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陷落佛語
- 地宮筆記:南京秘河
- 黑暗森林
- 4047字
- 2018-10-24 15:39:09
坍塌持續了很久。
整個地廳如寒冬季節北京的天空,灰蒙一片。
我有些被嗆著了,我們紛紛捂住了口鼻,已看不見墻壁處的景象了。落灰與揚土如沙塵暴般向我們籠罩而來,我甚至想起了史蒂芬·金的《迷霧》,迷霧那頭,是不是地獄之門?
我也說不上這次坍塌持續了多長時間。我從目瞪口呆,到心潮澎湃,再到急躁,最后到憋悶,眼睜睜地看著塵土漫天,等著它們緩緩落下,又因再次看到的事物而心潮澎湃加目瞪口呆,切切實實地經歷了一個輪回。
我看到了佛頭。有三座佛頭,每一座都有三四米高,呈三角形環列,鑲嵌在大廳的泥壁里,面如冠玉,沉靜不語,又喃喃似有經聲。
隆隆聲已不知何時止住了,整個大廳卻還在回蕩著妙諦。
王教授扇了扇鼻子,費爺則喘了口氣。
小段他們跑回來了,身上有灰,但卻毫發無傷。
沒想到先前的泥壁竟是虛的,大家想必都以為要多炸幾處,甚至炸到手雷不夠使都未必行。然而它竟一炸而潰,倏忽之間便揭開了真面目,冥冥之中似有佛意。
我們環視著這三座佛頭,久久無語。單從氣勢上看,它們相比于那五百座羅漢像,已不可同日而語了,如洪鐘與螻蟻,又如巨樹與沙塵,它們威嚴參天,光芒垂地。
我腦中閃過什么過去佛、未來佛之類的詞,卻只是一知半解。我不知道這三座佛像都是誰,我等著王教授說話。而我也忽然懂了,王教授說的“只是一部分”是什么意思,因為現在有個問題特別明顯,佛身呢?
“三世佛。”
費爺先開了口。
地廳里肅穆得真像是大雄寶殿。
光頭一臉疑惑,卻不敢亂說話。
直到王教授開了口:“大吧?”
我們差點栽倒。
這么莊重的時刻,他膚淺如佛頭著糞。
光頭道:“費爺,這不就是廟里常見的那三座大佛嗎?”
“燃燈古佛、釋迦牟尼佛、彌勒佛?!辟M爺挨個指著道,又轉頭接了王教授的話,“是很大?!?
王教授也來回看著三座佛頭,嘆道:“古人誠不欺我?!?
費爺又深看了一眼王教授,他特別想知道,這個“古人”,究竟是誰?而我們也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本“書”,究竟是何物?
王教授打破了氣氛,大笑一陣,道:“看起來,這地宮的事是真的,我十拿九穩了。”
這暴露了他的本質,大家也是現在才知道,王教授剛才也是賭了一把。那他到底知道多少啊?看他忽深忽淺的,讓人琢磨不透。我心想這廝可能還真是走江湖的,道行挺深。
“王教授,這就是佛?”我問道。
王教授很做作地搖了搖頭。
“這只是佛頭?!本梦窗l聲的陳八尺說了一句。我明顯看到小段他們偏了下頭,就像被狗咬了沒多久又聽到了犬吠。
佛頭都這么大,佛身豈不是更大?我按比例想了想,這地兒可裝不下啊。
“佛身呢?”費爺問。
王教授停了會兒,抻夠了,伸手朝著地面上一點,道:“佛,就在我們腳下?!?
腳下就像變成了雷區,眾人都低下了頭。
腳下是圓心,佛身能在哪?
但當我的眼神定在這大圓心里那三個同樣是呈三角形排列的圓坑中時,瞬間明白了。
與此同時,王教授也指向了那里。在佛頭現出來之前,大家未必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現在佛頭有了,這三個圓坑的意義立即就顯露出來了。按理來說,它們不正是放佛身的地方嗎?
我問道:“佛身還在地下?”
王教授道:“在不在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一句話,‘身埋于心,首隱于壁,身首相合,羅漢向佛’?!?
剛才那句怎么說來著,“羅漢向佛,五百凌空”?搞了半天王教授這是用斷了章的方式給我們念的,我問道:“也是那本……什么書上說的?”
