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里家外
一

“因為你有雙下巴,所以碰到任何困難,不要低頭。”
安晴的世界容不得等待。一下班,她沖鋒般地離開了電視臺,以致路上她幾次險闖紅燈。
“哎呀媽呀,這是在秀恩愛,還是在立地成佛?門也不關就現場直播。”
安晴推開虛掩的門驚呼道,不過她眼里釋放著暗器。
那只本已成為安雨口中食物的大蝦在安晴的驚呼聲中,僵持在了祁遠盛的筷子上,正好形成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怎么現在來了,”安雨有些驚愕道,“晚上沒有約會?”
“不是你讓我下班后來跟你聊天?怎么一開口就是約會約會,難不成你妹就這么讓你操心嫁不出去。”安晴假裝生氣道。說著丟下包包直接用手在盤子里抓了一蝦就往嘴里送。
見此,安雨做了一個驚惶表情,才想起上午說的話,拍拍腦袋嘆氣道:“這還真是一孕傻三年,正好我們才開始,你姐夫做的油燜大蝦可好吃了。”
“嗯,是好吃。姐夫,你今兒不去應酬了?”
他被她的眼光電了一下,趕緊側頭,祁遠盛瞬間尷尬后,恢復一臉平靜地答道:“你姐現在比大熊貓還重要,所以現在回歸家庭,專門照顧她,你放心了吧。”
“算了吧,”安晴白眼一翻,鄙視道,“這世間的人皮都是惡魔的宿主,也許是良心懺悔了吧。”
祁遠盛的臉頓時如狂風掃過般地扭曲了。
“別亂講哦,你姐夫給我剝蝦快十年了,”安雨又甜蜜地說:“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真的嗎,姐夫?”
祁遠盛沒有理安晴呈現出的八卦臉,而是晦色滿面地看著安雨,里面有無奈,也有乞求,還有希望妻子不要為他擔心。他不想跟她解釋,覺得夫妻間事就如人們常說的那樣,平平淡淡往往有看不到的一往情深。況且他是那么愛她。
“你姐夫吧,就是那種兩個彼端的人,他心細時吧,關心你不遺余力,粗心時又會忘記你在那里。”
祁遠盛一愣,裝作生氣說:“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能說這是心里只裝一份愛,蠻好的一句話叫你說得這么不解風情。”
“哼,這有什么,正好是我喜歡的。否則天天黏合著我還難過。”安雨說著臉上滲出一臉的甜蜜。
安晴本來已經坐下了,又驚呼地站起來問道:“那姐夫你說說怎么關心我姐不遺余力?”
祁遠盛覺得,她就像一只黑色的小鳥,就算只在他眼中稍作停歇,也要索取他所有的靈光,因此他狠狠地皺了一下眉,想說什么又忍住了。那樣子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時而覺得醇酒佳人夫何所求。
安雨情知他意,便難為情地說道:“給我剝蝦算吧?給我買衣服算吧?給我揉太陽穴算吧?給我……”她差點說出洗澡。
隱私側漏,說得祁遠盛臉陣陣發紅,為此他連忙插話道:“你坐下好好吃飯行不?”話語平淡,卻嗔威蔓延。
安晴愣了一下,又翻出好看的白眼道:“這還真是婚姻如鞋子,合腳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哈。”
祁遠盛目光空洞地搖頭,咧著嘴笑了,笑著說:“名主持人這句話還是比較靠譜的。”
“姐夫,有這樣一個故事,我們一起分享一下吧。”大家頓時看著她。
“有一天,有人問一位老先生,太陽和月亮哪個比較重要?那位老先生想了半天,回答道:‘是月亮,月亮比較重要。'‘為什么?'‘因為月亮是在夜晚發光,那是我們最需要光亮的時候,而白天已經夠亮了,太陽卻在那時候照耀。'”
“打住!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了,你姐是太陽,一直都是。”祁遠盛阻止著并說:“不過我也聽說過這么一個故事。銀行家的兒子問爸爸:‘爸爸,銀行里的錢都是客戶和儲戶的。那你是怎樣賺來房子、奔馳車和游艇的呢?’銀行家說:‘兒子,冰箱里有一塊肥肉,你把它拿來。’兒子拿來了。‘再放回去吧。’兒子問:‘什么意思?’銀行家說:‘你看你的手指上是不是有油啊?'”
