣一來,農商失業,彷徨啼泣于街衢。因為違犯貨幣管制命令而犯罪的,上自官吏,下到百姓,其數之多,不可勝計。莽知民間苦痛,乃只準使用一銖的小錢和值五十的大錢兩種貨幣,把金、銀、龜、貝、布等貨幣都行廢止;地皇元年,又廢大小錢,改行貨布、貨泉兩種貨幣。貨布,長二寸五分,厚一寸,首長八分多,廣八分,其圜孔之徑二分半,足枝長八分,枝間廣二分,其文右為貨、左為布,重二十五銖,值貨泉(亦稱貨錢)二十五枚;貨泉,圓形,徑一寸,重五銖,其文右為貨、左為泉,一枚值一錢。同時又以大錢使行已久,恐廢止后人民私鑄不止,因暫準大錢和貨泉一并流通,但將它們的價格定為一枚一錢,定期六年,六年屆滿,就禁止大錢私鑄流通。

制度愈變更,人民犯法的愈多。最初,違犯貨幣法令的人都被流放到很遠的地方去;犯的人太多了,后來將罪刑減輕,規定:凡私鑄錢幣的,全家都沒入官廳做奴婢,鄰居知情不舉的同罪;誹議政府貨幣政策的,勒令服勞役一年,假如犯者是官吏,就被免職。這個法令的頒布反而促使犯法人數的愈增,至有五人連坐而全沒于官為奴之事。各地因違反貨幣法令而犯罪被用囚車解送長安鐘官(主鑄錢之官)的,有十分之六七都因愁苦而死。王莽因推行貨幣政策而招致社會慘劇,實為我貨幣史上值得特別記載的一件事。

失敗原因的分析

王莽的作風是殷殷懇懇、勵精圖治,往往忙得通宵不睡。然而他建國僅僅十四年便失敗了,考其原因,不外下述幾個因素。

第一,王田政策已不合時代的需求。王莽的本意,原想恢復井田制度,但井田制度的恢復在王莽時代已不可能。對此,古人荀悅、蘇洵、葉水心和馬端臨等都有批評。歷史的演進與社會的變遷已使井田制度的實行為不可能,但王莽醉心古制,仍然實行。他這種措施,忽略了時間性,也沒有注意到空間性。因而他的王田政策之失敗,可以說是必然的。

第二,過度看重制度和法令,以致太繁。王莽以為制度是萬能的,所以他集中精力于典章制度的規擬,將國家大事幾乎拋置腦后,《漢書·王莽傳》曾說:“莽意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銳思于地里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說,公卿旦入暮出,議論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冤,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貧殘日甚。”

由于他有這種見解,當時遂產生法令特別繁瑣的現象。要立典章制度,就必須擬訂條文,所以,愈重視創立制度,頒布的法令也愈多,而法令繁多,則使人民莫知所從,動輒得咎。在一個松弛慣了的農業社會里,尤其是在黃老思想曾經發生作用的時代,實在不宜于法令太繁。制度和法令都不是萬能的,而王莽則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由于這種錯誤的認識,遂產生錯誤的行動。

第三,賦稅太苛且取之過急。王莽曾創行許多新稅,到末年,對人民誅斂更甚。史載:“作貨布后六年,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豬突豨勇,壹切稅吏民,訾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吏,皆保養軍馬,吏盡復以與民(轉令百姓養之之意)民搖手觸禁,不得耕桑,徭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

“六筦”、“五均”之制,用意本來是好的,但在這種制度下,取之于民的范圍也很廣。其實王莽在租稅政策方面的失敗,乃在于同時創立新稅太多,而又取之過急,使百姓驟感租稅的負擔,發生對租稅的反感,終而誘致了社會的動蕩。“舊稅即良稅”的理論,王莽是不了解的。

第四,貨幣是交易的媒介和價值的尺度,因其如此,它需要單純劃一,并需要有個健全的貨幣制度,那就是說,應當有個健全的本位幣和簡單合理的輔幣。然而,王莽的貨幣制度,卻忽視了這一點。它的種類太多,太復雜,在中國歷史上,從沒有像這樣復雜的貨幣。如是復雜,它怎能作為交易的媒介和價值的尺度?百姓當然使用不便,仍愿用舊日的五銖錢,等到法令嚴限,必須行五物、六名、二十八品的復雜貨幣時,社會經濟也就發生紊亂現象,終而演變為政治上的危機。

