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一次出征

安特兒要離開清潔隊了，安桶桶戀戀不舍，清潔工們為它們中間出了一位戰斗英雄而自豪。

安伶姐姐親自把安特兒接到了糧秣隊，還舉行了一個隆重的歡迎儀式。

安特兒就有點飄飄然了。它認為天生我才必有用；它認為自己本來就不是一只普通的螞蟻；它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成就一番大事業；它以為……總之，安特兒真的不平凡起來。

首先，安特兒對安伶姐姐的安排不滿意。它竟然讓自己跟著安蘭學征糧。嘁！安蘭？當年差點成了自己任命的管家，現在倒比自己強了？安特兒從心里不服氣。

安伶姐姐叮囑說：“安特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出去征糧你還是第一次，不要遠離安蘭，它會教給你的。”

“征糧有什么難的，不就是找到糧食運回來嗎？”安特兒仰著臉說。

安伶姐姐問：“你認識蟻糧嗎？”

“當然。”

安特兒很自信，如數家珍：“種子、花粉、苔蘚、蟬、蟑螂、蝗蟲、蒼蠅、螻蛄、白蟻、蜈蚣、老鼠……嘿，想起來了，我當偵察兵的時候，還遇見一只大蜈蚣呢。我正在執行任務，沒來得及打獵。”

安伶姐姐笑道：“蜈蚣那么大，你自己怎么行。要大家齊心合力，把它麻醉了才能制服呢。”

“好啊。再發現那家伙，我就帶領大家一起來打獵。”

“可以呀。所以我們征糧隊員既要分散，又不能失去聯系。一旦發現大獵物好大家合圍，假如遇到危險，也好救援呀。”

“征糧很危險嗎？”

“當然，這些危險不但來自其他家族的螞蟻，還有雞、鳥、獸、人……”

“人？人為什么要為難我們？”

“我也說不清，或許把我們當成壞螞蟻了吧，也許……”

“我們是壞螞蟻嗎？”

“當然不是。我們對地球的貢獻可大了。我們消滅害蟲，保護森林農田；我們能松土，是改良土壤的專家，比蚯蚓強好幾倍呢；我們還是去腐能手，消耗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昆蟲尸體，防止滋生有害微生物，傳染疾病，污染環境。我們是地球生物鏈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呀。沒有我們，地球可就遭大災難了。”

“這么說人類喜歡我們了？”

“可愛的安特兒，我們螞蟻有上萬個種族呢，也好壞不一。這些話題一時說不清，以后再慢慢說吧。快去準備出征。出征像打仗一樣，一點也馬虎不得呢。”

安特兒把第一次出征看得很莊重，它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底清潔了一遍，好像去接受頒獎似的。

安特兒跟在安蘭后邊匆匆上路了。安特兒身材高大，看起來更像安蘭的保鏢。

安蘭羨慕地說：“安特兒，你可真行，這么小就立了功。”

“這算什么，以后看我的吧。”安特兒快步走在前面，頭也不回。

“跟緊我，別迷了路。”安蘭擔心地叮囑。

安特兒哈哈大笑：“別忘了我是偵察兵出身，怎么會迷路呢。”

“安特兒，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你說要變公主，我們就真相信了，真好騙。”安蘭笑道。

“安蘭，當初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們的。”

安特兒想起當初變公主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對這件事，安特兒心里一直放不下：“真的。我明明偷聽了安琪姐姐和安妮姐姐的對話，可不知道為什么沒變成公主？”

“唉，都是小時候不懂事瞎胡鬧唄。現在都明白了，不管做什么，都是為了這個家。只要是為了家好，做什么也心甘情愿呀。像我們這樣，一心一意做個工蟻，把傳宗接代的事交給公主和王子們去完成，我們就能把每件事情做到最好，我們的家也就更興旺強大，多好呀。”安蘭說這些話的時候，儼然一個工蟻大管家的口氣。其實，安蘭不過才剛剛成為一個熟練工蟻。

安特兒心里不服氣，又說不出什么，在嗓子眼兒里哼了一聲說：“幸虧栗子頭沒在，要不它肯定找我算賬的。這家伙，不知道做什么大事去了，還怪想它的。”

“安特兒，你不知道嗎？我們還在繭里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搶劫，栗子頭被悍蟻搶走了……”

“什么？什么？你說栗子頭被悍蟻搶走了？”安特兒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安妮姐姐沒對你講過嗎？不是安妮姐姐拼命奪下你，你差點也被搶走呢。”

“哇，栗子頭好可憐呀。我一定要把栗子頭救出來，一定！”

