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哲學的過去

過去的哲學只是幼稚的、錯誤的或失敗了的科學。

宇宙論—天文學、物理學、生物學、生物化學。

本體論—物理、化學、生物、物理化學、生物化學。

知識論—物理學、心理學、科學方法。

道德哲學—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生物學、遺傳學。

政治哲學—經(jīng)濟學、統(tǒng)計學、社會學、史學……

2.過去的哲學學派只可在人類知識史與思想史上占一個位置，如此而已。

哲學既是幼稚的科學，自然不當自別于人類知識體系之外。

最早的Democritus以及Epicurus一派的元子論既可以在哲學史上占地位，何以近世發(fā)明九十元子的化學家，與偉大的Mendelief 的元子周期律不能在哲學史上占更高的地位？[1]

最早亂談陰陽的古代哲人既列在哲學史，何以三四十年來發(fā)現(xiàn)陰電子（Electron）的Thomson與發(fā)現(xiàn)陽電子（Proton）的Rutherford不能算作更偉大的哲學家？[2]

最早亂談性善性惡的孟子、荀子既可算是哲學家，何以近世創(chuàng)立遺傳學的George J.Mendel[3]不能在哲學史上占一個更高的地位？

最早談井田均產(chǎn)的東西哲學家都列入哲學史，何以馬克思、布魯東、亨利喬治（Henry George）那樣更偉大的社會學說不能在哲學史占更高的地位？

3.哲學的將來

（1）問題的更換

問題解決有兩途：

①解決了。②知道不成問題，就拋棄了。

凡科學已解決的問題，都應(yīng)承受科學的解決。

凡科學認為暫時不能解決的問題，都成為懸案。

凡科學認為成問題的問題，都應(yīng)拋棄。

（2）哲學的根本取消

問題可解決的，都解決了。一時不能解決的，還得靠科學實驗的幫助與證實?？茖W不能解決的，哲學也休想解決。即使提出解決，也不過是一個待證的假設(shè)，不足于取信現(xiàn)代的人。

故哲學家自然消滅，變成普通思想的一部分。在生活的各方面，自然總不免有理論家繼續(xù)出來，批評已有的理論或解釋已發(fā)現(xiàn)的事實，或指摘其長短得失，或溝通其沖突矛盾，或提出新的解釋，請求專家的試驗與證實。這種人都可稱為思想家，或理論家。自然科學有自然科學的理論學，這種人便是將來的哲學家。

但他們都不能自外于人類的最進步的科學知識思想，而自夸不受科學制裁的哲學家。他們的根據(jù)必須是已證實的事實；自然科學的材料或社會科學的統(tǒng)計調(diào)查。他們的方法必須是科學實驗的方法。

若不如此，但他們不是將來的思想家，只是過去的玄學鬼。

將來只有一種知識，科學知識。

將來只有一種知識思想的方法：科學證實方法。

將來只有思想家，而無哲學家：他們的思想，已證實的便成為科學的一部分，未證實的叫做待證的假設(shè)（Hypothesis）。

（1929年6月3日于上海大同大學的演講）

注釋

[1]“Democritus”指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里特斯；“Epicurus”指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Mendelief”指俄國科學家門捷列夫?！幷咦?。

[2]“Thomson”指英國物理學家約瑟夫·湯姆森；“Rutherford”指新西蘭物理學家歐內(nèi)斯特·盧瑟福。——編者注。

[3]“George J.Mendel”指奧地利科學家喬治·孟德爾。——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