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蠻丫頭與王瑞蘭
- 觸靈—長生脈
- 玲瓏心下生
- 3067字
- 2018-10-30 23:30:00
015、蠻丫頭與王瑞蘭
薛嶠聽了杭叔的建議,輕輕地點了點頭,他雖然無意鋪張,但只要能盡快了結此事,他也是不反對的。杭叔看薛嶠點頭同意了,于是又向薛蘅和薛苓請示了一番,薛蘅善審時度勢,此刻又是滿心悲哀,自然不會再此事上與薛嶠爭執,況且他也沒什么好理由與其爭執,于是也點頭答應了。反倒是薛苓,聽了杭叔的求問并未作答,只是偏著小腦瓜,淚眼婆娑地瞄向了他方才所提及的幺少爺。
薛嶠是修道之人,心境澄明,感官最是敏銳,在薛苓朝他投來目光時,他就覺察到了異樣,于是一扭頭,他也溫柔似水地望向了薛苓。薛苓與薛嶠四目相望,誰也不顯尷尬,透過眸子看著對方的臉,只覺似曾相識。
“侄小姐,您覺得有什么不妥嗎?”杭叔沒留意到薛苓的眼神,以為她偏頭只是為了方便答話,于是又恭敬地問了一聲。
薛苓聞言,依依不舍地收起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將臉重新埋進了薛蘅的懷里,仍舊不置可否。薛蘅知道妹妹的心思,打了個手勢,讓杭叔不用理會她。杭叔受意,轉身走到了門口,他先讓幾位老家人回到各自的崗位,然后又為一眾小仆分別安排了事宜,再三叮囑不得大肆宣揚后,他才將薛嶠薛蘅等人各自請出了大堂,并且喚人去為他們備好飯食。
用過早飯后,差不多已經十點鐘了,一大早鬧哄哄的氣氛也開始歸于平靜。在杭叔的安排下,薛嶠與丁點跟著一個丫頭去到了中院的一間上房,房間是薛苓小時候住的,后來薛苓搬到了前院,薛老爺子就差人將這里重新歸置了一道,用以年節時分接待親朋好友。丫頭將二人領到房間,在答了三兩個薛嶠所問的問題后便躬身退去了。
丁點窮人命,從未見過如此高規格的房間,丫頭剛走,他就把門給合了上,然后在房間里東游西蕩。房間位于二樓,由一間主室和偏室構成,主室里放著一張錦羅織帳的大床,偏室里放著的是一張羅漢臥床,兩間房之間隔著一扇雕花木門,木門能開能合,還挺別致。房間里的擺飾很是精貴,老物件有,舶來品也有,這頭是古玩字畫,那頭是洋鐘洋表,惹得丁點沒停沒夠地咂嘴。咂累了,他就把鞋一脫,往羅漢床上一躺,把二郎腿一翹,然后就拍著剛剛吃圓的白肚皮,一邊回味著美味,一邊數落起薛家來,儼然一個白眼狼。
薛嶠看著丁點那樣,一個不經意,竟回憶起了小時候彼此嬉鬧的情景,沒自覺地露出一抹淺笑。丁點躺在羅漢床上,脖頸子挨著床沿,一條麻花辮垂到了地上,他把腦袋一仰,就瞧見了露著笑容的薛嶠,于是他把脖子抻了抻,陰陽怪氣地問道:“怎么幺少爺還有心思笑話我呢?”丁點與薛嶠雖然十來年不相見了,但他僅憑重逢后地這幾個時辰便能看出,薛嶠還是自己的小幺,二人的關系不曾改變些許,于是他才會無所顧忌地與其玩笑。
薛嶠聞言,立馬收住了笑容,他踱著步子走到了床邊,順著床沿坐下,然后小聲對丁點說道:“叮當,依著你的本事,你能覺察出些什么嗎?”薛嶠知道丁點身處局外,腦子又是靈慧,看人看物都強過自己,于是很自然地開口問到。
丁點還在吧唧嘴,聽到薛嶠說話,方才不疾不徐地撐起了身子,像彌勒佛那樣側躺在床上:“實打實講,你說薛家有邪物作祟,我是瞧不出來的,不過我倒是發現了一點問題”丁點說著,提溜了兩下眼珠,望向了正盯著自己的薛嶠:“小幺,你難道沒發現嗎,你們家…咳咳…是薛家,薛家人心不合。”丁點發覺自己一個沒留意竟然把薛嶠不想聽的詞說了出來,急忙攪弄舌頭,把“你們家”改成了“薛家”。
“這……我倒是沒有察覺。”薛嶠沒有計較丁點的失言,只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丁點見薛嶠沒有說什么,也不再多想,隨即說道:“原先你說老爺子死的蹊蹺我還不信,但是親眼見著老爺子的死狀后,我就開始按著你指的方向走,我覺得吧,薛家的人和老爺子的死絕脫不了干系。”
薛嶠知道丁點的話是什么意思,一家之主死得如此離奇,卻無一人發現異常,屬實是不合常理。
一個常人但凡失了陽氣,旁人是可以從面相上看出來的,最起碼親近之人是能夠看出來的,如果看不出來,要么這個人沒有親近之人,要么這個人的親近之人都是瞎子,再者說,人失了陽氣,面白、體虛、失神是絕對特征,如此便會請大夫來診治,只要這個大夫不是江湖騙子,都能覺出異常。頭前由文秀之言可知,老爺子是瞧過大夫的,并且還有專人伺候,不可能什么都沒發現,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隱瞞了或是誤導了老爺子的病情。