安特兒放聲大哭。它后悔沒好好當兵。要是早知道栗子頭被悍蟻搶走，它會不顧一切地闖進悍蟻家拼命的。

“別哭了，安特兒。栗子頭不會死掉，也不會受委屈的。別看悍蟻打仗兇巴巴的，卻不會虐待奴隸。栗子頭從繭里出來，還以為是在自己家呢，會生活得很好的。”安蘭勸道。

安特兒果然不哭了，抹了一把鼻涕，發誓般地說：“那我也要把它救出來！”

安蘭笑道：“好，你想救栗子頭，也得等待機會，先把本事練好呀。”

“嗯，我要好好表現。”

安特兒認真地點點頭。

安蘭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用身體往地上分泌些什么。

“喂，你怎么隨地大小便？”安特兒大驚小怪地叫著。

“傻安特兒，這是用腺素留蹤跡，回來的時候好認識路呀。連這個都不懂，你這偵察兵是怎么當的？”

“知道……當然知道，跟你開個玩笑，嘻嘻。”

其實，安特兒根本沒有用腺素留過蹤跡。當偵察兵的時候，雖然出過一次遠門，還是嚇暈了被背回家的。可它不愿意承認自己不如安蘭。

一路上有很多安氏螞蟻來去匆匆，它們或扛或抬，或齊心合力連拖帶拉，都拼命往家運蟻糧。它們在路上相遇，用觸角打著招呼，相互鼓勵著。兵蟻在路上不斷巡邏，保護著工蟻的勞動成果。從遠處看去，浩浩蕩蕩，一片繁忙，好火熱的場面。安特兒受到感染也興奮起來，心想，我可是戰斗英雄啊，一定要好好表現，找個大大的蟻糧運回來給大家瞧瞧。

安特兒四處尋尋覓覓，忽然叫起來：“快看，這些小矮子在做什么？”

安蘭跑過去一看，只見一隊淺黃色的小個子螞蟻正在行進，拉著安特兒便走，說：“別理它們，討厭得很。”

“它們是誰，為什么討厭？”

“它們就是臭名遠揚的法老蟻，專門到人類的廚房里去偷食物，傳播病菌。人們恨它們，就以為所有的螞蟻都有害。最可惡的是它們近親結婚，喏，就是一家子亂倫……”

“啊，為什么？”

“想快速擴大蟻口唄。哼，上帝在懲罰它們——它們蟻后的生命不過三個月。而我們的蟻后能活二三十年呢。它們為自己的不道德付出了減壽的代價……不說它們了。注意蟻糧，我們看誰找到的蟻糧大。”

“好嘞！”

安特兒一心想表現自己，遇到一粒種子，嫌小；遇到一個麥穗，嫌不夠豐滿；遇到一個大蝗蟲，還沒等接近，大蝗蟲一跳，彈起一片塵土，把安特兒掀了個跟斗。

“快來呀，這里有黃金！”安特兒又喊起來。

“別亂動！”

安蘭喊著趕緊跑過來，見安特兒正瞅著坡下一片金黃耀眼的東西躍躍欲試，一把將它推開：

“快離開，這是毒螞蟻！”

“啊！它們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呢？”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還有藍色的螞蟻呢。記住，有毒！顏色越鮮艷越有毒，千萬別靠近，咬你一口就沒命了。記住了嗎？”安蘭再三叮囑。

安特兒趕緊說：“記住啦，記住啦，啦啦啦……”

它們又繼續朝前走。

忽然安蘭歡快地叫起來：“安特兒快來！”

安特兒跑去一看，原來是一個蜻蜓尾巴，安特兒高興得跳起來：“好大的肉干呀，太好了。”

“快，我們一起把它運回去。”

安特兒剛想抬，忽然停住了：“還是你自己拖回去吧，這是你的戰利品。”

“嗨，自己家的螞蟻還分什么你我呀，快來吧。”

“不，我會找到更大更好的蟻糧的。”

安特兒心想，我才不傻呢，我幫安蘭運回去，人家一定說是安蘭的功勞，因為今天自己是跟安蘭出來的。

安蘭似乎看透了安特兒的心思，無奈地說：“好吧。安特兒，你別走太遠，一會兒我回來找你。”

安特兒說：“放心吧。”

安蘭只好獨自拖著蜻蜓尾巴走了。

安特兒獨自朝前走著，恨不得渾身都是眼睛，一心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大蟻糧。走著走著，安特兒走遠了。

天漸漸黑下來，安特兒還沒找到理想的大蟻糧，只好往回走。這時候它才發現自己只顧尋找蟻糧，忘記用腺素留蹤跡。它迷路了。

安特兒在茅草大森林里急行。它以為只要天黑之前回到跟安蘭分手的地方，就會沿著安蘭留下的蹤跡走回家。可走了半天，還沒看見與安蘭分手時的那塊大石頭。它急得團團轉，轉了半天一看，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安特兒一著急，更辨不清方向了。它又累又餓又孤單，害怕極了。