王教授沒有回答。
我怎么感覺是他編的呢?
王教授朝著費爺努了努嘴:“搬吧?!?
費爺似懂非懂,看著王教授。
“得把佛頭和佛身子對起來,要不然找出佛頭來干啥?”王教授道。
小段和光頭他們一聽就傻了,光頭看看佛像,又瞅了瞅腳底下:“你涮我們呢?這么大的佛頭,怎么運過來,你要我開輛鏟車進來嗎?”
王教授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負責指路,走不走,怎么走,你們看著辦?!?
“費爺,我看他是在耍滑頭。”光頭憤憤道。
王教授譏諷道:“是,我耍了你們一路了,你們倒是別聽?!?
眾人都看著費爺,他們拿不了主意。
費爺盯著地上的坑瞅了一會兒,抬起了頭,對小段道:“你帶人量量這坑,是不是跟佛頭底部一樣大?!?
這是個辦法。
王教授沖費爺點頭,一臉贊賞:“還是你吃的鹽多?!?
小段領命,帶著那幾個人又回去了。他們越過坍塌的墻壁堆積成的小土丘,到了其中一個佛頭跟前,據我看,那應該是釋迦牟尼佛,因為它的面容比另外兩座要熟悉一點。
小段他們圍著佛頭仔細勘察了一番,由于它是鑲嵌在內墻之中,進去有點費勁,但下方的寬度是可以估摸出來的,少頃,他們跑了回來,又拉著胳膊比對了一下圓坑,小段對費爺道:“差不多?!?
“那就搬?!辟M爺很果斷。
可問題是,咋搬?
所有人都在發愣,這么大的佛頭,體積快趕上家里的西廂房了,在這幾乎與外界沒啥聯系的地廳里,怎么搬?
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滾。我想,此刻正遠遠打量著佛頭的其他人也一樣,沒別的招了,這地方幾乎無力可借。
“也只有把佛頭滾過來了,”費爺看看王教授,“得叫上你們的人幫著一起了,想要分東西,都應該干活?!?
“說得在理?!蓖踅淌谡髑笪液完惏顺叩囊庖?。
我心想,我又沒想分,憑啥?。苛硗?,怎么我們跟費爺他們先前是對立的,聊著聊著就成了一伙兒的了?我下意識地瞥了眼地上那白布蒙著的尸體,心想,我們殺了他們的人,這事就算了?
“行?!标惏顺呔裹c了頭,我本以為這小子還得橫一會兒呢,這轉變也太快了吧。
“有覺悟,”王教授夸贊道,同時對我說,“小白你還想什么呢?這種事,雙贏的,就化干戈為玉帛了,干吧,找著地宮,大家都有份兒?!?
“沒有永遠的敵人。”費爺也道,我看他們兩個恨不能彈冠相慶。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我們跟在小段后面,越過土丘,走到方才他們量的佛頭跟前。我看得更清楚了,這佛頭真是大,威嚴壯觀,它的底部是圓的,直徑跟大廳圓心處的坑差不多。整個佛頭就像是放在了一個巨大的佛龕里,里面有空隙,能容得下人。
另外,往這邊走的時候,我還特意看了看那些銅羅漢,它們是呈輻射狀排列分布的,間距也都有五六米,看起來,如果把佛頭從它們中間滾動過去,問題不大,只需要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小段先鉆進了佛頭后面,隨后費爺他們也進去了,果然是齊心協力的時候不分高低貴賤。我和王教授等人在最后面,大家依次進去之后,小段和蝦仔蹬著佛頭和墻壁往上爬了爬,而后各就各位,他喊:“一、二、三”,我們咬牙發力,佛頭松動了一下。
有戲。它不是實心的。
“再來!”小段道,“這回跟著我的節拍發力,一、二,一、二……”
佛頭晃動了,傾斜欲倒。我和曹欣欣在最外側,佛頭搖得厲害,我叫道:“小心著點,別晃歪了擠著自己!”