安晴哈哈大笑道:“惡臭的商人!”不過她對祁遠盛開始有些佩服起來,覺得這個情商并不很高的人居然活學活用,還有這樣的幽默。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在大笑之后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眼——她不想讓他占了上風。
這頓飯吃得乏善可陳。
在幽暗的燭光里,她像一只黑色的烏鴉,用深邃地眼睛,靜靜地望著他。
“白……白總,您這么急找我來有……”王凱突然覺得他們的關系越理也理不清楚了。所以很多時候不知道怎么稱呼她。
“當然有重要的事!”沒等說完,白姍就急不可待打斷他的話說:“說說你翻譯的東西吧?”然后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
王凱愣了一下說:“全是X國高速動車的技術參數,里面詳細介紹了高速動車動力系統和電力系統的先進地方和存在的不足等等……”
白姍聽了,剜了他一眼,露出笑臉道:“我總算明白他們要干什么了,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白姍表情里包含著志在成功的信心。
“那你想怎么辦?”王凱似懂非懂地問道。
為此,白姍露出睥睨一切規則的那種放肆的笑:“還能怎么辦,采取一種方式告訴X國就說有人已經掌握他們的技術漏洞,正準備攻其不備,讓他們采取措施啊。”
“這樣不好吧,畢竟自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干嗎要學蔡英文她那樣討好美帝,為將來找個靠山作準備,蚍蜉能撼動樹嗎?而我這是為了我們自己。”白姍無語地揮了揮手。
而他心想,這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們招標成功我也沒有損失什么呀,但王凱又不敢說出來,白姍把他控制得牢牢的。
看到他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白姍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負責把這一消息透露給X國,聽到沒有?”她嘶啞的聲音中暗藏殺戮。王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心里卻不想臣服。
白姍爭取自己的利益可以理解,但其不擇手段把自己本集團的利益損害完全變成他人利益爭端的工具和借口,則是他一個正常人所無法理解的。
想到這兒,王凱又連忙推辭道:“這怎么透露啊,總不能打電話告訴人家有人要……不是自投羅網嘛。”
“說你笨吧,你還真笨得七竅生煙了。現代通信這么發達,你就不能通過網絡發帖子發郵件?”面對白姍的責怪,王凱沒有生氣,不過他覺得這不靠譜,即使他發了帖子人家也不一定會關注,誰會把公家的事當自家事,天天盯著電腦是吧。于是否定著:“這樣的帖子人家會看到嗎?”
“你也太小看X國。”為此她將X國從侵略中國前多少年就派出間諜到中國鄉村說起,然后又從X國如何培養川島芳子這樣的血脈間諜,怎么來對付中國人……直到說得王凱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白姍將她知道的東西現學現賣完,雖然有點刻舟求劍的意味,但王凱已經徹底被她的知識面所降服。不過,他隨即更加擔心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我們不是也暴露了?”
白姍如鯁在喉,不過她依然信心滿滿地對王凱提醒道:“你可以到網吧發呀,到有WIFI的地方,還可以翻墻進外國網站啊。”詭計隨手拈來,可見她對世事多么用心。
逼虎上山。王凱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妥協了:“那好吧,我到時候去網吧發。”現實讓他發現,知識能夠改變命運卻填不飽肚子。大漠孤煙,深山窮谷,遠離征戰和殺戮已是不可能了。
人有時候會物化為樹,高大飄逸,偉岸挺拔。樹有時候會異化為人,充滿感情,有血有肉。王凱這時候才覺得眼前的白姍原來是那么猙獰可怕的。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女人有慈禧太后的潛質,有些后悔上了賊船,可是一想到他們合作賺錢的酸爽,又覺得她是他生命中不可少的人,否則,就靠他那點工資,“房奴”還不知道要當到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
“知道怎么辦了吧?”白姍還是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您放心好了。”說完就要離開。
“你干嗎去?”