蟈蟈歡快地叫著，好像在嘲笑安特兒的自以為是；貓頭鷹拉著哭腔叫著，好像在呼喚誰來抓它；連夜里不怎么叫的老黑蟬也叫得特別刺耳，好像在幸災樂禍。安特兒心里更加著急，它懷念起清潔工的工作來。清潔工作雖然臟點，可非常安全。而安全是多么重要呀。

忽然，一只螢火蟲在安特兒頭上亮起了燈，好像來給安特兒引路的。安特兒顧不上多想，跟著螢火蟲使勁跑起來。

跑呀跑呀，不知道跑了多久，安特兒剛想喘息一下，忽然迎面躥出一只大蜥蜴，像巨大的恐龍，呼嘯而過，一腳把安特兒踩在地上，使勁一蹬，跑了。

安特兒被踩得半天爬不起來，抬頭再看螢火蟲，早已不知去向，周圍又是漆黑一片。安特兒踉蹌著爬起來，六肢散了架般地酸疼。它抓著一棵花樹剛站起來，忽聽旁邊“呱”的一聲，震耳欲聾，嚇得順著花樹往上爬。接著又是“呱呱”幾聲叫，一只癩蛤蟆猛地跳過來，撞得花樹直搖，差點把安特兒吞進嘴里。安特兒嚇得六腳緊緊扒著花樹，一動也不敢動。花樹停止了搖動，安特兒再也不敢下去，只好順著往上爬。安特兒爬到一朵花上，沿著卷起的花瓣鉆進了花蕊，一股花蜜的芳香立刻沁入心脾。安特兒餓極了，連花蕊帶花粉大口大口地吞吃起來。

安特兒大吃大嚼了一頓才注意觀察四周，原來花瓣夜晚卷了起來，圍成了一個花房，又芳香又安全。安特兒喜出望外，困意大發，趴在花蕊上，一下子睡著了。

安特兒一夜沒回去，可急壞了安蘭。

安蘭好不容易把蜻蜓尾巴拖回家，放到洞口匆匆往回跑。可跑回分手的地方，卻找不到安特兒的任何蹤跡了。安蘭做夢也沒想到安特兒會犯這樣小兒科的錯誤——竟然忘記留蹤跡。天已傍晚，安蘭以為安特兒從另一條路回家了，又掉頭往回跑。

回到家后，安蘭得知安特兒根本沒有回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安特兒是它帶出去的，自己回來了，而安特兒還在外面，萬一遇到危險，自己怎么向安伶姐姐交代呢。安蘭不顧勞累，又要去找安特兒，可洞口已經被衛兵封住，不讓出去了。

“安蘭，你哭什么？”安伶姐姐出現在安蘭背后。

“安特兒沒回來。”安蘭哭著說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安伶姐姐安慰說：“別急，安特兒很聰明，不會有事的。現在出去也難找到它，明天我們一起去找吧。”

安蘭這一夜如坐針氈，好容易熬到天亮，洞口一放行，安蘭第一個鉆了出去。

“安特兒，你在哪兒？”

安蘭扯著嗓子一路走一路喊。

“安特兒，快回家。”

安伶姐姐和安克少將領著一些士兵也在尋找。

“安特兒，你聽到了嗎……”

全家出動一起喊。

安特兒正在花蕊里睡大覺呢。

這天然大花房可真美，安特兒睡在里面就像睡在香香的搖籃里，舒服極了。太陽升起來了，花瓣舒展開來，安特兒曬著屁股了，還在做夢。

“唧唧唧唧——”

一只燕子飛來，看見了安特兒，想吃點“零食”，便朝安特兒俯沖下來。忽然一陣風吹過，花兒搖晃起來，燕子“叭”的一下，沒啄到安特兒，卻把安特兒驚醒了。安特兒抬頭一看，燕子正張著大嘴又沖它啄來，大吃一驚，急中生智，眼睛一閉，縱身往下跳去。

安特兒摔到一片茅草葉上，葉子彈了彈，又落到地上，幸好沒受傷。安特兒趕緊躲到茅草葉下面。燕子左瞧右瞧不見了安特兒，只好飛走。

安特兒如噩夢驚醒，嚇得心怦怦直跳。忽聽遠處有安蘭的喊聲：

“安特兒，你在哪兒？”

安特兒一個骨碌翻上來，站在茅草上大喊：“安蘭姐姐，我在這兒。”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心想，我再出門，一定、一定、一定記住留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