曹欣欣對我點點頭,繼續隨著小段的號子發力。
佛頭擺動的幅度已經很大了,只聽小段一聲“再加把勁,用全力”,隨后佛頭一下就傾斜了,直接倒了出去。我們紛紛住手,傻傻地看著。那佛頭的整體是圓的,本身重量不小,慣性也大,滾出去之后并沒立即停下,竟直接翻過了土丘,又借著那股勁兒繼續向前。
“趕緊,借著勁,推著它,否則一會兒停了可不好發動了!”王教授說著便身先士卒跑了過去,就好像那佛頭是輛快沒了油的越野車。
我們也趕緊跟上,紛紛涌向佛頭,在佛頭快要停下之前,一齊發力,讓它接著滾了起來。
“別磕著銅羅漢,萬一卡住就麻煩了!”王教授道,“欣欣,你上前面隔遠點,幫我們引路!”
曹欣欣跑到了前面。
剩下的人則繼續推著佛頭往前走,我看費爺的樣子,仿佛是一個老財主正拼著老命去撈他的老本兒。
勢能還是漸漸失去了,越推越費勁,好在佛頭型好,一直都能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將它推到了地廳的中心。而后,在曹欣欣的指揮下,前后調整了四五回后,將它穩穩卡在了圓坑之中。
嚴絲合縫。
喘息不止的費爺和王教授松開了手,看著眼前的場景,全都帶著笑。
我們也都紛紛伸腰揉胳膊,觀察著動靜。
但是沒有動靜,佛頭向外,對著五百銅羅漢,地廳里什么也沒改變。
“歇會兒,繼續。”王教授道。
費爺沒有異議,他正揉著自己的腰。
我覺得氣氛有點怪。
因為陳八尺在看地上的那幾個背包。
他看得很隱蔽,可還是被費爺注意到了,費爺對光頭道:“都把包背上?!?
光頭會意,惡狠狠地瞥了眼陳八尺。
陳八尺沒搭理他。說實話,我還真挺擔心陳八尺?;拥?,我感覺這時候事情正進行得挺順利,不太適合造反,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忽然又起了意。
費爺歇夠了,道:“走,繼續吧?!?
我們去了另一座佛頭處,費爺說那是燃燈古佛。我們按照先前一樣的流程,將這個佛頭也推倒,而后一路滾動,將其卡在了圓心。
這回真是精疲力盡了,尤其是費爺那幾個背包的手下,佛頭一歸位,立馬就癱在了地上。
我們歇了好一陣子,在這個過程中,我越來越覺得不靠譜了,怎么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啊。我看了看王教授,總覺得他留了一手,一會兒要是不能把佛頭都安上,他會在現場念咒作法嗎?我只求他的法術能靈驗一點,否則,啥事都辦完了,就是沒出結果,費爺不會讓我們好過的。
我坐在地廳中央,看著兩個佛頭,它們分別向外對著五百銅羅漢,這種佛的造型還挺奇怪的,少見。我想,再加上第三個佛頭的話,它們看起來會像三頭六臂的哪吒,也不知我這思想是否不敬。
這回歇了足足有一刻鐘。
還剩下最后一個佛頭。
當費爺在光頭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又說了一聲“走”的時候,我的不安感變強了。此一去,要么是光明,要么是末路。
我們走向了最后一尊彌勒佛。我想起來了,它是未來佛。我知道,我們的未來就掌握在它手中,是生是死全看它歸位之后能否顯靈了,而它卻跟沒事兒人似的,憨態可掬。
我沒有看到任何魔力即將發生的跡象,我們繞到佛頭后面,將它推倒,一路小心翼翼地滾到了地廳中央。然后,與之前一樣,慢慢地,幾乎拼盡了全身的這點力氣,將它卡了進去。
我癱倒了,氣都喘不上來。我看向王教授,等著他給出下一步的解釋。
但是王教授還在站著,他看了我一眼。
不對,好像有動靜。
我是說,地在動!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地震了!比先前塌墻更響的隆隆之聲忽起,身下的地面開始轉了,我們全都看到,那三座佛頭在同時下降,而我們所在的圓心則開始了旋轉!
“快起來!”王教授沖我們一聲大喝,順手就拉起了曹欣欣。我和陳八尺火燒屁股一樣立即躥起,而與此同時,在我們身后,這圓心的最中心處,裂開了!
佛聲四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為什么我真真切切地聽到了滿地廳的呢喃?
“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