“你不是讓我……”
“那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呀,”白姍示意他坐下吃飯并說,“你怎么好像要躲避我的,這是怎么了?”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王凱自從與白姍有著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后,就像被捆綁在一起了。這是在他剛到遠盛集團到白姍麾下發生的,一切都歸咎他太帥了。不過正是因為他的帥才令白姍對他格外照顧,否則他就是拼命干活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因此對白姍既感謝,又討厭,還有些害怕。
女人是一種特別的生物,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的自己。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對自己說話的專注和那微妙又異常溫柔的關心呵護。他讓你卸下面具,享受與眾不同。白姍恰恰就是這種女人。
招聘那天,王凱杵在她的對面,在她四射的目光下卻不敢造次,以致半天憋不出話來。面對眼前的青蔥少年,白姍的心被打劫了,自然意興闌珊起來。
王凱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羈,但眼里不經意流露出的神采又讓人不敢小覷。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尤其當她看到他眼神里急切地帶著悲傷的可憐兮兮的樣子,掃了一眼他遞過來的簡歷就說:“好了,你回家等通知吧。”一聽招聘官這樣分分鐘打發自己,王凱情緒一下子失控,轉身離開之時,淚水滾落而出。
回到租住地,望著簡陋的出租屋,他無奈地倒在床上,覺得這房間不是住著工科男,就是住著性冷淡。不過他很快就做了一個夢。他看到一位妖艷欲滴的紅唇,輕輕地,慢慢地,向他挪來。那緊閉的雙眸,眉睫清晰如星如月,輕輕地吻了吻他,然后他聽到天籟般的聲音:“別問我為什么,茫茫人海就是緣分,我好喜歡你孤獨的樣子,就像我的白馬王子。”
幾天后,正當再次穿梭在招聘大廳里再次被面試官打發時,接到了白姍的電話,說他被錄取了,他又驚又喜,覺得這簡直是奇跡。后來,王凱才知道,不是他多么優秀,而是她多么需要他,是她的獨占欲望非常強烈,才讓他在眾多招聘者中“脫穎”而出。從她的眼神中,他知道今晚又要重復那天的故事了。
王凱曾在書上看過,馬斯洛說人這一生需求有五大層次,除了溫飽一類的生理需求,人總是有更高層次的需求,比如權力、地位、尊重、名聲等。而他覺得這人一輩子就兩大需求,一是生計,二是扯淡。
人在解決了生計后往往會扯淡。比如她現在。
“服務員,點菜。”白姍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說著就把菜單遞給了他,“你想吃點什么?”聲音溫和。王凱看了一眼窗外的依依楊柳,然后暗暗露出一個微笑。
“我隨便,”王凱一臉氣若游絲地說道,“還是你點吧。”他已經無心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他既害怕她的指令,更想將之前的關系徹底撇清。哪怕早一分鐘也行。可是他像深陷陷阱,想自拔已無力。
“哪能隨便呢,你是隨便的人嗎?”白姍用她很少表現出的嫵媚眼神看著他。
這是母狐發情的前奏,王凱知道。因此有些厭惡又有些激動,畢竟他是男人,而且正值大好年華。
酒入肝腸,身體漸漸開始發熱起來,啤酒雖然不會醉人,但是借著酒,不敢說的話,不敢撒的瘋,都開始敢了。這正是白姍主題的鋪墊。
白姍笑意盈盈打量著惴惴不安的他,發現他的側面挺硬朗的,下巴一撮小胡子,也很好看。此時王凱倒是坦然了,偷瞟著白姍白皙的臉蛋,挺拔的前胸,心中漸漸浮想聯翩起來。
……房間布置得像公主病的氛圍。她家的浴池大得能跳華爾茲,里面的洗護用品沒有一個中文字眼。好在王凱認得英文和日語,他洗得非常謹慎,有種正在行竊的緊張感,生怕白姍破門而入。
結果,白姍還真的不愿意讓他有一刻好過,不過沒有突然襲擊,而是像老夫老妻樣,坦然地走了進來。接著站在洗衣筐前程序地脫起來衣服,然后走進蓮蓬形成的雨簾里,然后……王凱盡可能挺直了腰背,直視她的雙眼使自己看起來正氣不可侵犯:“我好像并沒有邀請你進來。”
“不需要邀請,忘記了嗎?一日夫妻百日恩知道嗎?”
王凱難為情地一笑道:“女人耍流氓真是比男人更流氓。”
她不語,開始在他身上摩擦起來。
熟女遇初男,如干柴烈火,王凱立即熱血沸騰,在水流中他漸漸閉上眼睛,所有的顧忌和為難在這一刻隨風而去。
王凱就此淪陷,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直接在床上成了類似的“葛優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