薛嶠將心頭的想法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悉數說與了丁點聽,丁點聽了,連拍了兩下大腿,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沒你想的這么專業,我是結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推測的。”
“哦?推測?你且說說。”薛嶠從小就知道丁點靈慧,但那也只是小聰明和歪點子,至于推測,他還是第一次從丁點嘴里聽到,不免稍感驚訝。
“你離開太久了,好多事你都不大清楚,其實薛家這一年來出了不少的禍事。”丁點有心說長道短,便怕隔墻有耳,于是他坐起了身子,把胳膊搭在了薛嶠肩頭,將其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使其與自己臉貼臉,“我跟你講,其實薛老頭并不是這家里第一個遭災的,薛家第一個遭災的是蠻丫頭。”
蠻丫頭?莫不是堂妹阿苓?薛嶠簡單想了一下,而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丁點的話中。
“差不多就是在去年春天,蠻丫頭……哦,就是你那堂妹薛苓,她呀,那時害了一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將近有二十來天,聽周遭的人講,薛狐貍請了好些個的郎中,其中包括城西頭最臭屁的寧啞巴,結果全都束手無策,連人蠻丫頭的病根兒都沒找出來。”丁點聲音很低,但語氣輕快,就像三姑六婆聊人家常一樣,以至于當他說到寧大夫時,他還哂笑了兩聲。
“當時有不少人都認定了蠻丫頭活不過半年,更有甚者說她活不過春天,可是你猜后來怎么著……后來啊……蠻丫頭的病竟然自己個兒好了,你說奇不奇。”丁點本想賣個關子,但看到薛嶠慢慢嚴肅起來的神情,便棄了這個略顯幼稚的念頭。
“叮當你的意思是……阿苓也是受了邪祟侵擾?”薛嶠對丁點的話不是很明白,薛苓的經歷和眼下之事有何關聯嗎?
丁點顯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沒頭沒腦,于是回望了一眼窗外,接著又補充道:“我說奇怪,不是說蠻丫頭的經歷奇怪,而是說蠻丫頭奇怪。”
“這又是怎個意思?”
“你別發急,先聽我說嘛,蠻丫頭不是大病一場而后又不治而愈了嗎?要說這里頭有什么原因,我是不清楚的,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是很清楚,那便是蠻丫頭不是以前的蠻丫頭了。”
薛嶠聽了這話,頓覺有些耳熟,眼珠一轉,才想起不久之前丁點才跟他說過同樣的話,只不過當時他說的是冬薇。薛嶠聽丁點的語氣,以為他又是在說戲言,于是悄么聲地把手攥成了拳頭,心想要是他敢戲耍自己,自己便給他來一下,好讓他長長記性。
“你剛剛看到了蠻丫頭不是嗎,你覺得她現在怎樣?”丁點沒留意薛嶠的舉動,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調調。
薛嶠也不啰嗦,淡淡地吐出四個字:“楚楚可憐。”
確實,就之前短暫的重逢,他所見到的薛苓就只是一個痛失至親、柔弱可憐的小姑娘,尤其是那雙眸子,里面盛滿了悲慟,任誰一看,都得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
“好道長,你也免不了動凡心吶,不過你可別忘了,‘蠻丫頭’這個綽號是怎么來的。”丁點說完,便給薛嶠遞了一個饒有深意的眼色,薛嶠見狀,慢慢地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個性子野、脾氣怪、嘴巴刁的潑辣丫頭的形象來。
回憶結束,薛嶠勉力地笑了一下,而后輕吐一氣,方才把眼皮抬起,原來“蠻丫頭”的這個稱號居然是自己最先叫起來的。不過即使憶起了這些,薛嶠還是不解其意,畢竟人之性格,變化無常,單是性格變了,也沒什么值得好說道的。
薛嶠帶著疑惑,又向丁點詢問了一遍,語氣不免重了幾分。丁點明曉事理,也不再東繞西繞,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蠻丫頭在去年以前都是蠻丫頭,不過自那之后,蠻丫頭就變了,變成了可人兒,性情那叫個天差地別,既不鬧了,也不刁了,更不蠻了,活脫脫一個《幽閨記》中未經世事的王瑞蘭。”