而王莽行五物、六名、二十八品,似是一種通貨膨脹的方法。當時他鑄行了多少貨幣史無記載,但數量是相當可觀的。在王莽居攝和即位時,有許多制作和對外作戰都需要巨額的金錢,那時雖還不懂發行紙幣的方法,但他也想出用龜、貝、布等作為貨幣的方法;金銀需要開采鑄造,龜、貝、布則不需要如此,尤以布貨的制行最為便當。這樣的幣制當然可適應王莽財政上的需要,當時通貨的膨脹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從“王莽末,天下旱蝗,黃金一斤易粟一斛”,和王莽死后社會幾恢復了物物交換的事情看來,可以想象到當時貨幣混亂的情況。

第五,王莽的王田政策,對豪族富戶也是很不利的,因而,反對他最甚的也就是這般人。譬如,起兵討莽的漢光武劉秀就是一個地主,史載其“性勤于稼穡……地皇三年,南陽荒饑,諸家賓客多為小盜。光武避吏新野,因賣谷于苑”。南陽荒饑,還能賣谷,可見不僅是地主,而且是大地主。追隨光武起事和其他方面起兵討莽的豪族地主也很多。在中國農業社會里,地主的地位和力量,正如工業國家中的資本家,如果在政治上得不到地主的支持,并進一步且受地主的反抗,這樣,政府的統制權是很成問題的。這也是王莽失敗的一要因。

第六,王莽的謙恭下士,雖然得到一時的好評,但他在政治運用上,卻不無虛偽沽釣之譏。也許他太好名了,往往因此而忽略了客觀的實際性,那就是說,他的感情蒙蔽了理智,使他對事物缺少明晰、清楚、冷靜而合理的判斷、觀察和處理。譬如在理智上,明知古不可復,但他醉心《周禮》,硬要以周公自居,處處要復古,終而發現此路不通。另外一點,他的失敗也在于缺少毅力,不堅決。改制是何等艱難的事,但王莽行新政,一遇挫折,便宣布停止,結果不僅前功盡棄,且亦徒滋紛擾,又何況執行不善,見害而不見利,失敗自在意料中。

第七,任何改革大業,均須有改革之干部人員,方能有所成就。然王莽稱帝以后之重要事項,乃專賴其自己與少數宦官而已,縱貴為尚書亦不得聞問。《王莽傳》稱:“莽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攬眾事。有司受成茍免。諸寶物名帑藏錢谷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書,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以致“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為奸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系郡縣者,逢赦而后出;衛卒不交代三歲矣。”其所派委之郡縣人員,因而“乘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奸,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土地改革自無施行成功之可能。

第八,王莽于攝政之際,已使州牧、太守等二千石以上重要官員中之老者退休,更換新進人才,如其善于運用,亦能有所作為。然莽議封邑及官吏待遇等,并無適當決策。以在其未即位前,除三公月俸為四萬至六萬外(即九卿、諸侯、州牧、太守等),原官階在二千石以上者,月薪為一萬六千至二萬;而王莽即位以后,皆改為數千,其生活莫不至感困難。在千石以下之較小官吏,其生活維艱,自更勿論矣。如此,其上下官吏何能公而忘私,專事于改革大業?故“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祿,而私賦斂,貨賂上流,獄訟不決”。當為必有之現象。

第九,莽因廢除王爵,凡漢代冊封為王之四夷郡長,皆降號為侯,更換印璽,以致高句麗及西南夷等先后反叛。王莽用高壓政策,動員三十余萬兵,長期凍結于邊疆地區,又以管理未善,吏士兵卒到處騷擾,人民皆感苦甚。如《漢書·王莽傳》載:“是時,諸將在邊,須大眾集,吏士放縱,而內郡愁于征發,民棄城郭,流亡為盜賊,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遣著武將軍逯并等填名都,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填緣邊大郡。督大奸猾擅弄兵者,皆便為奸為外,撓亂州郡,貨賂為市,侵漁百姓。”如此,內地邊疆皆成紊亂局勢,土地改革便無法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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